離開商隊以後,上官麗直接去了北冥宗在開羅城中設下的執事府,向門衛表明身份之後便被迎了進去。
執事府佔地極廣,內裡設有北冥宗各個分門,有分管糧草、軍備、修行物資、賞罰等十餘類,上官麗隨着一名弟子左拐右繞,最終進到一間富麗堂皇的會客廳中。
進了廳門,入眼便是兩尊高大凶獸,顏色灰黑,模樣猙獰,作撲食狀,顯然就是北地獨有的幽冥異獸。
廳中設有左右兩排共計十把座椅,每把座椅面前都有一方小桌,桌上擺放着幾盞杯具之類,地上鋪着百餘顆五光十色的稀有寶石;一條毛茸茸的明黃色地毯從門口一直延伸到廳後木臺之下,目光上移,木臺上供奉着幾枚清透靈果,三根清香勾出道道煙色,牆壁上掛着一幅猛虎下山,虎眼怒睜,令人望而生畏;環顧四周,淡紅色的牆壁也是由珍稀木材製成,光滑平整,散發出淡淡清香。
領路的弟子朝着廳中鞠了一禮便退了下去,上官麗看了眼廳中唯一一人,平靜道:“帶我去見鄭岐山。”
靠近木臺那把座椅上斜躺着一名老者,身穿北冥宗黑白色長老服飾,赤面大耳,蒼髮垂胸,手中持着一把青色羽扇。
老者原名屠千雄,正是北冥宗二長老,順序排在大長老江寒之下,其實力深不可測,爲人謹慎,行事果決,是以開羅城便交由他掌管。
西靈公主駕到,他嘴上說着“貴客”,身體卻依舊斜斜靠在椅背上,一番打量之後,他這纔不急不慢地問道:“西靈公主來我北地作甚?哦,莫非是看我北地後生俊逸,故來尋門親事?”
聽聞此話,上官麗當即重重“哼”道。
“廢話少說!你北地這些歪瓜裂棗本公主還看不上眼,帶我去見鄭岐山,我要當面問他。”
屠千雄兩手一撐座椅把手,身子朝前探出,渾濁的雙眼左右張望,最後“呵呵呵”連笑道:“來人!帶西靈公主去客房休息。”
看着上官麗目不轉睛地望着他,屠千雄於是解釋道:“公主莫急,待老夫差人傳信,若是宗主大人點頭,老夫自會送你上山。”
上官麗冷冷一笑,隨後便隨着一名青年弟子前往客房,這回倒是沒行多遠,拐了幾個彎便到了一座獨棟小院。
青年弟子到了院門口便停下了腳步,此人看着只有二十歲,性子羞澀,面色透紅,眼神閃閃爍爍,甚至不敢直視上官麗的眼睛。
“行了,你下去吧!”
上官麗見他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於是也不再逗他,轉身便進了小院。
北冥宗的客房修建得也很別緻,一方小院,四周有圍牆隔斷,院子門口處是一彎碧水,其中有假山水草,三兩尾魚在假山邊上追逐嬉戲,時而從水面躍起,帶出一連串水花。
走近水邊,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出一襲倩影,身形玲瓏有致,面上卻顯得太過白皙,數日間的心神交瘁,全然從她臉上體現出來。
北冥宗也有規矩,急也急不來,上官麗舒了口氣,大步向着院內走去,如此狀態太過疲乏,她需要好好休息一番,纔有精力面對即將到來的諸多事情。
山中石階,一名白衣青年正奮步疾行,石階上不斷有弟子與他招呼,他也只是點點頭便一晃而過,上行半刻,終於來到主殿之前。
北冥宗主殿由前後兩部構成,前方爲四方狀琉璃樓臺,正中處畫出一道厚重銅門,左右各立着兩位刑門弟子,那白衣青年晃了晃手中玉牌,隨後便進了銅門之中。
銅門之後另有乾坤,入眼便是一處寬大廣場,四周立着三丈高數尺寬大的石頭柱子,廣場正中心乃是一尊大鼎,其中輕煙嫋嫋,聞之使人神清氣爽。
越過廣場,白衣青年來到主殿跟前,迎着白玉臺階而上,一座氣勢恢宏的巨大建築屹立當前。只見殿外立柱均勻密佈,橫樑穿插其間,窗飾雕刻栩栩如生,檐角飛龍攀鳳,瓦頂紅霞紛飛,當真是氣派至極。
這哪裡還是貧瘠惡劣的北地荒漠,就連西靈也沒有這樣豪奢闊綽!
走近大殿,內裡修飾得更加輝煌,整座大殿的地面均由玉石鋪成,數十根鑲嵌着各色寶石的柱子直探殿頂,大殿上方半空中懸掛着九顆人頭大小的夜明珠,將此間映照得纖毫畢現。
白衣青年步入殿中便垂下頭顱,放慢腳步,待走了有十餘步後,他躬身道:“稟宗主!西靈公主上官麗求見,眼下已被禁於開羅城中,屠長老想問宗主是見或不見。”
殿間空曠,激起一陣回聲,過了許久,一道雄渾有力的聲音從白衣青年正前方響起:“晾她兩日,再帶上山。”
白衣青年聞聲趕緊將頭埋得更低,抱拳應道:“是!”
殿中華麗寶座之上,北冥宗宗主鄭岐山側躺而臥,右手撐着方臉,姿勢十分舒適愜意,旁邊有侍女將剝好的青色靈果一顆顆喂到他的嘴中,待白衣青年退下,他忽然笑道:“來得倒是挺快。”
話音剛落,下方突然傳出迴應,“中了宗主的碧靈珠,上官羨恐怕拖不了太長時間,一切均在宗主掌握之中。”
揮手遣退侍女,鄭岐山緩緩坐了起來,又道:“我北冥宗雖依仗靈石礦藏日漸強盛,可生存命脈終究還是捏在他人手中,一旦商道中斷,我北冥宗沒了糧草資源恐怕不消多久就會分崩離析,聖殿強大,我等萬萬不敢招惹,唯一啃得動的,便只剩下那西靈。”
黑影一閃,大長老江寒現身殿中。
“如今就看西靈是何反應,此事若成,我北冥進可強攻龍橋,與那聖殿爭鋒,退可安守西靈天險,後顧無憂……”
望着殿頂明珠,鄭岐山雙手捏緊,發出一連串“啪啪”聲音,兩眼之中更生出無盡嚮往,“聖尊啊聖尊!縱使你踏入神境,我也會親手將你拉下神壇!”
……
……
天色渾濁,狂風忽至,枯燥的北地迎來一場極罕見的暴風雨,如蒼天震怒,傾盆大雨驟然落下,不消多時便淹過腳背,泥水雜物順着水流不斷往城外涌去,將開羅城中的污祟清理得乾乾淨淨……
上官麗倚在窗前,望着院中碧水被漸漸染成昏黃,心中忽然生出一絲焦慮,不知怎麼,她的心跳迅速加快,直撞得胸口生疼,連靜心法訣也不起半點作用。
街道之上,人們端着瓢盆大聲歡呼,久旱逢甘霖不過如此,每家每戶都趁着大雨趕緊儲備水源,昏黃的污水淌過腳面,帶着無數噁心的氣味,在人們的手舞足蹈中遠遠逃開……
不僅北地,整個神州大地都迎來了這場忽如其來的疾風驟雨。
萬澤界水漫城關,絕大多數建築都被洪水淹沒,更別提田地間種植的糧食之類,人們哭嚎着爬到屋頂,不住地對上天祈求,更有許多生命隨着洪流一道流逝。
西靈也是如此,只不過由於西靈地處山地,地勢偏高,雨水剛一落地便順着坡道流去,尚未對百姓造成太大影響,只是好些剛出土的嫩苗根基不深,被雨水一衝便跟着浮了起來,今年的收成也勢必會受到影響。
聖殿所在中原受災也重,雖然中原地形多變,可一應城池重鎮皆修築於平地之上,四周高山圍繞,或是地勢低凹,故這場大雨對聖殿造成的影響遠超想象。半數城池被滔滔洪水淹沒,數萬人在這場天變當中喪生,被洪水泡過的糧食都已發黴,田地間種植的農作物盡數被泡得腐爛,成羣的烏鴉、禿鷲在低空盤旋……
天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