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祠堂翻修一新,比起胡勇剛認祖歸宗的時候寬敞齊整很多。胡仙仙笑指着不遠處的田地說那是她捐的香火田,正因有了那香火田,祠堂中的各項用度才寬裕起來。
看她仰着小臉兒自誇,程浩風故意老氣橫秋地稱讚:“真是胡家的好閨女,將來定是好妻子,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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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還伸手摸她的頭,她連忙避開,嘻嘻笑着跑進祠堂。他放下沉重心事,她也跟着輕鬆很多。到了後院見着泥蛋兒他們,更是歡喜忘憂。
泥蛋兒說這幾年祠堂除去祭祀用度後還有節餘,把漏雨的屋頂都換了瓦,還另修了庫房存放雜物。胡海忠這個族長也破天荒地拿出他私人的錢,將香爐、供桌之類都換了新的。
這些雜七雜八的事胡仙仙聽着無趣,就和杭無一翻看那些以前鄉勇留下的破舊兵器。程浩風倒是細聽泥蛋兒說事,還反覆詢問他幾處關鍵點。
“你說車知府不允許各村鎮自建鄉勇民團?”程浩風暗道這車昂先發制人,是想以陵州爲據點,控制更多地盤在手中。
泥蛋兒唉聲嘆氣:“各州各縣都成了官爺自己的天下,宜州那邊就沒有這種破規矩。我們陵州不僅不許組織鄉勇,連三五成羣結夥練武都不行。”
“你要多網羅些誠樸又有勇力的人,但別和車昂起直接衝突。明裡就說那些人都是我的記名弟子,只是師兄弟們相聚論道,暗裡再互相切磋、提高武藝。”
泥蛋兒點頭同意程浩風的提議,畢竟他如今頂着國師名頭,車昂肯定不敢公然與他做對。如此一來,組織操練鄉勇的事就能順利進行。
說起關於鄉勇的具體事宜,程浩風考慮到泥蛋兒可能忙不過來,就讓他再找人幫忙。
泥蛋兒說已經找好幫手了,高壯壯帶人練武;馬爍講授簡單的兵法,也管紀律、文案之類;三瓜和悶娃、栓子、大牛他們管送飯送水的後勤事務。
忙亂一陣兒後,已是天色將晚,胡仙仙過來叫他們一起回家,正聽到這人事安排,她笑問程浩風:“我的親戚朋友都成你手下兵丁了,不知國師給多少餉銀呢?”
“你不提醒,我倒要忘了此事。這些銀兩暫且拿去應付各項開支,以後每月到土地廟支取費用。”程浩風從袖中取出幾錠銀子,遞給泥蛋兒。
泥蛋兒連忙擺手說:“我們只是逢一、五、九的日子才聚集操練,又不是什麼正規軍,哪用餉銀?再說,我們組織起來只是防備萬一,並不希望真正打仗,主要目的還是爲了強身健體,真不用發餉銀。”
“拿着吧,你這麼想,別人未必都這麼想。統軍帶兵要有威、有恩、還得有利,你別推辭。再者,我是開玩笑說這是‘餉銀’,其實是他給你們的獎賞。”胡仙仙將銀子塞進泥蛋兒懷裡,不給他再推辭的機會。
她知道那錢是程浩風自己的俸祿,不是變出來的,也並未挪用其他地方的錢。他們二人留錢財無用,但泥蛋兒他們拿去能派上大用場。
“多謝姐夫,多謝姐姐……我一定練支強勁可靠的隊伍出來。”
泥蛋兒連聲感謝着,回家路上,又“姐夫”長“姐夫”短的和程浩風說了許多話。
有趣的是,泥蛋兒喊一次“姐夫”,程浩風就臉紅一下,胡仙仙見他那樣子,忍不住發笑。沒想到他臉皮那麼薄,都是很熟的人了,有必要這麼害羞麼?
晚飯之後,胡仙仙陪着家人聊天,程浩風畫出靈符聯絡秦沐風。陵州相距海底聖境比之京城與海底聖境要近些,他就便邀秦沐風相見,商議正事。
約一個時辰之後,秦沐風趕至。他與其他人匆匆打過招呼之後,就到程浩風暫居的小客房議事。
程浩風先詢問海底聖境與黑球相連那處空間通道有無異動,得知都還穩定之後,再簡略向秦沐風介紹法朝目前軍政概況。然後,又請秦沐風尋機會結交越州右海將軍雷鵬。
“三師兄真想在朝中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秦沐風言語戲謔中帶了些不認同。
“要助韓澤熙穩固帝位,就少不了權力爭鬥,雷狂、雷鵬父子算是正直之士,值得結交。
並且,越州謹郡王是膽小懦弱的牆頭草,誠郡王一旦反叛,定住那棵‘牆頭草’就能定住越州民心。水軍右海軍直屬馬軍,若有戰事,能牽制謹郡王。
再者,法朝已露末世之態,海底聖境那裡的空間震盪遲早會再起,右海軍那樣的一支精兵或許有更大作用。”程浩風聽得出秦沐風並不贊同他目前種種做法,得不到支持沒有令他生怨,他細緻耐心解釋。
秦沐風聽後頷首微笑,輕轉着手中紫星芷夢簫,略加思索後才說:“三師兄所思所慮是在盡力爲世人謀生路,能讓這世間面對未來將會發生的劫難時降低傷害,但你可曾想過真到劫難發生時,他們仍然會怨你、恨你?”
程浩風目光凝了凝,神色迷茫沉默半晌。他再開口時沒有回答秦沐風,轉而再說關於越州的事。
到得子時,胡仙仙雖與家人圍爐夜話相談甚歡,但爲了他們身體健康着想,還是讓他們都去睡了。他們走後,她去小客房看他師兄弟倆談得如何。
“六師兄,好久不見,婉芷妹妹可還好?”她笑着打招呼,秦沐風點了點頭,又看向程浩風搖搖頭。
見秦沐風眼神怪怪的,她疑惑地挑了挑眉。秦沐風繃着臉對她說:“我和婉芷很好,你和三師兄好不好呢?唉,該稱你七師妹還是三嫂?”
“呃……”胡仙仙臉色微紅,秦沐風這樣一本正經的開玩笑,讓她接不上話啊。
程浩風將她往身邊一拉,她順勢就靠到他肩後,看他們兩個冷臉對冷臉。最後,還是秦沐風繃不住先笑了。
“三嫂,還是先去歇息吧,你在這兒,三師兄可沒辦法好好談事。”
他一聲“三嫂”喊得胡仙仙再次臉紅,她暗想這熟悉的人猛然轉了一種稱呼也真是會讓人臉紅,原來不是程浩風臉皮薄,是因稱呼背後隱含親友認可他們關係的意思,讓他們激動興奮而臉紅。
胡仙仙說着不再打擾他們,就轉身出門。秦沐風打趣程浩風:“我這次見她脾氣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三師兄能讓她這麼溫順乖巧,果然有些本事。”
程浩風眉毛上揚,故意板着臉說:“看來六師弟與杜師妹夫婦和順,日子過得滋潤,也學會說廢話了啊。”
秦沐風笑答:“是學會說廢話又如何?‘只羨鴛鴦不羨仙’這道理真對,如今都想不通自己以前那麼多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兩人扯了幾句閒話,又再說正事,到得卯時,議定事情。
告辭出門,秦沐風又轉回身帶着憂慮再問:“三師兄,恕我直言,你所要達成的最終結果並不只是給七師妹解咒,是要改變你們既定的規則吧?那是要與諸天萬界爲敵,你有沒有想過在事情還沒有不可收拾的時候就退步放手?”
胡仙仙在隔壁自己房間歇息時並沒有睡着,聽見他們站起身推門的響動就到了門邊,準備送送秦沐風。見秦沐風已走出門,卻又聽他這麼問時,她忙隱在自己房門後。
“本因我而生出的一切是不是該我擁有?結果不但要奪去我的一切,還要讓我徹底寂滅,歸於虛無。換成你,能退步?能放手嗎?”程浩風聲音很低,卻是每個字都帶有森寒冷意。
胡仙仙本來覺不出沒情絲後的程浩風有什麼不同,此刻明白他是性情小小變化,而追求則大大改變。他要的不僅是他們在一起,是要除去所有阻撓他、反對他的勢力。
她邁步出門,驚疑不定地望向他們。秦沐風輕嘆後說聲:“你們多保重。"就飛身離去後。
胡仙仙有些不悅地問程浩風:“從前你說過我不用心,只注重結果,你怎麼也這樣?我不想被推到風口浪尖上。”
“用心又如何?心念不是實力,所以我得到的只是一場空。是我從前錯了啊,我如今就是要結果。你願我能擁有該得的榮耀、盛名傳世,我也願你能給你讓天下人皆豔羨的盛寵。”
最初對他動心時,別說許下什麼盛寵的話,就是他對自己笑笑,都能讓她偷樂了。可是如今聽來,但不覺得驚喜,只有滿心的沉重。
“我們本該穩定空間平衡,可如今所爲豈不是要更徹底的毀滅?我們的敵人不成了我們自己嗎?”
“我們的敵人始終是我們自己,打敗從前的自己,塑造全新的自我,能夠成功的自我。”程浩風攥起她的雙手放到胸口,“你要相信我,我所籌謀的一切最周全,也能讓傷害減到最低。”
“是很相信你啊……可是我們……”她還沒有說出自己的擔憂,他的脣已經覆蓋上她的脣。
家中有老有小,雖說他們都已入睡,可這地方要摟摟抱抱真不太合適,這麼親熱當然更不合適。
她竭力保持神思清明想着該怎麼制止他,又不惹他反感?那就讓他主動放開他。嗯,拉拉手,撓撓他手心,讓他知道自己服輸求饒了。
“小精怪。"交纏的脣舌分開,他揪揪她耳朵。他只是不想讓她考慮得太複雜,才用自認爲最簡單的方式讓她閉嘴。她不犟了,當然就依從她。
“第一,我不小了;第二,我是仙女。什麼小精怪?快,叫聲仙女姐姐來聽聽……"她俏皮逗他。
胡仙仙言行輕鬆,心內卻在暗嘲自己遇上他怎麼就那般容易糾結?就如前生白迴風初遇他,他爲她解圍時那般,既怕他放手不管自己,又怕他因自己惹出更大的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