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磐石,伴隨徐瑛藍造訪成家,久不出世的天下霸主聖尊大人卻忽然做出了迴應,他沒有露面,但是整個磐石城都聽到了他的聲音,如一道清風拂耳,又似萬丈雷霆降世。
“諒成家忠厚,故赦免其罪,即復五大家族之位!”
這,是一個信號,其含義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聖尊大人在向已入神境的戰靈大人示好,磐石城一片噓聲,連各大家族也都眉頭不展。
自從北上伐靈之戰過後,聖尊大人便閉關不出,世人已許久沒再聽聞過關於他的消息,本以爲聖尊大人煉化了翼靈能夠修爲大增,哪曾想此時竟然聽到這麼個結果,難道說聖尊大人煉靈失敗?又或是即便煉化了翼靈,也沒能夠達到神境?
難怪之前成小溪帶着戰靈大人招搖過市,橫渡中原亦無人敢擋,原來不是不擋,而是他聖殿擋不住。
要說聽到聖諭之後反應最大的人,那莫過於晉家家主晉芸美了,晉家在他手上短短數十年便走上巔峰,這其中一半是他的權謀,另一半便是得到了聖尊大人的默許,否則他晉家如何能夠一帆風順走到今天?
如今成家衰敗,禁閉於成府不出,磐石城中傲視風雲的五大家族便只剩下四家,而四家之中,又以他晉家爲首,前些日子更與那白家結成了姻親,如今他晉芸美打個噴嚏,不說整個中原都要抖幾下,卻也能將八大城池全部籠上一層厚厚的陰雲。
他晉芸美,如今已然走到人生巔峰,放眼天下,他的地位僅僅只在聖尊大人一人之下,可這一切的一切都有一個前提,那便是聖殿大興!
聖殿興,他晉家便興,聖殿衰,他晉家也衰。
可決定聖殿興衰的因素卻不在他晉芸美身上,而是在閉關不出的聖尊大人身上,只要聖尊大人順利地將翼靈煉化,那他必將破入神境,一旦聖尊大人入神,這天下還有誰能擋住聖殿興盛的腳步?
是他成小溪?
還是那得了機緣邁入神境的戰靈?
以聖尊大人的非凡手段,無人可擋!
就算是戰靈也不行!
只是世事好像從不按照人們的心思發展,戰靈得了機緣,成功邁入神境,後又隨着成小溪橫渡中原幾城,更是在磐石城中大顯神威,好不容易纔將這兩位送走,沒想到聖尊大人忽然下了這樣一道聖諭。
這道聖諭代表什麼?
代表他聖殿傲立中原數百年,破天荒第一次向人低頭,這使得晉芸美不禁在想,聖尊大人怎麼了?
天氣很熱,晉芸美又胖得出奇,比起旁人來,他顯然要更熱,豆大的汗珠不斷從他額間、臉上滾落,他沒有釋放出自身靈力,像是感受不到一般,他愣住了。
兩個兒子熟悉父親的一切,包括父親大人思考問題的時候不能出聲打擾,晉軍和晉平二人也在埋頭思索,想要從聖諭當中讀懂聖尊大人的一些想法,以便爲父親大人分憂。
可沒等他二人想明白,晉芸美卻突然說話了。
他的聲音低沉,卻帶着一股不可違背的威嚴。
“即日起,晉家停下所有動作,軍兒、平兒你二人亦要待在府中,至於那成家如何不必去管,只要不惹到我晉家頭上,即便是將聖城拆了,那也莫要搭理!”
說到這裡,晉芸美那如孤狼般陰狠的目光掃了掃兩位兒子,晉軍與那晉平心中狠狠一跳,尚且來不及思考父親大人的話,便下意識回道:“遵命!”
晉府上下一片緊張,而白府則顯得有些過於淡定,白鴻毅年已老邁,加之他又連續遭遇數次重創,舊疾新傷之下,他的身體早已經不比當年,如今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便是與自己這個寶貝兒子一起坐在亭下喝茶。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去過聖城了,天下大事他也不再關心,昨日他便召集了白家衆人,將家主的擔子交到了白弈楠身上,如今的他,只是一個有着地境修爲的尋常老人。
他沒有晉芸美那般野心勃勃,也不像聖尊大人那樣能夠逆天改命,他對權利亦沒有太大欲望,他這輩子想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如何保白家安穩。
白弈楠半生浪蕩,雖天資出衆卻時常混跡紅塵,白鴻毅老了,他已經等不及了,索性蒼天垂憐,白弈楠忽然開了竅,幡然醒悟,連性子都似改變,作爲父親,他如今很開心,作爲白家上一任家主,他如今很放心。
父子倆依舊面對面坐着,白鴻毅面色灰暗,這些日子他體內又有舊疾發作,陣痛斷斷續續,如同有一把刀在他腹中攪動,他強行忍住,沒表現出分毫,甚至都不曾低頭去看一眼。
這個位置,應該是在劍門外,被那西靈王上官羨所傷吧,楠兒便是在那時候與西靈公主交手,從而有了突破的契機。
看着兒子如今這剛毅沉穩的樣子,白鴻毅十分欣慰,都說他極度護短,都說他愛白弈楠如命,曾經他不想解釋,如今他不屑解釋,因爲這是他的兒子,便值得爲他拼命。
白弈楠閉關不久便順利突破,這與他在劍門外與上官麗一戰心生感悟有關,也與他在成小溪身邊有了感觸有關,如今的他已經是一名地境巔峰的修行者,放眼天下,在這個年紀便能達到如此高度的人可謂是屈指可數。
白鴻毅一邊喝茶,一邊反反覆覆看着兒子,彷彿怎麼也看不夠,白弈楠剛突破,但他乃是憑藉自身感悟自然突破,沒有藉助任何外力,堪稱爲水到渠成,是以他身上散露出的些許氣息,都能讓白鴻毅感到莫名心悸。
兒子就是兒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他自己當年靠着大量靈物強行突破勝過太多太多,他便是白家的未來,在他手上,定能夠讓白家走得更遠更遠。
父子二人很安靜,舉杯對飲,一切盡在不言,任誰看了,也會心生羨慕。
未過多時,一壺茶水喝乾,白弈楠起身欲要續滿,便在這時候,亭下忽起大風,隨後席捲了整個白府,久久不去,且越演越烈。
伴隨大風而來的,便是白府上那一朵濃黑如墨般的雲,白弈楠擡頭仰望,只見其中雷鳴電閃,赫赫天威,好不可怖!
“啪!”
是茶杯落地!
“咚!”
有重物墜地!
白弈楠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勢,他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他知道,他那愛他如命的父親大人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此後再沒有人會在危機時刻不顧一切衝出來將他護在身後。
有雨水灑下,那是蒼天在爲一位可敬的梟雄送行。
有淚珠滴落,那是兒子在爲一位偉大的父親哀悼。
白府沉浸在一片悲慟當中,白布高懸,鑼鼓緊密,上百名僕人將白貼送了出去,而喪事則安排在第二天舉行。
很急,只因白弈楠不敢去看那副棺材,他怕多看一眼,自己便會忍不住痛哭出聲,作爲白家現任家主,他不能夠頹喪,也不能亂了情緒,因爲在他身後,還有諾大的一個白家,還有如此多的族人。
父親在的時候是白家的一片天。
父親不在的時候,他白弈楠就要爲白家重新撐起那片天。
第二日,天色未亮,磐石城各家便陸陸續續送來了挽金,連成家也不例外。
白鴻毅輝煌一生,也算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縱然他有過錯,可隨着人一離世,都盡數化作了煙消雲散。
白府大門外,白家現任家主白弈楠披麻帶孝,父親歸天,所有事宜他都是親手操辦,只有這樣,他的心纔會稍微好受一點點,哪怕只是那麼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