瓔珞額角露黑線。
敢情這孩子不是喜歡她抱,而是奔着她身上的藥香味來着。
早聽說貝貝嗜吃,比她娘還嗜吃,現在看來,的確如此鱟。
都把她身上的藥香味當成好吃的了,這長大了還得了襤?
不過,因爲她愛吃,小身子比她哥哥長得較爲圓潤,小臉紅撲撲的,好可愛。
“當歸,去寶食樓買些好吃的回來。”她吩咐當歸,並拉開一直往她懷裡鑽的貝貝。
貝貝似是剛發現了好玩的東西,一直用小腦袋往她懷裡蹭,咯咯地笑個不停。
瓔珞也被她鑽得直髮笑。
斐然看到她這般輕鬆自然的笑容,也不由得微扯脣角。
這纔是她真正笑起來的樣子,很隨意的大笑。
“啊!貝貝……”
貝貝好似玩上癮了,一直用頭當鬥牛似地撞她,本來就蹲着的她,退了又退,最後腳跟不穩了。
在快要跌坐在地之前,一隻手拎開了貝貝,又一隻手托住了她的後腰,幫她穩住身子。
一張臉放大在眼前,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默默無言。
直到被斐然摟在一邊的貝貝掙扎,他們纔回神。
瓔珞趕緊起身,拍了拍裙子。
貝貝一得到自由,立即跑去跟哥哥玩了。
瓔珞看到他的目光追隨,好似擔心貝貝跑太快會跌倒似的。
她忍不住問,“你一定也想要一個孩子吧?”
斐然回頭,目光有些複雜地看向她,半響,纔有些遺憾地回答她,“如果可以的話,我想。”
瓔珞只覺得心彷彿被掐住,難受得緊。
她爲何要問呢,問了不是自找難受嗎?
輕輕一笑,“是該努力替文家開枝散葉。”
他定睛看她,忽然問,“倘若這輩子都沒有孩子,你是否會嫁給我?”
瓔珞整個人震住。
他知道了什麼?
爲何會突然這麼問?
好半天,她纔想起要回答他,冷冷一笑,“有孩子承歡膝下才算是完整的一生,你說我會是不會?”
斐然無言,眸色黯然。
她不會。
“你爲何會這般問?”瓔珞試探地問。
“隨意問問。”斐然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瓔珞莫名覺得他心裡有事,很想,很想追上去,理智讓她的腳步停了下來。
她攥拳,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似乎,她永遠只能在身後偷偷目送他的背影。
……
歷經一夜,歷經無數的震撼的轉折,京城一戰落幕。
瓔珞站在城牆上看到他安然無虞,終於再也支撐不住,放心地閉上眼,徹底昏了過去。
斐然看到一直站在城門上的身影突然倒下,提氣飛身而起,踏上城門,從燕王懷中接過她,將她打橫抱起,不發一語,堅定地抱她回去。
一步一步走下城樓,背後的血腥沖天都成了無關緊要的背景。
短暫的昏闕,瓔珞虛弱地睜開眼,看着他堅毅的眼神,冷峻的容顏,緩緩闔上眼,一滴淚滑落。
終於,困了他二十年的心結徹底解開,終於,文家徹底得到昭雪。
一切都圓滿了,真好。
斐然馭馬抱她回家,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到牀上,輕柔地爲她擦去額上的汗,搬來凳子,坐在牀邊,第一次,堅定地握着她的手,一心等她醒來。
瓔珞一直都醒着,她以爲他會走,沒想到——
不得已,緩緩睜開雙眼,微微掙扎着從他手裡縮回手。
斐然見她醒來,冷酷的臉面露欣喜,“你醒了?可有哪兒不適?”
瓔珞搖搖頭,“我沒事,你去忙吧。”
“我……”
“這場戰才結束,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你不該待在這裡。”瓔珞打斷他。
斐然猶豫了下,重新握緊她的手,“那你等我回來。”
瓔珞看了他好一會兒,笑着點頭。
斐然放心了,“等我回來,我們就成親。”
這一次,瓔珞再也無法說‘好’,只是笑着。
他放開她的手,傾身在她額上落下一吻,這才轉身回到戰場上。
瓔珞看着他離開,淚水滑落。
“對不起。”
……
一切終於徹底塵埃落定,瓔珞給懷瑾留下了她前些日子在活人谷煉製的藥後,也給斐然留下一封信,便再一次帶着當歸,悄聲無息的離開。
出戰之前,他說,若我有命回來,我娶你過門,不管你嫁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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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說,你最好祈禱我死掉,否則,這輩子你只能是我文斐然的妻子!
她知道他說的是認真的,無論她答不答應,都必須嫁。
因爲,她聽出來了,倘若娶不到她,他寧可死在戰場上。
所以,親眼看他安然無恙,她就可以安心地走了。
文家當年滅門的真相也徹底揭開,相信皇上不會虧待文家,不會虧待他。
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他理應得到更好的。
“小姐,我們要去哪兒?”當歸弱弱地問,走在前面的小姐失魂落魄的樣子。
爲何,就一定得離開呢?
“去哪都好。”瓔珞幽幽地說。
她也不知道去哪,總之,在他能找到的地方就不能待。
新帝歸來,還打了場漂亮的勝仗,還京城一片安寧,百姓都跑去城門口迎接歡呼了。
此時的街上,是空蕩的。
主僕倆走過一間鋪子的時候,聽見裡邊傳來悲痛欲絕的哭聲,還有小孩子哭着不停喊‘爹’喊‘娘’的聲音。
瓔珞忍不住停下腳步,往鋪子瞧了眼。
這鋪子,她認得,是被休後的紫雋王妃開的。
那麼,裡面的哭聲——
她看着前路,輕嘆了句,轉身入內。
裡面,薛紫夜正在將孩子託付給自己最忠心的丫鬟。
哭得肝腸寸斷的她完全沒注意到有人進來,倒是子俊看到了她,眨巴着眼淚,哭得一抽一抽地看她。
“檀香,我對不住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子俊長大成人。”
檀香含淚點頭,也沒注意到有人進來了。
薛紫夜放心了,她深情地看着心愛的男人,拔出匕首。
瓔珞皺了皺眉,上前,上前蹲下,直接檢查他是否還有得救。
看到突然多出一隻細嫩的手,薛紫夜這才發現瓔珞,忘了自己要尋死,忙抹去滿臉淚珠,抓住她的手,哀求,“瓔珞姑娘,我知道你是神醫,你救救他好不好?求求你救救他……”
瓔珞掃了眼她的孩子,“哪怕他過去曾那麼殘忍的對你?那麼無情地把你休了?”
“不是的,他雖然對我沒有情,但也不至於無情,他休我,只因爲他知道自己的前路將要面臨什麼,所以不想連累我。”在知道他要爭權奪勢後,她就知道可能是這樣了。
無情還似有情。
瓔珞不由得感同身受,直接拿出銀針施救。
薛紫夜見此,不由得欣喜萬分。
“瓔珞姑娘,你對他施針,他還沒死對不對?”
“託你的福,你抱過子俊,子俊原本身上的藥也落在你身上,他抱過子俊也抱過你,嚥氣的前一刻剛好藥效發作,保留了他一口氣。”
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她就能跟閻王搶人,祈天澈就是最好的證明。
聞言,薛紫夜大喜,忙後退對她磕頭,“謝謝你,謝謝!”
瓔珞瞟她一眼,“他真該睜開眼看看
你這個樣子,這樣的女人不愛,偏要去搶自己愛不了的女人,要不要我順便把他的眼弄瞎了。”
“不!不要!”薛紫夜忙搖頭,“愛情這事不能強求的,我已不在乎他愛不愛我,只求他能夠好好的就好了。”
“我本來不想救的,甚至想再補上一刀,因爲懷瑾他們經歷那麼多痛苦大多都是因爲他……但是,反正我是不可能幸福了,倒不如成全別人。”
瓔珞不再說話,專心救人。
也不知用了多久的時辰,人救回來了,傷也包紮好了。
外面全是斐然派來找她的人,她沒得選擇地留了下來,然後,在祈雋醒來後,跟祈雋他們一同離開,出了城後,分道揚鑣。
這一走,便再無蹤跡。
……
太醫院判文清被追封爲一等御醫,欽賜厚葬,授以文家免死金牌一枚,文家被記入史冊,流芳百世。
斐然迴歸刑部尚書的職位,斐然卻無心任職,只顧尋找那個趁他不在,逃離他的女人。
祈天澈很大方地放他假,直到他找到他要找的人爲止。
轉眼,過了冬,春來至。
皇后的酒吧開張了,柳雲修也成功娶得嬌妻,肖默也喜當爹,只有斐然依然是孑身一人,依舊不死心地尋找佳人芳蹤。
直到這一日——
又是一日無望,他坐在花闕樓裡喝着悶酒,一個人匆匆進來,直接找到了他。
“大人,您要找的人有消息了!”
啪啦!
他手上的酒杯應聲落地,猛地起身拎住那人的衣襟,“在哪?”
“在晏城,今日和晏城最大鹽商的兒子拜堂。”
話落,那人已經被大力丟開,再定睛一瞧,眼前早已沒了斐然的身影。
拜堂!
她拒絕嫁他,在他好不容易尋得她之際,她卻在別人的花轎上!
好!
好極了!
瓔珞,你成功把我惹急了!
……
斐然一路瘋了地趕,終於趕在喜堂上那對新人夫妻對拜之前及時阻止。
他從馬背上飛身而起,頎長的身影飛躍高門,看到喜堂上那刺目的紅,他手中利劍狠狠一劃,凌厲的劍氣將新人手中的喜彩劈成兩半。
頓時,整個喜宴亂作一團。
他如旋風般落在堂上,以迅雷不及而的速度走到新娘子身邊,手上的劍直直挑開了新娘子的紅蓋頭。
蓋頭翻飛上空,露出新娘子的真面容。
“啊!新娘子好美!”
衆人驚豔不已,因爲那是一種驚心動魄的美,美得妖豔,美得傾城,眸光流轉間,春波盪漾。
斐然看着眼前這個自己苦苦尋了大半年的女人,看到她一身鳳冠霞帔,爲別的男人披上嫁衣,再看那個她要嫁的男人,他面容更冷。
舉步逼近,一把將她頭頂上的鳳冠取下,狠狠砸在地上,一把捏起她的手,“想嫁人?可以!只能嫁給我文斐然!”
新娘子終於有了反應,直視他冷若刺骨的雙眸,一臉茫然,“你是誰?”
斐然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他幾乎是上天入地的找她,廢寢忘食,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卻問他是誰?
倘若當年她不招惹他,又怎會有而今的錐心之痛?
“瓔珞!這樣的把戲,你以爲我會信!”他狠狠抓起她的手,將她拽到跟前,俯首,冷怒地道。
美得讓天地都黯然失色的新娘子吃痛地皺眉,一臉茫然地看着他,然後掙扎,“公子,你真的認錯人了,快放開我。”
“認錯人?當我回到家中,看到的卻是人去樓空,甚至隻字片語都不留,然後,我瘋了地找,一日找不到,就兩日,兩日找不到就兩月,一直找,日日夜夜的找,你說,我會認錯人?”斐然怒不可遏,更加用力抓緊她,步步緊逼,冷酷的面龐上全是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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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亦是被逼的步步後退,身子撞在喜堂上的桌子上,撞了滿身的瓜果供品。
所有人都被斐然那駭人的冷意嚇得退到邊上,看着他們。
“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新娘子竭力地解釋,希望他能相信。
“不是嗎?要不要我當場扒了你的衣服驗明正身?”他冷笑,放開她,手中利劍直直指着她。
“扒了我身子能證明什麼?”新娘子冷聲問。
“證明你就是瓔珞,我文斐然此生不娶的妻子!”斐然緊盯着她,卻發現那張有着傾城之媚的臉上沒有半點波瀾,他繼而道,“你曾受過鞭傷,背上有鞭打留下的痕跡!”
她捱過鞭傷,即使只捱了二十餘鞭子,即使她醫術高超,她的背上也回不到最初的光滑無痕。
那一夜,他抱着她時就知道了,即使在黑暗中。
那一夜,他心疼,恨不得將她揉入骨子裡憐惜。
那一夜,他以爲,他們可以開始他們美好的將來。
原來,不是。
場上,衆人譁然。
“原來新娘子早已非完璧之身。”
“就算非完璧之身又如何,你瞧她長得跟天仙似的,配嚴老爺傻兒子綽綽有餘。”
四周響起竊竊私語,嚴家老爺怒了。
“就算非完璧之身,我們嚴家也不介意,誠如各位所說,犬兒癡傻,能娶到如此美若天仙的嬌妻已是祖上有德,斷不敢奢求更多。這位公子,既然新娘已說明不認得你,請你離開,否則休怪老夫不客氣!”
斐然殘冷一笑,“不客氣?今日即便是浴血一戰,我也要她帶走!”
“好狂妄的口氣!”嚴老爺嗤笑,“那就試試看!來人,將他趕出去!”
斐然轉身,以護着新娘子的姿勢而站,手上利劍寒光迸發,天地彷彿也被他的戾氣嚇到,風起、雲涌。
一羣護院從外面涌入,手持武器,個個殺氣騰騰。
看得出來,這些人都武功不弱。
“上!”嚴老爺下令。
一場生與死的打鬥一觸即發,千鈞一刻,一道嬌媚的嗓音響起。
“且慢!”
是新娘子的聲音。
局勢再次有了變化,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新娘子身上。
“婉兒?”嚴老爺疑惑地看向新娘子。
斐然也有些驚喜地回頭,她可是不捨得他拼命,所以願意認他了?
然而——
新娘子卻是勾脣一笑,走到他面前,“你不是要驗證嗎?我讓你驗證,只要證明我不是你找的那個她,就請你離開。”
斐然渾身一震,她這麼有把握,莫非,真的不是她?
可是,這張臉,他吻過每一寸輪廓,怎可能不是?
這世上再像的人也不可能如出一轍,連神韻都相似。
他有些慌了,找了半年,日日夜夜受盡煎熬,這一刻見到她,不管她認不認他,他都已心安。
而今,她居然如此肯定地告訴他,她不是‘她’?
“就當衆驗吧。”新娘子又說出一句叫人震撼的話。
當衆驗?那可是在背上,一個女子要當衆露背給人看嗎?
“婉兒,不可。”嚴老爺否決。
“有何不可?他親眼看到不認賬,大家親眼見證的話,他就沒得抵賴了。”新娘子認真地道。
“可是,這……”嚴老爺爲難,方纔說她非完璧之身,他都能接受了,而今要當衆寬衣讓人看,這,實在有些不妥啊。
“老爺,方纔這名男子說他要找的人背上有證明,倘若婉兒背上沒有,那就是代表婉兒仍是完璧之身,如此也堵了悠悠之口。”嚴夫人道。
嚴老爺聽了後,完全覺得有理,看向新娘子,道,“就按你說的做吧。”
新娘子點頭,便有丫鬟上前爲她解開繁重的嫁衣。
賓客們翹首以盼,多半是想看到這如此美的新娘子該是如何的膚如凝脂。
斐然冷瞪着眼前這個一臉陌生的女子,握劍的手緊了又緊,內心陷入掙扎。
很快,新娘子背對着衆人,由婢女從肩上將嫁衣往下褪,她身前由丫鬟擋着,她也拉攏着衣裳儘量不讓身前春光暴露。
衣裳從她肩上一點點拉下,細嫩的肌膚開始一寸一寸的暴露在衆人眼前。
有人還踮起腳尖去看,就在衣裳褪到肩膀下的時候,一抹身影上前推開那些婢女,伸手將新娘子攬過,長劍怒指。
“她既是我的女人,又怎能在衆人面前寬衣露背!”
“我不是!”新娘子堅決否認。
“是與不是,等我帶你離開後便知道了!”斐然冷聲道。
“哼!既然你非要來硬的,那老夫也不客氣了,上!”嚴老爺揮手。
早已圍在外邊的護院一擁而上。
斐然抱着新娘子飛出喜堂,落在寬敞的院子裡,一手將新娘子緊護在側,另一手持劍應付敵人。
“我都說了我不是,你又何苦拼命。”新娘子怒道。
“我尋了她那麼久,怎可能一句‘不是’就與她擦肩而過?”斐然將她一轉,以劍氣震開敵人。
他們雖然有武功,但與他比起來還差得遠。
“用命博一個可能?這未免太不值得。”新娘子譏笑。
斐然看向她,冷酷的眸多了一抹溫柔,“找不到她,生不如死,怎不值得?”
“你……”新娘子有些震驚地看着他,在他轉身禦敵之際,美眸流露出一抹複雜之色。
斐然也不戀戰,他凝聚內力震開四周圍上來的敵人,抱着她就要飛身離開。
然而,腳還沒離地,一抹寒光帶着強大內力從天外飛來。
他眼疾手快地摟着她轉開,手上利劍擋開那把武器。
真正能與他交手的人出現了!
斐然擰眉,緊摟着女子看向門口。
果然,一羣衣着各色不一的人衝進來,凶神惡煞。
再擡頭一看,屋頂上也紛紛落了不少身影。
他看得出來,這些都是江湖中人!
這個姓嚴的一家居然請得動江湖中人,而且還不止一個。
然而,嚴老爺卻是一臉茫然,這些人,不是他請來的啊?
也罷,有免費幫他的人不用白不用。
於是,一言不發地看事情發展。
“放開我吧,我真都不是你要找的人。”新娘子勸道。
斐然卻是摟得她更緊,臉色堅定。
“你打不過他們的。”這人怎麼就說不通。
“打不過又如何?這一次,我寧死也不會再放開你!”斐然看向她。
“我說了我不是!我不是!不是!”
“你是!”斐然篤定地說,“不管你承不承認,只要我認定你是就好。”
“你……”
新娘子還想再說什麼,卻見斐然的視線突然看向別處,幽幽地說,“想不到這院裡也有毛蟲。”
聞言,她臉色刷白,整個人貼到他懷裡,驚恐地看着腳下四周,“在哪?在哪?”
斐然笑了,“早知道我該抓只蟲子來,珞珞!”
早在摟上她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是她了。她說不認得他,但是她的身子認得。
若是陌生女子被他這樣摟着第一反應便是驚駭掙扎,何況還是在她的大喜之日上,在那麼多人面前。
而她卻彷彿早已熟悉他的身子,沒有任何排斥。
瓔珞愕然擡頭,望進他含笑的眼眸裡,那一聲‘珞珞’擊潰了她所有僞裝,再也裝不下去。
“爲何?你爲何還要尋來?爲何就是不願放過我!”她哭着打他。
她知道他一直在找她,既然他不放棄,那她就嫁人好了。
剛好前些日子她因爲‘後遺症’發作,不幸栽進海里,被嚴老爺所救,就順其自然嫁給他的傻兒子。
可她沒想到他還是追來了,而且如此不要命。
“因爲,沒有你,我活着也沒意義。”
“怎沒意義!文家還等着你延續香火,你忍心看文家斷在你手上嗎?”瓔珞痛心地罵他。
“我相信他們會原諒我的,因爲,有一個傻姑娘學醫是爲了文家。”
瓔珞瞠目,“你說什麼?”
“蓮姨都告訴我了,你學醫是爲了好日後將文家的醫術相傳下去。”
那日,蓮姨告訴了他一切,他才知道她纏着聖手神醫學醫的目的竟是爲此。
他還有什麼理由不承認愛她?
所以,之後任她怎麼趕,任她怎麼傷他的心,他都沒法對她死心。
因爲,她已銘心刻骨,此生,非她不可。
“不是她說的那樣!”瓔珞否認。
“你否認吧,反正我此生除了你誰也不要。”
“我不願,你又能如何?還是,你想逼死我?”瓔珞冷冷推開他。
斐然掃了眼那些冒出來的江湖人,輕笑,“死又何懼?”
瓔珞看向那些人,還有屋頂上的,她知道這些人武功都很高。
若是單挑的話他可能打得贏,但若是全部上的話,他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他方纔那麼說就是擺明了就算帶不走她,死也要跟她死在一起。
他真傻,不是。
瓔珞猛地扯下頭上的鳳冠,摔在地上,三千青絲迎風飛揚,再加上她臉上流露出的那種決然,散發出一種勾魂奪魄的美。
她深深地看了斐然一眼,像是在下某一種決定,然後,看向嚴家老爺,高聲宣佈,“嚴老爺,你爲你兒子娶親不就是爲了能夠傳宗接代嗎?”
嚴老爺和嚴夫人面上掛不住,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婉兒,既然是要嫁入我嚴家門的自然得爲我嚴家延續香火。”嚴夫人說。
“我不叫婉兒,我叫瓔珞。”瓔珞說着,朝他們深深鞠躬,“感謝嚴老爺救了瓔珞一命。”
“誒!不管是婉兒,還是瓔珞,反正都是同一個人,無妨的。”嚴夫人擺手笑道,就怕到手的媳婦跑了。
她的兒子就算不傻也娶不到這麼美的姑娘,何況已傻了,自然也不該計較太多。
“嚴老爺,嚴夫人,感謝二位的厚愛,但是,瓔珞此生只怕再無緣做你們的兒媳婦了。”瓔珞抱歉地道。
“爲何?莫非你真是這人的妻子?”嚴老爺臉色陰沉,指向斐然。
瓔珞回頭幽幽看了眼斐然,而後,肯定地道,“我不是。”
斐然只覺得心又被狠狠一擊。
都到這時候了,她還是不願接受他是嗎?
“那是爲何?你嫌老夫兒子是癡兒?”嚴老爺怒然問。
“若嫌棄他,我又怎會答應下嫁?”瓔珞笑了笑,道,“因爲,我不能生!”
我不能生……我不能生……不能生……
斐然的腦袋彷彿被雷劈開,轟隆作響,滿滿的都是她這一句‘我不能生’。
原來,這就是她爲何一直不願接受他的原因!
因爲不能生,所以不願嫁給他,免他將來爲無子嗣爲難是嗎?
她不想文家斷後,不想他揹負不忠不孝的罪名?
這傻姑娘,怎能這般傻!
瓔珞看着斐然震驚得不能自己的模樣,苦澀一笑。
他終於知道真相了,此刻,心中一定很亂吧?因爲他最想娶的女人偏偏不能爲他生下一兒半女。
最好,他能就此離去,不再糾纏。
“造孽喔,這麼美的姑娘居然是個不能下蛋的。”
“嚴老爺這如意算盤可是打錯了,千算萬算都沒算到爲自
己兒子找的是一隻不會下蛋的母雞。”
……
四周響起不堪的議論聲,瓔珞一點兒也不在乎,她只在乎自己這般做是否能讓嚴老爺放斐然離開,她離不離開都無所謂。
“閉嘴!”斐然冷喝,冷劍指向那些詆譭她的人,“誰再多說半個字,我殺了他!”
衆人嚇得不敢再吭聲。
瓔珞看向他,“何必生氣,這是事實。”
“即便是事實也容不得他們詆譭!”斐然看向她,語氣緩和了些。
瓔珞愕住,他這是在維護她?而不是因爲心中太亂而遷怒?
斐然堅定地握起她的手,“是那次爲我解毒,對嗎?”
因爲自那之後她就開始百般躲着他,避着他,找藉口讓他厭惡了。
他想來想去,也只有那個可能。
原諒他想得太遲,竟沒有早點想到一切問題是出在那次解毒上。
還那麼輕易地就相信了她的一切說詞!
“不是!”
瓔珞否認得太快,斐然更加堅信這個想法,大掌心疼地捧起她的臉,“爲何不早些告訴我?你當我斐然是什麼人?”
瓔珞已擋不住他的柔情攻勢,崩潰地喊,“到現在你還不懂嗎?你不知道娶我意味着什麼嗎?意味着你文家即將斷子絕孫!文家只剩你一人了,你知不知道!”
斐然用力將她擁入懷裡,緊緊抱住,“你終於說出來了,終於!”
瓔珞放縱自己落淚,不停地捶他,罵他,“笨蛋!我們不能的,不能的……”
“我說行就行!就算要我揹負千古罵名又如何?”她纔是最笨的那一個,默默地爲他文家做了那麼多,居然還因爲這樣逃開。
瓔珞利用最後一絲理智,狠狠推開他,哭着搖頭,“我們不能,你忘了我吧。”
說完,決然地背過身去,不願再看他。
“你不就是說你不能生嗎!”斐然拉她轉過來,“不巧,我也不能!”
“什麼?”瓔珞震驚瞠目。
他怎麼可能……
“你騙我!”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爲了娶她,所以跟她說這麼可笑的謊?
“那日,你問我是否想要孩子,記得我是怎麼回答你的嗎?”
瓔珞回想那天他說的話,吶吶地開口,“你說,如果可以的話,你想。”
“沒錯,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那是因爲我已經沒法。”斐然終於坦白出自己深藏的秘密。
他也曾想過因爲這樣要放她離開,去找另一個男子成婚生子的,可是他自私,做不到讓她嫁給別人。
而今想來,他很慶幸自己沒那麼做,不然真的錯過這傻瓜了。
“爲什麼?”瓔珞吃驚地問。
莫非他身子自小出了意外不成?
可是,他們有過兩次魚水之歡,她知道他比任何男人都正常。
“你還沒想到嗎?我爲何那麼肯定你背上有我要的證據?”
聞言,瓔珞渾身一震。方纔,她本來就驚訝他爲何會知道,後來以爲是當歸告訴他的,現在聽他親口這麼問——
那日,情不自禁的那一次,黑暗中,她曾撫過他的背,她以爲那上面是他在戰場上留下的。
現在再想想,那縱橫交錯的痕跡根本就是被鞭打出來的!
那日,她從拜月教回到文家時,他後腳回到,當歸問起的時候,卻是說中途跑去找懷瑾他們了。
其實不是,他根本就是去了拜月教,而且還替她受了鞭刑!
她以爲是蓮姨手下留情,偷偷放水她才能活下來的,原來不是!
是他代她受刑!
“多少鞭?”她問,已經泣不成聲。
“不多。”斐然爲她抹去不斷滑落的淚珠。
瓔珞揚手想打他巴掌,卻下不了手,最終撲進他懷
裡,“誰讓你多管閒事了!”
“我恨我當時去得太晚,還是讓你受苦了。”斐然擁住她。
“你一定傷得很重。”他受的比她多好幾倍。
“還好。”斐然淡淡帶過。
瓔珞推開他,急切地問,“除了代我受鞭刑你還答應了別的條件是不是?”
而那個條件就是他不能生的理由。
“嗯,當時拜月教教主答應讓我代你受鞭刑的前提還有一個要求,但要求必須在我受完刑再告訴我,之後,我親眼看你安然離開後,蓮姨受命找到我將我,對我下了蠱,並將我丟出拜月教。”
絕嗣蠱!
不用明說,瓔珞已經肯定是這個了!
怎麼可以這麼狠!早知道她不把蠱王還回去了,這樣無論是什麼蠱她都能替他解。
“可是,蓮姨……”
蓮姨明知道他對她有多重要,又怎會捨得下手?
“蓮姨親自把我送走的,還替我上了藥,若是別人我早已沒命了,所以,她能做的也都做了,你別怪她。”女人的眼淚好像怎麼抹都抹不乾淨。
他真的還是第一次見她哭得這麼厲害,偏偏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能不停地爲她擦淚。
“你笨嗎!也不知道是什麼要求就答應!如果是要你命呢!”讓他絕子絕孫也等於是要他的命了。
“只要你能少受點苦,要我命又何妨?”斐然堅定地看着她。
瓔珞再次淚如雨下,傷心地投入他的懷抱,“你知不知道我已經沒法再替你解蠱了。”
“我不悔。”斐然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
瓔珞再也無話可說,只想抱着他哭個夠。
四周有人悄悄抹淚,而且被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還是那羣凶神惡煞的江湖人。
“太感人了。”
“是啊,一對苦命鴛鴦。”
“那咱們還要不要動手?”有人問。
大家面面相覷了眼,有看向那對苦命鴛鴦,而後,一致點頭。
當然!
不動手怎麼能算是完成任務!
“喂!說完了沒有?說完了就繼續拜堂!”高大壯的男人惡狠狠地打斷那對有情人。
都到這份上了,也看得心軟了的嚴老爺想說算了的,但看到對方凶神惡煞,不好惹的樣子,便不敢作聲了。
江湖人他們惹不起,尤其是這種很兇狠的,即便他是有名的鹽商,但惹他們一個不悅,只怕會招來殺身之禍。
所以,他也無能爲力了,他哪裡知道這是打哪冒出來的。
也許是別人送來的大禮,畢竟他做鹽商也跟一些幫派打交道。
大不了拜完堂後,再一封休書將人休了,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個不再又半點隔閡的擁抱被迫分開,斐然繼續爲她拭淚,“這次,願意跟我走了嗎?”
“若我不走,你會走嗎?”瓔珞問。
“不會。”他不假思索,握緊她的手,十指緊扣。
瓔珞看着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徹底釋然地笑了,“那就帶我走,上窮碧落,今生今世,永不分離。”
斐然擡起兩人緊扣的手,堅定不移地許下誓言,“上窮碧落,今生今世,永不分離。”
這一畫面煽情得又讓人忍不住灑一把熱淚了。
“喂!你們有完沒完,害老子掉淚,很孃的!”掉淚的那個抗議了,就連聲音都很娘。
“對!廢話少說,押新娘子過去拜堂!”
所有人跟着起鬨。
斐然將瓔珞護在身後,長劍散發着駭人的戾氣指向他們。
“他是朝廷命官,當今刑部尚書,你們敢動他試試!”瓔珞擡出斐然的官職,希望能嚇走他們。
嚴老爺不敢相信這個男子居然是朝廷大官。所謂民不與官鬥,何況還是他這麼個鹽商。
再也顧不上得罪什麼了,忙上前試圖化解,“諸位,嚴某知道你們是好意,但請回去告訴你們老大,嚴某今日這樁婚事作罷了,改日嚴某親自登門拜謝。”
朝廷大官,他同樣也惹不起啊。
“我們老大?”有人愣了下,然後大笑,“喔,的確是夠大的,普天之下,除了一個人,她就是最大的了。”
“根本不用除,她本來最大。”有人糾正。
嚴老爺越聽越糊塗,仍賠着笑臉道,“是是是,麻煩諸位白跑一趟,要不,留下來吃喜宴吧,雖然婚事作罷,但筵席照開。”
“哼!我們老大說了,今日一定要新娘子同你兒子成親!”扛大刀地道。
瓔珞皺眉,這些人的老大都是什麼人?居然連朝廷命官都不放眼裡,哪怕是土匪草寇也對官府畏懼三分。
“他們不會有所顧忌的。”斐然道。
“你來的時候怎沒讓那個囂張的女人跟來?”要是懷瑾在,這些人還不乖乖投降。
她來了,另一個自然也來了嘛。
吃了萬年冰參還有各種奇藥的男人,這些人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我來追我的妻子,爲何要她來。”斐然冷肅地道。
瓔珞知道這是關於男人面子問題,可是,眼下就憑他們真的很難殺出去,而且,她今日成親也不好把毒藥都帶在身上。
“如果你怕的話……”
瓔珞瞪他,主動收緊他鬆開了的手,“你知道以前我看你總是一個人前行的時候有多心疼,有多難過嗎?”
斐然眼眶發熱,冰冷的心早已在她落下的第一滴淚的時候徹底融化了。
原來,她一直在怪自己沒法替他同甘共苦。
其實,她爲他做的已經夠多了,真的。
他握緊她的手,“這一次,我們生死與共。”
“不止這一次,以後都是。”瓔珞怒瞪糾正。
斐然點頭,他才知道爲何祈天澈總愛惹某個女人氣得咬牙切齒,原來被最愛的女人嬌嗔怒瞪也是一種幸福。
“廢話少說!打吧!”那些人已經不耐,說着就揮刀上前搶人。
斐然緊牽着瓔珞的手,展開攻勢。
一場混戰,無關人等早已做鳥獸散,花盆,椅子,桌子,碟子,酒罈,都被砸得遍地都是。
斐然的手臂爲了保護瓔珞而被劃傷,好在不深。
瓔珞好後悔自己沒帶毒在身上,也後悔自己不懂拳腳。
倘若她像懷瑾那樣懂拳腳,此時此刻就不用完全靠他保護了,反過來還能保護他。
可是,她忘了,這世上的懷瑾只有一個。
好不容易,終於殺出一條血路,斐然拉着她狂奔逃離。
兩人不停地跑,一直跑,身後追殺他們的人始終都沒放棄,而且人手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啊!”瓔珞不慎跌了一跤,兩人握得再緊的手脫離了。
斐然急忙折回,二話不說抱起她就跑。
“非然,我們會死嗎?”瓔珞看着他堅定的表情,問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會放開你,死也不會。”斐然道。
瓔珞內疚,“是我的錯,是我讓咱們窮途末路。”
“不妨當做那些都是上蒼對我們的考驗。”
瓔珞笑了,是啊,考驗。
想想懷瑾他們經歷的苦難比他們多太多了,他們最終還不是幸福的在一起了。
老天不會對他們那麼殘忍的,也許,這是他們最後的考驗,走過這一步,他們就能廝守到老了。
然而,窮途末路,真的是窮途末路。
好不容易把那些追殺的人拋得遠些了,前面卻是無路可走。
懸崖,往前走只剩懸崖,懸崖下面是翻涌的海水。
看來,老天真的是不偏愛他們呢。
“哈哈,無路可走了吧!”那些人追上
來。
斐然放下瓔珞,看着越來越多的人,他知道,要殺出去已無可能,唯一的路就是身後這條。
他看向瓔珞,“怕嗎?”
瓔珞看了眼身後的懸崖,說不怕是假的,但是有他,她不怕。
她笑着搖頭,“不怕。”
斐然將手上的劍往旁邊的石頭扎去,將她轉過來,面對面,“若此生就到此爲止;來生,我會找到你,給你幸福。”
瓔珞淚盈於睫,連連點頭,“好!若此生到此爲止,來生,我等你。”
“來生,我們要生好多孩子,彌補今生的遺憾。”
“好!來生,我要相夫教子,侍奉公婆。”
斐然慢慢俯首吻上她的脣,烙下相約來生的印記。
瓔珞閉上眼,踮起腳尖與他的脣相接。
輕輕的吻,深深的愛。
他放開她,她張開眼,兩人相視而笑,牽起手,一步步走向懸崖,然後,面向懸崖,最後看彼此一眼,笑着閉上眼,張開手,任身子往前傾。
風,在耳畔呼呼地刮過。
可是,他們的身子爲何遲遲不下墜?
半響,兩人不約而同地睜開眼,發現彼此都還在懸崖邊上,兩腳一半已騰空在懸崖中,身後好像有股強大阻力。
“嘖!你們城裡人真會玩,今生還長着呢,就急着約定來生了。”
清脆、慵懶的聲音很熟悉的響起,這般囂張除了某個女人還有誰!
斐然和瓔珞愕然回頭,發現拉住他們的人正是當今皇帝祈天澈!
難怪他沒有察覺,他的輕功出神入化,在眨眼間趕到,並且拉住他們一點兒都不難。
劫後餘生,瓔珞顧不上先道謝,開心地撲過去抱住斐然,“我們活下來了。”
“沒事了。”斐然緊抱着失而復得的女人,安慰的語氣還是有些生硬。
他看向祈天澈,以眼神表示謝意。
雖然,被逼到要雙雙跳崖的地步,尋死不成又被人救回來了,感覺起來有些丟臉。
但,沒什麼比能活着更重要了。
祈天澈點頭,轉身就見在馬車上的女人要跳下來,他嚇得臉色微變,提氣,以肉眼都捕捉不到的速度趕回到她身邊,剛好張手接住了她。
“又胡來!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身子!”他厲聲斥責。
懷瑾吐吐舌,“你太緊張了,你看馬車才這麼高,我腿一邁就夠得着地上啦。”
“那也不行!下次再這樣,別想出門了。”祈天澈態度嚴肅。
瓔珞看着他們,不由得驚訝,“她……”
“好像又懷上了。”斐然回答。
“真好。”瓔珞羨慕的同時,眼裡閃過一抹失落。
斐然將她的臉轉過來,“別難過,也許是我們今生註定命裡無子。”
瓔珞點點頭,“嗯,我會努力讓自己釋懷,只是……”
“我說了,文家的列祖列宗會原諒我們的,大不了我們可以收養一個繼承文家。”
“真的可以嗎?”瓔珞眼前一亮,腦子裡已經開始想象有孩子喊她孃的畫面了。
“只要你願意就可以。”斐然道。
“那好,以後我們領養一個。”瓔珞開心地笑了。
她看向那邊還在訓妻的畫面,又看向四周還圍着不走的那些追殺他們的人。
“看來,他們真是不掉棺材不落淚。”皇帝和皇后都在這了,他們還敢動手不成?
“懷瑾,你走慢點!小心石唔……”
某女急着要去跟閨蜜擁抱,大步地走,某男在身後喊,結果某女回頭就以吻封緘。
“別以爲這樣就唔……”又是一吻。
男人看着她得意的樣子,輕嘆,寵溺地敲她的腦袋瓜,摟着她過去。
瓔珞將這一幕看在眼裡,這男人真是把那女人寵壞了,
徹底地沒轍。
“嗨!風***瓔,你說我該先給你一個擁抱好呢,還是先打你一頓?”
說着,拳頭活動得咯咯響。
斐然很盡責地將自己的女人護在身後。
“喲呵!炫耀自己有妻子了啊,我也有!”懷瑾將自個的男人拉到身前。
祈天澈和斐然無奈地相視。
“壞瑾,你不覺得此刻應該先一致對外嗎?”從斐然身後探出腦袋的瓔珞指了指四周的敵人。
她真的很感謝他們及時趕到,讓她還有機會與她繼續做姐妹。
懷瑾懶懶掃了眼那些人,壓根不放眼裡的,很隨意地擺擺手,“自己人,不用太介意他們。”
“你、說、什、麼?”瓔珞從斐然身後走到她面前,不敢置信地問。
懷瑾一溜煙躲到自家男人身後,很得瑟地提醒,“我現在可是懷有身孕喲,經不得嚇的。”
瓔珞真的很想很想自己此刻有一把毒藥在手,把她弄死算了。
“那些人是你派的?”斐然冷聲問。
“不這樣你們何時才能敞開心扉接受彼此,你們不累,我們看戲的都累了好嗎?”懷瑾很嫌棄的口吻。
“壞瑾,你知不知道我們差點……”
“跳崖嘛!就是這樣纔夠刺激啊,不驚心動魄一點,你們才能更珍惜彼此啊,不用謝啦!”懷瑾很大方地擺手,然後回身,調皮地笑着揶揄他們,“不過,你們跳崖前的對白很感人,還有,在嚴家時的真情告白也感人肺腑,要不是我家孩子的爹怕我哭會影響胎教,我都要哭了。”
祈天澈暗笑,她根本就已經哭了好麼。
“你當時就已經在場了?!”瓔珞的聲音拔尖地響起。
“哎呀!你們太投入沒看到我們也是應該的。”懷瑾一臉‘我不怪你們’的樣子。
瓔珞氣得身子發抖。
很好!從那幫人凶神惡煞闖進來開始,都是這女人安排的,就連見他們追殺到懸崖邊上也是。
感覺到斐然身上冷冷的殺人氣息,又感覺到瓔珞身上騰騰的怒氣,懷瑾眼珠子轉了轉,摸摸肚子,本來想裝肚子疼的,但想到會嚇壞某男,便抱着某男人的手臂,昂頭,“祈天澈,你家娃兒肚子餓了。”
祈天澈寵溺地笑了笑,摟着她,看向斐然他們,“她也是一番好意,看到你們一直這樣痛苦,她比你們還急,尤其還知道問題的根結在哪卻又什麼忙都幫不上。”
懷瑾被他這麼一番解讀,眼眶裡有了霧氣,把頭埋在他手臂上,“祈天澈,你想你的兒子生出來是個愛哭鬼嗎?”
祈天澈低頭看她拿自己的袖子蹭掉眼裡的水霧,笑了笑,彎腰抱起她,回馬車,糾正,“是女兒。”
“兒子!我纔不要又生出一個女兒來跟我爭寵呢。”
“不知羞。”
“哼!彼此彼此。”懷瑾輕哼了聲,往外昂頭,對後面的那對夫妻調皮地眨了眨眼。
瓔珞徹底氣消,噗嗤笑了,將頭靠在男人肩上,道,“皇上說得沒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我們好,在嚴家的時候她逼我們說開一切,逼我們到這裡,是想告訴我們,人生短暫,要好好把握。”
斐然也早就不氣了,不,應該說從未真正的氣過。
因爲他們都知道,她囂張的背後充滿着無數善意。
看着那對尊貴的夫婦已進入馬車,留下一匹馬給他們,再看着原本那些凶神惡煞的人笑得像彌勒佛一樣的簇擁相送,他們感激地笑了。
斐然對她伸手,“我們也回家吧。”
“嗯,我們回家。”瓔珞笑着把手給他。
今生,他們都不會再放開彼此的手,直到死亡也不能把他們分開。
---題外話---明天開始最後番外啦,懷瑾一家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