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臨眼神溫柔地笑笑,溫聲說,“得夫人誇讚實屬不易。”
慕幽切了一聲,撇撇嘴看向一旁。
畫臨笑着拿來一顆紅彤彤的脆蘋果,默默地遞到她手中,她隨手接了過來抓着蘋果啃着,歪過頭來幽看着那副畫。
總覺得畫中人有着說不出的熟悉,到最後終於又是恍然大悟,拍着腦門說,“果然是熟悉嘛,就是我唄。”
畫臨無奈笑笑,輕柔地摸摸慕幽腦袋,對她的智力表示深深的擔憂。慕幽兩眼瞄着畫,繼續啃着蘋果吧嗒吃着。
下雨天,青青在中殿的窗邊趴着,此時正是認真地畫着火箭的圖紙模型,邊畫邊思考計算好火藥配料的方程式,在模型圖一旁細細演算記錄。
正是想到一處問題,託着下巴思索時,突然一陣大風颳過,涼風旋起桌上的圖紙忽的飄出了窗外,一閃飛遠了。
她見狀跑了出去追趕圖紙,衣服不多時便被雨水淋透了,溼噠噠粘在身上透着冰涼寒意。
赫連玦這時正在和蕭樓坐在廊下對弈下棋,湊巧看見青青在雨中奔跑,蕭樓忙起身撐傘飛身上前給她擋住簌簌的雨水,青青撅着嘴很不樂意地瞪他,要從傘下跑開。
赫連玦也跟着趕了過來,見她渾身溼漉漉的,有些詫異地說,“青青你這是幹嘛,不就是一張紙嘛。”
青青雙眉擰着從地上拾起圖紙,嘟囔着說,“這是我的火箭配料。”說話間發現紙張已經有些被淋溼了,連忙護在懷裡以免在被雨打到。
赫連玦聞言探過頭來看,正好瞥見那上面密密麻麻的一堆公式配方,一連十幾排下來羅列着各種字符,他看得有些傻眼完全不懂寫的是什麼,皺眉不解道,“這有什麼用?”
蕭樓見她對造火箭之事還是如此熱心高漲,也溫聲勸她說,“小殿下莫要再弄這些了,免得仙尊又動怒。”
青青聞言哼了一聲,看也不看他便說,“管你什麼事?”話落悶悶不樂地扭頭就要走。
赫連玦忽然見着那火箭原型圖,略有所思地說,“青青你這小火箭能飛多高?”
青青聞言停下腳步,歪着腦袋有些得意地說,“可高了,比宮裡最高的宮殿都高。”
赫連玦挑挑眉,嘴角略微一揚又問她,“那能不能飛遠?”
青青低頭看着圖紙細細想了下,隨即擡頭看着赫連玦懵懵懂懂點頭說,“理論上應該是可以的。”
赫連玦淡然笑笑,瞥了一眼她隱隱滴着水的衣服,嗔怪地說,“快回去換衣服,彆着涼。”
“哦。”青青淡淡應了一聲,便低着頭拿着圖紙走了。
她步子走得不快,一邊走着還一邊思索着赫連玦提出的問題,在心裡細細推敲了一番,認爲飛遠也是可以實現的,不過要改變火箭的受力結構纔可更改飛行方向。
思考的過程中一直是低着頭看着圖紙,在長廊上正走着,無意間撞到一個人竟也是渾然不覺,平日裡宮人們向來見了她理應是行禮退讓,可偏偏這人高高壯壯的還把她手裡的圖紙給撞地上了。
青青恍然間忙蹲下身子去撿,心思完全在琢磨火箭原理上。
岑淵立在一旁不動聲色地觀量着她,見她眼神專注始終只是凝神看着圖紙,彷彿一下子變得和昨晚的歡脫小女孩判若兩人。接着又俯視了一眼她手上端着的圖紙,見那上面密密麻麻仿若天書一樣的公式只覺得驚奇,那公式看起來很是複雜,一時間規律難尋。
正是揣摩着那圖紙上的內容時,只見青青表情怔楞着兩手抓着圖紙呆呆地走了,甚至連頭都沒擡一下。岑淵見狀微微挑眉看着她的背影略微思索片刻,最後見她慢慢走遠,他便不置一語拂袖離開。
相府中,一夜的雨聲滴答不斷擾人入眠,唐隱心裡十分煩亂一整晚未能睡得安穩。不覺間天色微亮已是清晨,無心睡眠便早早起來了。
一切準備妥當後,便緩緩來到相府門口等待病人來問診。蘇遺早已在此等候,見到唐隱後冷冷地看着她半晌未語。
兩人互相對視,僵持了一陣後,蘇遺將視線移開,面色冰冷語氣冷硬地說了句,“看傷。”
唐隱微微蹙眉看他,冷聲說,“我們勢不兩立,你現在不殺我,我遲早也會殺你,當年我父親和我二姐如何死,你和上邪就該如何亡。”
蘇遺聞言心裡有些低沉,又是一陣沉默不語,冷冰冰靠着門邊站着,只是按照上邪的囑咐默默地又運功給自己逼出一口鮮血,任嘴角溢出的血絲慢慢淌下。
接着又裝作有些虛弱地樣子,使人看起來有些慘兮兮的,又從懷裡掏出來上邪給他的繡花手帕緩緩擦拭嘴角。忽然咳嗽一聲,再看他那手帕上已是滿目猩紅。
唐隱聽到他一聲疑似強忍着的咳嗽聲,不由側目看了一眼,一下便看見了他手中染血的絲帕,皺眉說了聲,“你——”
蘇遺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心情略微緩解漸漸擡眸看向唐隱,以爲她會有一絲擔心,他雙眸冷然中隱藏着一絲期盼,等着她開口問詢他的病情。
過了片刻唐隱終於將方纔遲疑的話語說了出來,結果卻是面色有些詫異地說,“你用繡花絲帕?”
蘇遺聞言默默看了一眼帶血的絲帕,見她神情十分怪異地看着她,微微皺了下眉,語氣悶悶地冷聲說,“不行麼?”說着又是繼續咳嗽一聲,瞬間滿嘴血污。
又拿起手帕來一點點將血漬擦掉,擦完時上面浸滿了血。見唐隱一直看着自己皺眉不語,悶悶說,“我受這麼重的傷,你怎麼不動手?”
唐隱攥緊了袖子中的暗器,冷聲說,“你只是虛張聲勢而已。”
蘇遺呵了一聲,淡淡看她一眼說,“你是不敢,還是——”話剛說出一半,聲音戛然而止,隨即他負手而立臉色冰冷不發一言。
唐隱見到此時有人匆匆趕來問診,有些心急地瞥他一眼,皺眉道,“你怎麼還不走?”
蘇遺坦然與她對視,面無表情地冷聲說,“要麼賠錢要麼治病。”說完微微擡起下巴看着她,接着又視線一轉說,“我不急,最後看。”
話落就繼續倚在門口一動不動,只是一雙染着寒霜的眸子,始終似有若無地淡淡看着她。
唐隱皺了皺眉,隨即又舒展開來,微笑着迎接前來問診的一位老婆婆,細心地將她扶過來坐下,儘量忽略一旁的蘇遺,幫老婆婆把脈治病。
剛剛對她囑咐完每天湯藥的服用劑量以及如何煎煮,緊接着又有人前來看病,不多一會兒門前又是病患們絡繹不絕趕來診治。
唐隱極爲耐心地給不同的病人一一診脈治病,貼心問候,蘇遺倚在門前靜靜看着她,心念鬆動,如果沒有當年的慘案或許她真的已經成了救死扶傷的大夫,醫者仁心懸壺濟,如今卻是她成了五毒的殺人機器,現實如此蒼涼刺骨。
所謂因果緣由,天機難測,事已至此無可逆轉,今時哪及昔時。蘇遺心中嗟嘆,悔意愛恨恣肆無奈,看着她對下一位上前問診的病人緩緩微笑,如此溫婉恬淡而不加修飾的模樣,令他患得患失無處遁形,想着她對自己的態度,陷入迷茫的思索中,一直到雨止夜闌,看着唐隱將最後一位患者給送走。
她安靜的時候如此歸真返璞,而他已無真可歸,無璞可返。
唐隱緩緩轉過身來看他,轉瞬變得面色冰冷,瞪視着蘇遺有些不情願地問道,“你什麼病?”
蘇遺默默指着自己的胸口,冷聲道,“心病。”
唐隱微微皺眉,看着他聲音微微一沉,有些冷然地說,“你這樣蛇蠍心腸的人無藥可救,我無能爲力。”
蘇遺垂眸淡淡哦了一聲,隨即挑眉說,“治不好我就把相府屠了。”
唐隱冷聲與他對峙,忿然地說,“我師父不會放過你。”
蘇遺有些氣急,突然伸出他修長的手指捏着她的臉,聲音有些恨恨地說,“你師父?你擅自主張偷着拜師把蠱皇消了,自己身子虧損成這副慘樣,我還沒找你算賬。”
唐隱面目慍怒地瞪着他,別開視線卻又被蘇遺一把將捏着臉扳正,不得不重新與他對視,她咬了咬牙負氣說,“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
兩人互相冷冷地對視着,一時間又是陷入冷凝的對峙中。
蘇遺看着她愈漸悲憤的表情,轉念又想起了上邪的告誡,於是倏然將手從她白皙俏麗的臉龐上鬆開,心情悶悶的,又是微微低了低頭裝作咳血,咳得雙眸血絲隱現眼眶微微泛紅,仍是捂着胸口咳嗽不已。
期間悄然擡眸瞥了唐隱一眼,見唐隱依舊目光冷凝地看着他一言不發,咳了一會兒後又淡淡說,“給我治病。”
唐隱態度僵持了一會兒,最終咬牙切齒地緩緩伸出纖細的手指捏在他手腕上,給他把脈看病,略略診了下脈象發現他脈搏有些奇怪,隨即蹙眉冷然說,“像你這種惡人,理應活不長,患上不治之症也不足爲奇,你脈象雜亂我看不出。”
“你還真是很希望我死。”蘇遺突然冷冷蹦出這麼一句,眼神緊緊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