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整整一天,陽光再次籠罩在開羅城上,人們經過最初的瘋狂之後便開始驚慌,天災無情,好些房屋都在暴雨的沖刷之下坍塌崩陷,四處都能看到搶救物資或是被困居民的北冥宗弟子。
洪水已然退去,開羅城中一片狼藉,便連上官麗所居小院也未能倖免,屋外滿是沉泥,屋內也鋪着厚厚一層黃褐色泥漿,那彎碧水已消失不見,只在原處留下個滿滿的泥潭,魚兒不知隨洪水去了哪裡,唯有假山還是原先的模樣……
災難來臨,執事府也顧不上這位西靈公主,所有人都投入到災後一事上面,搶修、救援、清理、統計……
一條條逐一上報到那座恢宏的大殿當中,時而便能聽到從殿中傳出的憤怒吼聲。
……
兩日過後,城中已被打掃得煥然一新,再也看不到任何洪水留下來的痕跡,碧水重起清波,新魚再度遨遊,上官麗推開院門,重新站到碧水邊上,水中倩影隨波光盪漾,一如她此刻心情。
白衣青年出現在院外,上官麗未加思量便跟隨他往山上走去,今日是鄭岐山答應見她的日子,她早在心中想象了無數次的畫面。
走近大殿,白衣青年躬身告退,上官麗一甩雲袖便邁進了玉石鋪就、富麗堂皇的殿中,兩眼含怒、俏首微擡,望着殿中寶座,道:“鄭岐山,你可知本公主今日爲何來此!”
鄭岐山看她幾眼,心中越發滿意,笑道:“當然清楚。”
“既明白,那便將解藥拿出,我西靈大門依舊對你北地敞開。”
“哦?”鄭岐山皺着眉頭,“如此簡單呢?”
“哼!”
上官麗握緊青珏,咬牙道:“你待如何?”
鄭岐山對江寒使了個眼色,隨後北冥宗大長老便親自將上官麗迎了入座,並且還爲她斟上了茶水。
“公主如今也有三十,何不在我北地尋一門親事,憑此關係,莫說你父王身上的毒,就算聖殿捲土重來,我北冥宗也能夠替你西靈抵擋。”
說着說着,鄭岐山突然笑了起來,“吾兒鄭元樺如今也是三十出頭,修爲已至地境巔峰,只差一步便可邁入天境,與公主堪稱絕配……”
上官麗聽出了其中意味,當下便是怒氣橫生,她將青珏狠狠拍在桌上,道:“想得美!”
“你那廢物兒子也敢與本公主相配,癡心妄想!”
鄭岐山也不惱怒,自己兒子什麼樣他最清楚,要說與這上官麗比起來確實還差了不止半點,“這樣,公主可在我北冥宗呆上幾日,我讓小兒出關陪同,想我北地風光奇異,定有別番風味。”
迎着上官麗憤怒的目光,鄭岐山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在手裡把玩,隨後更是拔開瓶塞湊到鼻間聞了一下,隨即表現出一番極度享受的神色來,“公主,你可以考慮考慮,如若實在不願,那就當本宗主什麼話也沒說。”
上官麗自鄭岐山掏出小瓶之後便將目光死死停留在瓶上,想着父王仍在苦痛之中,她儘管再不甘心也只能夠點點頭,一字一字道:“希望鄭宗主言而有信,否則本公主必舉傾國之力將你北地夷爲平地!”
鄭岐山得意之色一閃即逝,隨即臉上突然現出一抹驚怒,他強忍住沒有發泄出來。
“公主放心,我鄭岐山便將解藥置於這案上,待你遊覽歸來,必定交於你手中。”
“好!”
上官麗抓起青珏,疾步走出大殿,她生怕再待一會,自己會忍不住提劍往鄭岐山頭上砍去。
看着上官麗走出大殿,鄭岐山邪笑幾聲,隨後果真將玉瓶丟在了案臺之上。
“哈哈哈,如今便看樺兒,以他的能力,還怕這丫頭不點頭……”
江寒捋着鬍鬚,也在一旁點頭附和,道:“少宗主何等優秀,定會手到擒來。”
……
經此天災,神州大地哀鴻遍野,大水過後,便是一輪饑荒來臨,各種物資水漲船高,且有價無市,受災嚴重處的平民百姓甚至連一口稀粥都喝不上。
各地都在緊急調動物資,四處蒐集資源,眼下還能淡然的也只有萬澤界與西靈國了。
就拿北地來說,此地寒熱交迫,土地貧瘠沙化,一應生活之物都要靠中原與西靈供應。眼下天災降世,中原廣開糧庫,也只能夠勉強救濟自家百姓,哪裡還顧得上他北地。再說西靈,固然與南疆一樣盛產糧食蔬果,可大雨之下,許多剛種下的幼苗都被洪流捲走,今年的收成勢必受到影響,儘管儲備充盈,也要用作日後不時之需。
是以北地如今從上到下慌成了一片。
上官麗深居執事府中,自然沒能接觸到這些,也就不知道北地眼下的窘迫,若是以禁止兩地通商作爲要挾,恐怕鄭岐山也只能將那解藥雙手奉上,哪裡還會有與鄭元樺同遊一事。
次日一早,上官麗便被敲門聲吵醒,心煩意亂之下,縱使面對門外鄭元樺恭謹有加的態度,她依舊沒有給出好臉色,可她越是清冷,鄭元樺心中卻越是熱切。
早餐極度豐盛,有來自中原東海的紅魚青蝦,有來自西靈的瓜果綠蔬,還有一碗香氣撲鼻的濃白米粥。
鄭元樺外表與他父親如出一轍,大臉方長,兩眼滾圓,跟英俊瀟灑基本沾不了半點干係,最亮眼的地方也就是他那一身修爲,精純內斂,只怕不消多久便會再上一層。
上官麗清秀絕倫,堪稱傾國傾城,使得鄭元樺一見傾心,一雙魚眼全放在她身上,片刻都不想移開,就連桌上的美食他都沒有看上一眼,炙熱的眼神彷彿要將上官麗融化一般。
上官麗旁若無人般拿起一顆紅彤彤的果子,輕輕咬上一口,汁液清甜、滿嘴芳香,她忽然想起當年,也是在北地之上,那個蠢蠢胖胖的青年被她捉弄的模樣,以及總是顯得很安靜的另外一個身影。
想着想着,她的臉上自然地流露出微笑,鄭元樺看得癡了,如同睡着一般忽地往前一撲,隨後他立刻驚醒,連忙坐端正,喉頭禁不住連連滾動。
上官麗看都不看他一眼,起身便朝外走去,鄭元樺整了整衣衫,急忙跟在她的後面,隨着眼前兩條修長玉腿晃來晃去,他的心都飛到了天外,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油然而生。
步出執事府,上官麗便停下腳步,鄭元樺欺身上前,彬彬有禮道:“我北地絕景當屬‘天外來石’,公主定會眼前一亮!”
說罷,他主動在前方帶路,沿着城中大道筆直前行,上官麗遠遠跟在他後面,刻意與他保持距離。喜歡一個人,那人縱然不堪,卻也能欣然接受;而討厭一個人,便如上官麗一樣,鄭元樺身上的氣息,都會令她感到無比厭惡,彷彿他走過的地方,連那空氣都被玷污。
二人各懷心思,最終來到城門口處,早有北冥宗弟子牽來高頭大馬,等着少宗主與西靈公主取用。
拒絕鄭元樺的攙扶,上官麗縱身一躍便上了馬背,鄭元樺只能遺憾地走向另外一匹,隨後他一聲輕喝,身體旋轉飄升,衣發飛舞之間如同仙人一般穩穩落在馬上,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驚呼喝彩,好些專門等在城門口爲見少宗主一面的北冥宗女弟子頓時兩眼放光……
身爲地境修者,卻能夠如此做作,上官麗嗤笑一聲,隨即給出了評價:“庸俗。”
鄭元樺自動過濾掉這兩個字,他調轉馬頭,緩緩靠近上官麗,緊接着他右手貼胸,微微低頭,溫和有禮道:“公主殿下,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