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臉色有些蒼白,樑蕪菁覺得比過去更加白了,人也顯得很沒有精神,雖然身着明黃色的皇后吉服,但是還是顯得搖搖欲墜的,那尊貴的顏色已經不能爲皇后增添半分光彩了。
樑蕪菁扶着自己的姐姐坐到了她的坐兒上後,就開始四下尋找永安王。
當然,她可沒有亂竄,她只是到處張望,直到在幾位王爺那兒尋到了永安王的身影,她才向樑絮兒說了一聲,悄悄靠了過去。
陳夙此刻正和自己的六弟玩着丟骰子的遊戲,有些不亦樂乎,一邊邊往自己身上掏銀子,本來就不多的幾錠銀子,一會就被輸光了,他有些不服氣,十分孩子氣的說道:“不行不行,六弟你耍賴,剛剛明明是我贏了,你還我銀子,我要重新玩。”
永寧王陳煜哪裡會還給他,拿着幾錠銀子在他面前晃了晃,隨即吩咐身邊的小太監好好收着後,笑道:“四哥你真是輸不起,還要我還回去,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那是我娘子給我的,我要買糖炒栗子的,六弟你還給我吧。”陳夙拉着他的袖子央求着。
“要還給你也行,用你腰間的碧玉佩來換,如何?”陳煜看着陳夙,嘿嘿笑道。
“碧玉佩!”陳夙聞言似乎有些爲難,又想要回銀子,又捨不得這碧玉佩,他小聲道:“不行的,這也是娘子給我的,不能換的,別的行不行?”他一邊說着,一邊回過頭去打量着自己眼前的桌案,桌案上已經擺放了不少酒菜了,其中有一個盤子很大,五彩的瓷盤,官窯的精品,皇室特供的,上面裝着一大條糖醋鯉魚,陳夙一把將自己將這五彩瓷盤拿起,將裡頭的糖醋魚倒了出去,一轉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到了陳煜懷裡,一臉神秘道:“我偷偷告訴你,我家娘子說了,這種瓷盤是很值錢的,這個給你,把銀子還給我吧,便宜你了。”
四周的人原本是在看笑話的,尤其是看到永寧王陳煜出老千騙永安王的錢時,都露出了放肆的笑容,甚至有人想湊上去一塊跟着起鬨,騙騙永安王的銀子,誰讓這廝娶了個比金山銀山還要值錢的娘子呢,那可真叫富可敵國,瞧瞧他那傻樣,雖然兜裡銀子不多,但是可以讓他寫下欠條嘛,一會找永安王妃要債就是了
。
特別是和他們比鄰而座的永平王陳瑆和永樂王陳軒,已經摩拳擦掌,準備上去了,哪知道陳夙居然來了這麼一招,衆人頓時傻眼了,喧鬧聲也戛然而止。
“你你你……。”永寧王陳煜看着自己懷裡的瓷盤,頭上的青筋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他本就措不及防,所以當陳夙將瓷盤塞到他懷裡時,他下意識就接住了,此刻手上和衣袖上沾滿了糖醋醬不說,衣裳上也沾上了。
“這盤子拿出去賣,一定不止這幾錠銀子的錢,便宜你了,六弟。”永安王一邊從桌上拿過自己的銀子,一邊放進懷裡,最後連陳煜那幾錠銀子也裝進了懷裡,笑道:“六弟,我娘子說了,我們兄弟幾個都是王爺,王爺是有權有勢的,更不缺銀子,你這幾個碎銀子,也一併給我吧。”
“陳夙……。”陳煜再也忍不住了,大叫一聲,一把將懷裡的盤子丟到了桌上,扯着自己已經髒的不像樣的衣裳道:“賠我,這可是我近日裡才新作的衣裳,太后賜下的衣料,價值千金的素錦裁剪的,上面刺繡也是專門請錦繡閣的金牌繡娘雲桃繡的,你賠我。”
陳煜十分生氣,不僅僅因爲丟了臉,更大的原因是,他一個正常人,竟然被一個傻子給耍了,傳出去他臉往哪兒擱,而且……這件衣裳他真的太喜歡了,深紫帶一點點暗紅的素錦,看着又高雅,又貴重,上面的花樣也是他最喜歡的雲紋,可別小看這雲紋,都是金銀絲線交織而成,那長得水靈靈的漂亮繡娘足足繡了一個多月呢,手指都戳紅了,讓他看着就心疼。
當然,陳煜是不會告訴任何人,他好像看上了那個小繡娘,但是他心裡現在就是不爽,十分不爽。
樑蕪菁原本正悄悄往這邊靠近的,但是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兒,她也管不得那麼多了,快步走了過來,總不能讓自家王爺吃虧吧。
“你賠我。”陳煜又往前逼近了兩步。
陳夙好像很害怕,顫抖着身子往後退了兩步,一下子撞到了桌子上,吃痛的叫了起來,下一刻他就看到他家王妃過來了,立即跑過去躲到了樑蕪菁背後,拽着她的衣袖道:“娘子,娘子……六弟發瘋了,要打我呢。”
堂堂一個王爺,被人欺負了不敢啃聲,只敢躲在自家媳婦的背後頭,讓人看着就想笑,可在場的也不是市井之徒,都是大周朝的達官貴胄,當然不會當衆如此了,但那鄙夷的眼神,卻是絲毫沒有隱藏的
。
陳煜沒有料到樑蕪菁會突然出現,他看了一眼擋在四個陳夙面前,如同護着幼崽般的四嫂,有點兒鬱悶。
他可以欺負傻子四哥,但總不能欺負四嫂一個女人吧,這樣自己更沒臉沒皮了。
而且……美人兒在男人面前向來是佔便宜的,這個比自己還小的四嫂本來就是名滿大周的美人兒,看着就讓人賞心悅目,也實在是生不起爲難她的心思。
“六弟,你四哥的情形你是知道的,他就是孩童心性,而且做事也沒個輕重,我會好好和他說說的,弄髒了六弟的衣裳,真是抱歉。”樑蕪菁說到此微微福身,算是替永安王向陳煜道歉了。
“四嫂言重了,一件衣裳而已,沒關係的。”陳煜連忙執手回禮,不過他這幅肉痛的樣子卻讓樑蕪菁忍俊不禁。
“雖然只是一件衣裳而已,但我們也是要賠的,蜀錦雖然名貴,一年也得不到幾匹,錦繡閣好像還有存貨,六弟你儘管去選,不過……要找到一模一樣的顏色,恐怕就有點兒難了,至於上頭的花樣,我讓雲桃給王爺繡一個一模一樣的就行了。”
“算了算了,本王命人洗洗也就罷了,不勞煩四嫂了,這花樣倒是不難,只是金絲銀線的,刺繡起來不容易,上次雲桃姑娘就繡了一個多月呢,手指戳滿了針眼,太疼、太費勁兒了。”陳煜擺擺手道。
樑蕪菁聞言卻有些詫異。
雲桃是什麼人?
是她以前去雲龍寺找姐姐時,帶回來的歌姬,因爲擅長刺繡,樑蕪菁便讓胡大掌櫃將其安排在繡樓做事,哪知道這丫頭十分爭氣,和老嬤嬤們學了一些特殊的鏽技後,竟然能夠獨當一面了,現在在京城的刺繡圈子裡還小有名氣呢,聽說前幾日就有達官貴胄家的夫人派人來繡樓請她去府上教小姐刺繡。
這永寧王陳煜提起雲桃時,眼神亮亮的,樑蕪菁是什麼人啊,一下子就察覺到了異常,心道,這小子該不會是看上雲桃了吧?
不過她卻沒有多說什麼,這種場合,也由不得她多言,而且……據可靠消息,陳夙的母妃姜貴太妃十分中意忠義侯袁家的嫡小姐,已經求得太后的懿旨,準備議親了
。
雖然忠義侯袁家也好,惠周侯樑家也罷,按照家訓是不能嫁給皇家子弟的,可是樑家姐妹雙雙打破了這個傳統,忠義侯袁家人也沒有過去那麼堅持了。
再說……現如今天下的局勢,的確變得有點兒怪異,再加上,當今聖上近幾月已改名君的作風,獨寵於家女兒,已經弄得朝野上下怨聲載道了,許多人的想法也開始慢慢變了。
雲桃是歌姬出身,按照大周朝皇室的規矩,皇室子弟娶妻當然要娶嫡出的小姐,就連納妾也得是官家出身的女兒才行,尋常老百姓家的女兒,伺候這些皇室貴胄,能做個通房丫頭什麼的,也就到頭了,即便生下了孩子,也沒有聽說過擡姨娘的,更別說雲桃的身份是歌姬,那更是沒譜的事兒。
樑蕪菁是護短的,自己身邊的人,當然要給最好的東西,像雲桃這樣的女兒家,因爲做過歌姬,身子不再清白乾淨了,還是找個老實巴交的管事嫁了最爲妥當,有她這個主子在一日,起碼能夠保她富貴平安,若雲桃真的去伺候達官貴人了,這就不是樑蕪菁能夠插手的了。
“那就依六弟所言吧,不過,衣裳要是洗不乾淨,六弟差人來永安王府說一聲便是了,到時候給六弟做一件新衣裳便是。”樑蕪菁笑着說道。
“娘子,我也要這樣的新衣裳。”永安王搖了搖樑蕪菁的衣袖,一臉嬌憨的說道。
他此舉又引來衆人交頭接耳,緊接着就是一陣偷笑聲。
樑蕪菁知道,衆人已經將陳夙當做茶餘飯後的笑料了,她心裡不免有些不樂意,掃視四周一眼,心中便有數了,拉着陳夙坐到了他們的坐兒上。
“王爺要什麼樣的衣裳都可以,改明兒個妾身親自給王爺做一件吧。”樑蕪菁低聲說道。
“說話算話。”永安王的聲音更低,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樑蕪菁見了,差點一個爆炒栗子送了過去,他這不是存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