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綠漾削瘦的身子靠在如儀的肩膀上,擡頭看着天邊皎潔的月亮。兩個瘦小單薄的身影緊緊的依附在一起,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倒被籠上了一層薄薄的銀紗。好似融入瞭如夢似幻的世界。
“哦,都聽到了。”溫綠漾抿着薄脣,擡頭看那漸漸被籠上了一層薄薄陰影的月亮。但是她並沒有聽進去如儀對她說的一些赫連將軍和那皇帝的諸多傳聞,她的心裡反反覆覆唸叨着的,依然是祁三天。
那天被赫連將軍帶入宮中之後,她也在二王爺寢宮偶然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唸的祁三天。雖然祁三天還是一如既往的對着她溫柔的笑着,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是覺得,有一些事情,好像已然改變了。但是她卻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改變了。
“但是……但是有一件事情那可是禁忌啊,宮中的人都不敢胡說的哦。溫綠漾,你知不知道那赫連將軍爲什麼會帶着那張鐵面具啊?”
如儀擡起頭來,伸出纖細的手指在溫綠漾的眼前晃動了幾下後說道。
“小漾,看你平時只是寡言少語的,但是抓到個時機都會走神好長時間呢。我跟你說啊,這個事情保證能夠勾起你的興趣了呢……”
如儀坐直了身子,向外面四處張望了一下子後,才抓住溫綠漾的胳膊,滿臉都是神秘的說道:“赫連將軍是在一年之前宮中突然走水時毀的呢,曾經的赫連將軍可是被整個西夏國稱之爲少年美男子的人哦,只是因爲那場走水,聽說啊,不僅僅將他的臉毀了,腿也殘廢了……就連那個……那個……”
說到這裡,如儀明顯是說不下去了,嬌俏的面容上佈滿了紅暈,緊緊的抓住溫綠漾的肩膀,頂着一張紅的如同番茄的臉才接着說道:“聽說那屬於男人的……那個東西……也給燒壞了……所以這纔是他都二十多歲了仍然沒有成親。”
聽到如儀說到了這裡,剛纔還陷入一片遐想之中的溫綠漾終於緩過神來,她的腦海之中立即便浮現出赫連訣冰冷如刀削的面容。她總是覺得,這赫連訣雖然終日一副冷冰冰生人勿靠近的樣子,但是從他的身上,她卻總是能夠感受到那股濃重的悲傷。而且,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親近。
而現在這悲傷的來源終於水落石出。原來這個男人,竟然也是這般的可憐。也怪不得脾氣是那般古怪難以叫人靠近了呢。
“小婊子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的規矩,到現在都不能記住嗎?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是不是?”
一聲心思裂肺的嘶吼聲突然傳入了耳際,叫緊緊靠在一起說着悄悄話的溫綠漾如儀兩人嚇得差點從毯子上跌下來。
“孟姑姑……我們……我們只是想要出去解手,所以纔會……”
如儀嚇得面色蒼白,握緊了拳頭緊緊的抓住了溫綠漾的肩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充滿了無止境的恐懼。
出現在她們兩人面前的便是孌月宮中的教習女官孟姑姑。她對宮女一向都是非打即罵,即使是心直口快的如儀見到她也會嚇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婊子們,別以爲進了宮便是皇上的女人,你們就這般任意妄爲的不聽管教了。再怎麼說,上頭可還是有月妃主子呢?想要在我們眼前攀上皇帝的高枝,現在就死心吧……”
孟姑姑一臉陰森恐怖的表情在月光的照射下更是顯得恐怖起來。
如儀拉了拉依舊魂不守舍的溫綠漾,慌慌張張的側臥在了毯子上,雙腿併攏,將臉偏向了黑咕隆咚的牆壁。
宮中有着太多太多這樣那樣奇怪的規矩。就比如說就像她們宮女這樣,睡覺時必須要面向牆壁側臥而眠,雙腿併攏,不能說話,否則運氣不好的話,就會被打上幾十板子,那可真是算是丟了半條人命了啊。
溫綠漾握緊了雙拳,雖然心裡也很是害怕這孟姑姑今晚說不定真的會火冒三丈將她和如儀打個半死,但是今晚她突然到她們這裡,很是明顯的,她一定有事情要吩咐她們去做。
果不其然,耳際再次傳來這孟姑姑一聲充滿着鄙夷的輕蔑聲之後,她猛然揪起了緊緊躺在毯子上的如儀和她。
“姑姑,饒瞭如儀和溫綠漾吧,奴婢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如儀嚇得嚎啕大哭,嬌豔美麗的臉上梨花帶雨的哭着,雖說是哭,卻依舊還是那般的美。
孟姑姑看着如儀那張依舊美麗的臉,臉上青筋暴起,胸口便上涌那滅天滅地的嫉妒之意。她更加大力的揪住如儀和溫綠漾的耳朵,嗓音嘶啞不堪的大罵着。
“兩個不知禮數的騷蹄子,如果不是今晚月妃娘娘傳喚你們前去伺候,孟姑姑我就非得將你們兩人那張小嘴用線縫上不可了……滾出去,現在就去孌月宮中伺候月妃娘娘去……”
說着,便狠狠的踢了兩人一腳才覺得解恨。
溫綠漾和如儀被踢得一個踉蹌,兩人雙雙跌倒在了門邊的地板上,溫綠漾一下子便磕在了那尖利的門檻上,鑽心刺骨火辣辣的疼痛立即便襲來,瞬間傳到了四肢百骸。
她不敢痛呼出聲,怕比她還要膽小上幾分的如儀再在孟姑姑的面前大叫出來,她便只能咬牙忍下來,拉着如儀的手向孟姑姑恭了恭身子,便踉踉蹌蹌的向門外而去。
外面早已經夜深人靜,只能聽到樹枝偶爾吹打的聲音。宮中的夜晚安靜的如同暗夜中的囚籠一般。
溫綠漾拉着如儀的手向孌月宮正殿而去。孌月宮不像是其他殿宇一樣點着大紅色的琉璃燈,而是周身都被埋沒在黑夜之中。尤其是宮殿最上面的“孌月宮”幾個大字雖然通體金黃色,卻仍舊掩蓋不了其中所層層流露而出的詭異氣氛。
如儀嚇得再也不敢上前。宮中所有人都知道,這月妃娘娘是最爲殘忍暴怒無常的一個妃嬪,雖然受盡了當朝皇帝的寵愛,但是永遠都不知道滿足似的,常常因爲爭寵而做出一些勾心鬥角的事情,而死在她手裡的宮女太監已經數不勝數。今天夜深人靜伺候月妃娘娘,無疑是將一隻腳伸進了地獄之中。
“如儀,你在外面等着就好。我一個人進去伺候就可以了……”
溫綠漾看了看如儀嚇得已然蒼白的小臉,扶住她的肩膀趕緊說道。
這個丫頭真的嚇得不輕,雖然此時她也很是害怕,但是看到如儀已經嚇成了這個樣子,她是真的不忍心再讓她跟着自己去面對那些個恐怖的事情了。再怎麼說她也是從現代穿越來的,有一些事情要比她們這些個古人更知道對付。
“這怎麼可以……溫綠漾難道你不害怕嗎……我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去伺候呢……”
如儀聽了猛然一驚,一把抓住了溫綠漾的胳膊。
“害怕也是沒有用的啊,我也很是害怕。但是有一個人跟我說過,在皇宮之中一定要萬分小心纔是,多做事少說話。有的時候並不是害怕便可以去躲避一些災禍的。如儀,你就在這裡等我會兒,我不會有事的。那些關於月妃娘娘的傳聞,也並不是完全可信。”
溫綠漾低頭說着,手心中攥緊了祁三天送給自己的白玉佩。
這個白玉佩是他送給自己的,每一次將它握在手心裡,她便充滿了力量——戰勝一切克服一切危險的力量。她相信,遲早有一天,她和祁三天可以順利逃出去的。
溫綠漾安慰性的向如儀笑了笑,一個人繼續往前而去。但是越往前走自己的腿便顫抖的越厲害。
她苦笑連連,原來自己還真是不能太過於逞能。明明嘴上說自己不會害怕,但是那種由心生出來的恐懼,恐怕已經蔓延到了她的全身了。
推開那扇雕花大門,耳際便傳來一聲聲轟鳴的巨響。
那寢宮的燭光竟然沒有月兒明亮,昏黃朦朧,映照了牀上的棗紅鸞帳。角落,三足兩耳香爐中,那清幽的檀香嫋嫋生氣,讓這寢宮的氣氛更是過於詭秘。
“拜見月妃娘娘,奴婢溫綠漾過來伺候娘娘……”
溫綠漾不敢擡頭看,只是低着個頭躬身說道。
她話音落下很久,牀榻上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傳出來。
就在溫綠漾的腿跪得已然發麻的時候,終於,一陣環佩之聲之後,鸞帳中伏起一抹朦朧的身影。
原本被黑暗遮去了身影的粉衣宮女立即上前,瑩白的小手各拉了一方簾幔,露出一張絕世的容顏。
先不談那精雕細琢的五官,只是那一頭散落在肩際的墨色長髮,就已經美的驚世駭俗。玲瓏有致的身上着着一件大紅色的薄紗,勾勒出了她完美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