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梅清香,沁着些許寒意,風送寒香入廳中,又吹曳燭焰曼舞。
胡仙仙鼻翼微動,花香混了蠟燭氣味後變得怪怪的,她鼻子挺癢癢,那動作配上她向程浩風討好的笑容像只憨憨小狗。
"我來請王二公子煉混元無極丹呢,給無仇用的。"雖已沒有婚約,還是心虛地先解釋。
程浩風臉色緩和朝王帥輕笑,又笑對蒯殿聰說,"多謝你們爲我徒兒之事費心。"
蒯殿聰和王帥都禮貌的笑說,應當互幫互助。
寒暄兩句後,蒯麗兒對蒯殿聰說,"今夜我和國師來找八叔有要事相商,能否……"
王帥知道是他們三人有話要避開他和胡仙仙說,讓他們快自去商議,不必擔憂他和胡仙仙會多心。
蒯殿聰道聲:"失陪了,你們請自便。"就轉身朝外走。
看着他們離去,胡仙仙覺得被排除在外,倒似和王帥是一夥的,心裡挺不是滋味兒。
敷衍聊了幾句,王帥寫了煉丹要用的藥方單子,又揀選了藥材後記下幾味還缺的藥材,讓胡仙仙去尋找。
第二天,胡仙仙去藥鋪買藥,可有好幾種沒買到,又往太醫院去問。
那些藥的確都不是什麼特別珍惜的藥材,但難在要一個恰好合適的年份,比如黃芪要年份剛長二十年的,茯苓則要長了兩百年的,何首烏竟要長了三百年的。並且,胡仙仙找到一根八百年的何首烏,王帥卻說不行,定了什麼年份就什麼年份。
正月二十四傍晚,胡仙仙在太醫院的庫房外等着拿藥,聽一位御醫說起皇后鼻塞胸悶,只是有點着涼也沒什麼大病,但吃藥不見效。
另一位御醫壓低聲音說,定是皇后被皇上當衆斥責,又受罰,心裡氣鬱不疏才吃藥無效。
“被斥責?還受什麼懲罰?快說皇后怎麼了?”胡仙仙急切插話問。
一個御醫把沈竹君被懲罰的事說了一遍,聽到是因爲自己辯駁纔出這事,胡仙仙熱血上涌,不等他說完就飛往毓盛宮。
她落身宮院中,兩個小宮女將要失聲驚叫,一道青色靈氣閃過,她們只悶哼一聲沒有喊出口。
直接去問,沈竹君定然不肯原原本本說事兒,說不定還要出言爲韓澤熙辯解,且隱身悄悄看她過得如何。
毓盛宮中的太監宮女似乎比往常少了,偌大的宮殿顯得有點荒涼冷清,臥房之旁有個小書房,聽得沈竹君在唉聲嘆氣。
“娘娘,是哪兒又不舒服了?再叫御醫來瞧瞧吧?”阿綠問着。
"傳御醫太麻煩了,本也沒什麼病。只是天天抄寫《女誡》真悶得慌,那關於禮朝的文稿還沒寫完,偏要翻來覆去抄這《女誡》。"沈竹君擱了筆,淡染胭脂的臉頰掩飾不住病態蒼白。
"是啊,抄也就罷了,太皇太后還要讓茶皇姑來檢查抄了多少,字跡工不工整,把娘娘當成小讀書郎了。這幾天我們毓盛宮裡的奴才們也不服管了,全都偷懶出去玩兒,更可氣的是連膳房那些人都對我冷嘲熱諷,他們以爲娘娘失寵了,變着花樣兒欺負我們。"
“隨他們去吧。也難怪自古以來深宮裡的女人們要鬥得你死我活,別說失寵被貶,挨這一次罰都落到這般處境。世態炎涼哪裡都一樣,只是深宮之內更明顯……”
胡仙仙冷哼一聲,“不能任隨他們小人得志亂張狂!”
“啊……”阿綠拍拍胸口,“胡元君你怎麼突然冒出來了呀?嚇我一大跳。”
沈竹君輕笑起身,拉着胡仙仙的手說:“倒沒嚇着我,能在毓盛宮裡這麼說話的除了她還能有誰?”
親熱互相問候,聊了幾句後胡仙仙要去找茶兒算賬,不能讓她來查沈竹君有沒有抄《女誡》。
沈竹君勸她不用爲這小事去吵鬧,胡仙仙說不去鬧事,只是換個人來查抄寫情況,讓沈竹君能好好歇歇,也能有時間做點喜歡做的事情。
臨走,又給了沈竹君一張連心符,千叮萬囑遇到事情就聯絡她,別一個人扛着。
到得慈安宮中,柯雅潤已回治化皇后陵旁的小院,柯雅潔和茶兒正陪太皇太后用晚膳。
因了柯雅潤曾說胡仙仙是可爭取過來的人,她們對她相當熱情,邀她一起用膳後,又到暖閣中品茶閒談。
胡仙仙任由太皇太后對她表示讚賞,也由着茶兒變着花樣兒對她誇個不停,心安理得接受了也不嫌臊得慌。
等她們誇夠了,胡仙仙才笑看着柯雅潔說:“天下女子皆不及德妃娘娘賢良淑德,件件般般符合《女誡》所訓,由她去監督驗查皇后抄寫最爲妥當。”
正談得愉快呢,太皇太后想也沒想就同意,“她的確是最合儀範的貞順女子,讓沈皇后多學學她也好呀。”
茶兒要反駁已來不及,胡仙仙暗笑:這柯雅潔雖和她們走得近,但行事講究謙謹有禮,又從不敢違拗韓澤熙,讓她去監督驗查沈竹君的事定然好應付得多。
在慈安宮相陪很久,怕她又使詐,茶兒向太皇太后請求回去住,夜深後她再隨茶兒回了逸鶴軒。
"今夜國師不在呢,你我姐妹正好秉燭夜談。"胡仙仙不客氣地走進茶兒房間。
“胡元君神仙之體怎麼能睡在如此簡陋臥房?”茶兒暗暗叫苦,想找個理由早些擺脫胡仙仙。
“這般清雅的香閨何陋之有?枉我認識你幾年,竟不歡迎我進你屋裡做客?”
無奈,只能看着她先躺上牀,茶兒再和衣側臥在旁。
胡仙仙是不用睡的,天上地下胡吹亂侃,茶兒聽得打瞌睡,可剛要睡着又被吵醒。
第二天正月二十五,胡仙仙還有興致和茶兒聊,跟着她寸步不離說東道西,只得又相陪了一天。
胡仙仙早讓人把藥材送了去,也沒其它事了,纏磨得茶兒也沒空去問柯雅潔驗查皇后抄襲《女誡》如何了。
茶兒煩得要命,又還得對着胡仙仙裝笑臉,腹誹着胡仙仙囉裡囉嗦說個不停,程浩風怎麼忍受得了呀?
她心煩,胡仙仙倒愉快笑指着她說:"細眉彎,明眸清,櫻桃小嘴很多情,我越看越愛,捨不得移開目光,以後你別跟程浩風那塊木頭了,跟了我吧。"
"胡元君纔是大美人呢,誇得我無地自容了。"茶兒咬着牙說,心裡想哪怕是一塊真木頭也比和你處在一起舒服。
胡仙仙彷彿看不懂她臉色,自得而笑,"論容貌,我只比沈皇后和我六嫂杜婉芷稍遜色一分,當然也是大美人。"
“啊,哦……是、是……”茶兒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那你怎麼不看着我?快看,看我是不是光彩照人,靈氣逼人,嫵媚動人?"
茶兒硬着頭皮擡起頭盯着胡仙仙看,也不知爲何眼前明豔俏佳人像個怒目金剛似的威嚴得可怕,可定定神,胡仙仙明明是微笑着的。
"與你相談甚歡,今夜我們再抵足同榻,歡喜相看。"胡仙仙親切笑說。
正在茶兒以爲今夜還要被胡仙仙聒噪得不能睡,都快要崩潰時,聽得程浩風清朗聲音傳來:“胡師妹可在?有要事與你相商,在書房等你。”
胡仙仙笑容一僵,吐了吐舌頭後,再出門上樓。
一進門,程浩風立即抱住她帶了怨氣說,"回京也不先來看我,到了逸鶴軒居然還敢在別人面前賣弄風情自誇光彩照人、靈氣逼人、嫵媚動人?"
“不是在別人面前自誇,是在你的雙修鼎爐面前自誇,我們和睦相處你還不高興?”
“少給我狡辯,我還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沒狡辯,我們註定不能相守一生,還不如讓你身邊有個能照顧你的女人。”胡仙仙掙扎着,不想被他抱,提起這些倒真有點想勸程浩風另覓佳偶。
“不許放棄!”程浩風也許是感應到她此刻心中所想,凝視着她沉聲說,“是我考慮得還不夠周全,能力還不夠強大,纔沒能保護好身邊的人。相信我,不久之後一切阻礙都不再會是阻礙。”
要狠心遠離,怕會傷了所愛之人;不狠心遠離,怕會傷得更重不說,還連累其他人。
胡仙仙低嘆一聲,靠緊程浩風胸膛,他的心跳平穩有力,能安撫惶惑情緒,讓人想與他從此安然到老。
"你誇自己的詞兒還可以再加一個,香甜誘人。"程浩風摩挲着她的脊背。
“香甜誘人?那是形容吃的東西吧?”
"你也是吃的,我很想吃,只是還不能吃,但早晚能吃着。"
屋外春寒料峭,屋內卻春意盎然,對於相戀的人來說,有你在身邊就是春天。
胡仙仙等着王帥煉丹,靜靜等了兩天後,想去催問一下,正月二十八下午剛要出門,聰媽焦急趕來求見。
聰媽說中午時,蒯殿聰去大雜院兒看她,又給了不少錢,臨走還含淚磕頭,又還叮囑她,要是蒯殿聰在明天午時之後還沒有歸去,請她去求胡仙仙找個寺廟宮觀安身,只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蒯殿聰走後,聰媽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對勁兒,猜測蒯殿聰一定是要去殺父親。
"蒯森雄害了無數人,也從來沒有對你們母子真心善待過,死了也活該。"胡仙仙可不想去阻止。
"他雖說該死,但聰兒會因爲殺了親生父親墮入地獄的。胡元君,我這老婆子求你了,我受了啥委屈都無所謂,可萬萬不能眼睜睜看着聰兒殺他父親啊!胡元君,我不能看着聰兒永不超生!求你了,求你了……"
額頭觸地悶響,聰媽磕頭磕出血痕,鮮血紅得觸目驚心。
胡仙仙閉了閉眼,她不想管豪門爭鬥,但無法拒絕一個母親的哀求,立即飛身入雲。
估計蒯殿聰他們要動手的話,會選在暗影盟權力中樞,以方便取得各種憑證,她趕往三官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