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小溪跟隨父親到了院裡,這裡早架起了一口大鍋,秦柔不時地添着柴火,鍋中的水漸漸冒起了白煙。
隨後,成修文便陸續地將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放進鍋中,有靈藥、靈蟲,還有一些動物的血肉,甚至還有幾塊森白的骨骼。
大鍋的確是大鍋,些許東西丟進去後立馬就沉了底,加之鍋內水汽蒸騰,成小溪仔細觀望,卻什麼都沒能看見。
“再燒旺一些,我要下精血了。”
期盼、緊張,這就是成修文此時的心情,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鍋內情況,直到水面徹底沸騰起來,這纔有了動作。
只見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個瓶狀容器,這瓶通體光滑如玉,晶瑩剔透,目光可透過瓶身,看到裡面流動的液體。
指尖稍一用力,瓶口的塞子便“嘭”地一聲彈開,成修文一聲嘆息,隨後便要將這液體倒入鍋裡。
“這精血當真神妙,竟帶有一絲靈性!”
成小溪也趕緊湊了過來,想瞧瞧這精血的模樣,可還是晚了一步,父親手輕輕一斜,那精血便進了鍋中,一股子腥味瞬間瀰漫開來。
“看什麼看,去板子上躺好別動,我給你梳理下週身脈絡。”
再投了些東西在鍋裡邊,成修文便走了過來,他雙臂微擡,做了幾個運氣動作。
瞬息間,渾厚的靈力便灌入雙手,他調整呼吸,兩手極速按壓着兒子的身體,周身爲一個循環,足足做了九次。
半刻後,他長出了口氣,兩手低垂着,有些顫抖,神情稍顯疲憊,總算是完成了。
御使靈力梳理筋骨脈絡,十分考驗一個人的修爲深厚,每一個循環所耗費的靈力都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足足九個循環,差一點就要把他體內的靈力耗盡,甚至險些傷及根本。此時他相當虛弱,呼吸急促,額間也有冷汗冒出。
不敢再做什麼,成修文盤腿端坐,暗自恢復。
“剩下的就由我來主持罷。”秦柔隨手遞給丈夫一顆靈元,目光卻緊緊注視着別處。
此時柴火已經熄滅,鍋中早已停止了沸騰,那些靈藥血肉等珍貴材料,全部都融到了水裡,如一鍋大補的肉湯一般,散發着濃濃的香氣。
“小溪,你這就進鍋裡坐好,切記要精心寧神,等到這水變了顏色,你體內的毒就徹底解開了。”
成小溪忙點了點頭,就要翻進鍋裡。
“呃……”
他有些尷尬,一條腿懸在了半空,不敢再伸進鍋裡。
原來這鍋裡的湯水雖然聞着濃香撲鼻,看起來卻如糞水般褐黃,面上還漂浮着些許莫名的殘渣,時而鼓起幾個不大不小的氣泡,然後破滅、再鼓起、又破滅。
“下去……”
秦柔怎會不知道而已心中所想,雖然她也覺得噁心不已。
強忍住胃裡的翻騰,成小溪還是坐了進去,爲了不看到那湯水的模樣,他甚至閉上了眼睛。
很快,大鍋裡面不再冒泡,湯水開始緩慢地旋轉起來,成小溪端坐在中間,如同睡着了一般。
無比精純的藥力通過全身毛孔進入到他的身體之內,順着被成修文梳理過數遍的筋絡流向了體內的每一個部位。
同一時間,絲絲黑色液體又從那些毛孔裡邊浸出,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少,直到消失殆盡。
一個時辰以後……
“果然是徹底清除了,修文你來看看。”秦柔就在旁邊守着,兒子身上的變化她看的清清楚楚,直到毒素消失,她終於笑了起來。
以夫妻二人這些年存下的奇珍靈藥,其實並不足以徹底清除兒子身上的毒素,再如何也會有一些殘留在體內深處。雖然這也不會再對兒子的身體造成太大的影響,可是卻只有等待時間推移,隨着兒子成長慢慢消散。
可有了這巖蟒血肉精血和半山上得來的靈藥,使得這次排毒異常成功,叫夫妻二人如何不高興!
……
次日,陽光正好,涼風拂面。
“終於要離開了!”從小便聽父母說起山外的世界,成小溪心裡很是嚮往,終於等到這一天來臨,期盼之餘,他卻隱隱有些捨不得了。
在這裡生活了十餘年,想當初門口的歪脖子樹還只有手臂大小,那時它的脖子也不是歪的。再後來隨着小溪大了一些,學會了爬樹,每日裡到樹上爬來蕩去,觀望周圍世界,久而久之,樹就被壓歪了……
再長大一些,父母便同意自己出門玩耍,他看遍了山裡的花草樹木、春夏秋冬,在絳溪河裡一邊戲水,一邊逗着水裡的魚蝦,又和南邊遮天巨樹上那羣猴子爭搶靈果,再把山雞的蛋放到野鴨子的窩裡孵化……
如此種種,滿滿都是回憶,當然還有那隻總喜歡趴在石頭上曬太陽的龜。
想到這些,小溪不禁歪着嘴巴笑了起來,好多好多事情浮現在眼前,日升月落、萬物生長,這山上經歷的一切,匯成了一顆美好的種子,藏進了少年的心底。
……
“出發吧。”院門口,秦柔輕輕地點了點頭。
成小溪再次回望,看向了這生活多年的地方,他抿了抿嘴巴,有些難言的滋味。
目光禁不住再往山上移去,今日山裡的雲霧似乎要比以往更濃密了些,白茫茫的一片,充滿了神秘莫測。
未過多時,便到了鎮上,成修文置換了一輛馬車,將它套在了追風的身上,這便是一家三口翻山越嶺、長途跋涉的工具。
得知這一家子就要離開,此生或許再也不能相見,鎮上之人都圍了過來,男女老少站了一大圈,吃的、喝的、用的全一股腦的放在了馬車上,成修文也拿出了平日裡存下的奇珍藥材,一一分給了大家。
“此去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還望大家保重。”夫妻二人行禮抱拳,向着鎮民們道別。
人羣中有好幾個少年男女,也是直直的望着成小溪,眼中含着淚光,有沉不住氣的已經哭了起來。
“不要難過,我總會回來看你們的。”成小溪坐在馬車上,向着那幾個少年男女揮手。
人生就是如此,總是聚少離多,待到他日若能再見,卻又是另一番場景了。
馬車動了起來,伴隨着車輪碾壓山路的聲音,漸行漸遠,小鎮也漸漸的被山石遮住,直到一切都看不見了。
許久,成小溪才收回目光,他的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誰說少年不知愁。
隨後他便打起坐來,運起了通靈奇術,感受這山外靈力,果然如父母說的一樣稀薄,和龍泉山上比起,怕是少了不知多少倍。
馬背上,成修文取出一顆靈元,握在掌心吸收,秦柔也是如此。
“哎!才十多年過去,就已到了這種程度。”成修文嘆了口氣,對着秦柔繼續道,“連中原大地都已如此,其他幾域怕是更加嚴重。”
秦柔卻不回答,看了小溪一眼,低聲道:“莫要多話,別吵醒了兒子。”
山險路急,有些地方甚至沒有路,好在追風馬能通人性,這些對它沒造成太大妨礙。
馬車走得很慢,一日也行不了多遠,兩邊山水漸漸遠去,前方又有更多風景在等着他們。
白日趕路,夜晚便睡在馬車上,成修文和秦柔輪流守夜,以防止出現意外。
成小溪長這麼大,還從沒有坐過馬車,一路顛簸,車內搖來晃去,只感覺頭暈目眩,心煩不已。
可他終究是在山裡長大的孩子,未曾見過多少世面,對外面的世界滿是好奇,一路上問東問西的,倒也解了些舟車勞頓的苦乏。
某一刻,馬車終於駛過一個小小村莊,成小溪第一次看到外面世界的人,兩隻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和丹山鎮那些居民好像沒有什麼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