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堂裡,安清瑤與沈慕昊相對無言,沈慕昊不知道該跟安清瑤說什麼好,更不知道自己這一次該如何跟安清瑤張口。
“你便沒有什麼要與我說的嗎?”安清瑤止住了淚水,擡眸望着沈慕昊,輕聲道。
沈慕昊愣愣的瞧着安清瑤,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沈慕昊終於要張口的時候,安清瑤突然間擡起手,捂住了他的嘴,輕啓朱脣:“我不怕。”
只這三個字,讓沈慕昊一個七尺男兒瞬間落淚,哭的像個孩子,自己離開了這麼多年,她卻沒有一句怨怪,自己回京城這麼久,她也沒有一句疑問,只告訴他這三個字,若是他早一些知道這三個字,或是說他早一些明白唐子涵所言,她便不會多等這兩年。
安清瑤沒有想到沈慕昊竟然會落淚,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倚在沈慕昊的懷裡,聆聽着他的心跳,她的昊郎回來了,她的昊郎活着回來了……
沈慕昊就那樣緊緊的擁着懷中的人,從那時的青澀面龐,到如今成爲一個氣度高華的女子,沈慕昊覺得上天待他實在太好,能得到安清瑤的青睞,他一定是上輩子做的和尚,在佛前求了一輩子……
安清瑤的聲音輕輕柔柔的:“昊郎,你娶我過門,好不好?”
依舊是年少時的那句話,只是此刻換了一個人的口,沈慕昊答得很大聲:“清瑤,我江日天娶你過門,你可能同意?”
安清瑤先是一愣,‘江日天’,日天爲昊,隨即重重的點了點頭,淚水無聲落下。
沈慕昊咧着嘴笑,笑容直達心底,輕輕的擁了擁懷中的女子,聲音透着沉穩道:“你安心在慈惠宮待嫁,我會安排好一切,不出一年,你一定會是全京城最漂亮的新娘!”
沒有人知道那一夜的倚翠樓發生了何事,當夜江日天回到江府,便將大門緊閉,任誰敲門也不開,江老爺推着輪椅過來,勸了半晌,門依舊沒有打開,江老爺冷着臉離開,問詢韓穎,韓穎一無所知,只知道見到少爺的時候,少爺已經成了這般模樣。
三日後,李天佑再次在午後到凝素宮,沈清伊午睡方醒,不知道出了何事,李天佑只是溫柔的笑着不應聲,幾步踏進了內殿,沈清伊注意到,除了小安子,居然還有一個小公公跟着進了殿,一時有些不大明白李天佑的意思。
內殿的門,被小安子關嚴,小公公擡起了頭,隨即跪地,重重的磕了幾個頭,擡首輕喚:“清伊姐……”
沈清伊一陣恍惚,一定是自己午睡沒有醒來,所以纔會在自己的夢中見到她這兩輩子最愛的兩個男子,一個是李天佑,另一個則是沈慕昊……
她已經多久沒有見到過沈慕昊了,沈慕昊又有多久沒有在自己的夢中出現了?沈清伊一時之間,有些算不明白了。
眼見沈清伊盯着沈慕昊,不肯張口,彷彿一張口,這場夢境就會打破,她便會在夢中醒來,她甚至不敢挪動身體,不敢去碰觸她思念那麼久的那張臉,她很想就這樣一直夢下去,不要醒來。
李天佑上前,輕輕的牽了沈清伊的手,一步步靠近沈慕昊,將沈清伊冰涼的指尖碰到沈慕昊溫熱的臉上,輕聲道:“這不是做夢,慕昊沒有死,他活着回來了,他如今已經成爲了兵部司城,不是朕擡舉他,纔給了他這個官位,是他自己做的好,五城兵馬司上下,全部推舉他,便是五城兵馬司的正使,也心甘情願的推他上位,他就是那個在武舉中,武功和兵法都得了前三甲的江日天!”
李天佑以爲沈清伊會抱着沈慕昊失聲痛哭,所以他纔會遣了人,將內殿周圍的宮人都屏退,生怕這樣的場面會引來其他人的猜忌,可是沈清伊沒有,沈清伊的指尖輕觸着沈慕昊白皙的皮膚,淺笑嫣然,彷彿沈慕昊只是離開了一日的功夫,而不是十幾年,聲音柔的似能滴出水來,道:“回來就好!”
沈慕昊和李天佑這才明白,原來站在自己身邊的女人,原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堅強!
李天佑鬆了口氣道:“慕昊如今的身份隱秘,朕只是帶他過來,讓你瞧個真切,怕你心裡放不下,以爲朕是誆騙你的,如今見到他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你便可以安心了。”
沈清伊出乎意料的安靜,鎮定道:“好好好,人回來就好,有什麼旁的事情,皇上日後跟臣妾解釋不遲,這後宮裡也不見得安全,趕緊走吧,走吧!”
李天佑還擔心沈慕昊二人相見,沈清伊會有許多的話,要跟沈慕昊說,沒想到沈清伊居然如此乾脆。
沈慕昊瞧着沈清伊揮舞的帕子,又是磕了兩個頭,才道:“清伊姐,我要娶安小姐,到時候還望清伊姐費心從中周旋。”
沈清伊一聽沈慕昊這話,登時落下淚來:“你個沒良心的,就惦記着你的安小姐,清瑤她好着呢,你知不知道她爲了等你,受了多少的苦,你還不趕緊出宮去,旁的事情,自有本宮爲你安排妥當。”
李天佑想要小安子將人送出宮去,沈清伊卻不肯,只讓李天佑隨着一起離開:“哪裡有三個人來,兩個人回去的道理,一定會被旁人猜忌的,十餘年都等得了,臣妾不怕這一時半刻的,皇上且跟着他們兩人一同回乾坤宮,餘下的事情,晚上再說不遲!”
沈清伊就這樣着急忙慌的將三個人攆出了宮,待他們走後,愣是在凝素宮的正殿裡,坐了整整一個時辰,才肯回暖閣歇着。
李天佑晚上過來的時候,沈清伊已經恢復了清明,盯着李天佑,咬牙切齒,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皇上爲何先前不肯告訴臣妾,算起來慕昊入京城可不是一日兩日了,怎麼如今纔跟臣妾透了口風,慕昊那混小子不懂得,難道皇上也不知道臣妾心裡的苦不成!”
李天佑沒有想到,午後鎮定的沈清伊會變成這會兒這個模樣,一時都有些反應不過來,隨後才道:“朕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當初你知道慕昊身故的消息時,將朕嚇壞了,朕擔心……萬一……你會承受不住,所以朕纔沒有告知你。”
李天佑見沈清伊恨恨的盯着他,有些支支吾吾道:“朕先前早就想要告訴你的,朕有幾次話都到了嘴邊了……”
沈清伊變臉變的比六月的天還要快,瞬間落了淚,哽咽着道:“他是不是這些年受了不少罪,臣妾瞧着他都比先前黑了……”
李天佑有些無奈,但還是覺得沈清伊這樣哭出來也好,輕柔的給沈清伊抹着眼淚,道:“慕昊是受了不少的苦楚,而且他還幫了朕不少的忙,若不是他,朕跟你此刻怕是不能坐在這裡好好的說話了。”
沈清伊慢慢止住了淚,有些疑惑的盯着李天佑。
李天佑輕輕擁着她道:“你該記得當初朕和顧依然身份互換的事情吧!”
沈清伊點了點頭,“難道說,慕昊跟那件事情有關?”
李天佑長出了一口氣,笑着道:“朕也是後來才知道的,當初揚國公看到了那塊血色玉佩,當時朕爲了打敗奉國公府,讓奉國公府覆滅,幾乎是用盡了身邊的力量,那個時候正是混亂之際,若是先帝的那些暗衛,趁着那個時候進攻,又知道一條入宮的暗道,一旦事成,朕一定會被打個措手不及,毫無還手之力,揚國公正是預見到此種情形,這纔將顧依然和朕的身份隱着不提,想讓顧依然替朕擋那一次的浩劫!”
沈清伊沒有插言,若不是經歷那樣的事情,顧依然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可是事後,那塊血玉卻沒有再出現!揚國公和朕都沒有想通透,直到慕昊通過素齋的蘇嬤嬤,跟朕聯繫上,朕才慢慢知曉,原來是那個時候的他甦醒了,作爲奉國公府的後人,他是那些先帝暗衛,理所應當的小主子,他們既然是打着要爲奉國公府報仇的心思,就必須要聽從慕昊的安排,慕昊不讓他們進攻,他們自然不能夠動手!”李天佑如今想起來,都有些後怕,若是沈慕昊當時沒有被這些人救起,那如今他們又會是什麼模樣。
“那爲何慕昊遲遲沒有入京?沒有跟皇上,跟臣妾聯絡,十多年的光景啊!”沈清伊感嘆道。
李天佑的神色有些凌厲,望着菱花窗外道:“慕昊雖然是他們的小主子,可他們在市井多年,早已經失去了先前的本心,他們不想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下去,想要出人頭地,想要建功立業,所以他們在過了最初不得不對慕昊衷心的階段,便慢慢的謀劃起來。”
“慕昊當年傷的極重,將養了十年纔會成爲如今的模樣,他的兵法便是在那十年間學會的,十年的時間也可以改變很多人,先帝的暗衛分爲了兩撥,一撥以沈葉帆,也就是如今的江老爺爲首,另一撥是先前投奔了輔國公府,現如今投奔誠王府的雷豫!他們都想要做皇帝,沈葉帆深謀遠慮,想要借你的名義,等着你誕下皇子,然後輔佐幼帝登基,一方面可以安撫先帝留下的人,另一方面可以達到他攝政的目的,而雷豫則希望自己能夠做皇帝……”
沈清伊一直靜靜的聽着李天佑說着前朝的事情,而背脊挺得愈發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