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雲山邊的黑水潭附近有一處延伸出來的小坡,小山坡就像是一座大山伸出來的手掌,掌心一羣人正熱火朝天的建着神廟,已經建了大半,他們無法看到隨着他們建立,那還沒有建起的神廟之上已經有了一層淡淡的白氣。
信仰在他們建立神廟之時便已在凝聚。
肖承也與他們一樣,也一樣的動手,搬運着石頭,推着土車,伐山中的大樹爲樑。隨着這些天以來的傳道,宣講《神明守身經》,他發現體內似有一股力量在流轉,身上力量增強了,感知也越來越敏銳了,他能聽到遠處低語的人言,能聽到山中鳥鳴蟲叫。
只幾天,這神廟便建成了,最後則是神臺與神像,神像是伐了一顆巨樹的樹心雕刻而成,當神像被擡上那神臺的那一刻,衆人心中有了一種安定的感覺,就像是從漂流的水面上回到了岸上,這是安心。
並不需要什麼盛大的祭祀,只是每人點上了一柱香而已。因爲建造神廟便是最好的祭祀,當神廟建成,神像落定的那一剎那,這一處信仰便凝結了,這一方水土,這些建神廟的人所站立的大地便受到了廟中神祇的庇護。
同時承的心中也出現了一種感覺,感覺自己與這一方土地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
衆人散去,夜幕降臨。
黑暗籠罩之中,這連雲山腳下是野獸出沒之地,人們從來都是在太陽下山之時回去的,晚上,這裡很危險,沒有人問承回不回去,他人們心中,承已經與他們不同,已經是侍神之人,是天神在人間的使者。隔膜在他們那天拜倒的那一瞬間已經生成,並越來越厚,永遠無法消磨,承在他們心中的印象將被斬斷,記憶中的那個肖承死去,包括承的家人。
他坐在神廟之中,默誦着《神明守身經》,光線早已經消失。廟宇之中的香火一閃一閃,肖承的心也隨着這天地安靜了下來,隨着那明滅的香火起伏。
誦經聲在虛無之中震動,一夜便在肖承的靜坐之中過去了,他的心好像在這荒野之處冷了下來,不再有那些曾有過的各種情緒。
這神廟的名便叫黑水潭天神廟,那神像的腳下石臺上則刻着一行字:“城上肖承於連雲山黑水潭邊遇神,信之。”
天色漸亮,肖承那隨天地封沉的心也舒醒過來。
就當天空之中出現第一縷陽光的時候從城上城的方向有兩個人走來,其中一個便是妙目大法師,而另一個則教他《長生極樂經》的尊者,也就在他們走到離神廟三百多步的時候,廟中的承睜開了眼睛,而尊者也停下了步子。
“怎麼了,尊者。”妙目大法師問道。
尊者站立良久,面色有些驚詫,過了一會兒才說道:“神域將成。”
“神域?什麼神域。”妙目大法師疑惑地問道。
“當一個神祇在的信仰在一方土地上得到了認同之後,對於神祇來說,那裡便是他的神域。”尊者肅然的說道。
“那,那,那現在怎麼辦?”妙目大法師有些驚慌的說道。
尊者看了一眼妙目大法師說道:“你慌什麼,佛祖法力無窮無盡,只要你心志堅定,便能擁有一切。現在是神域將成未成之間,只要他成爲佛祖的信徒,這裡便會是佛祖的道場。”
尊者說着說着心中卻興奮起來,這裡雖然只是在連雲山邊上,旁邊只有一座城上城,但是若從天上往下看,會看到還有兩座與城上城差不多大小的土將神廟拱衛着,再十多公里之外,卻有一座大城,若是信仰在此處立住了,那將可擴散到那座大城之中,從此便會形成一片大大的神域道場,而且這個國度還屬於那種並沒有什麼神祇進駐的地方。
尊者是從靈山上下來的,只是他的修爲並不高,也許是因爲天姿所限,儘管他一心修行卻依然成就有限,所以他下了山,走了另一條傳道之路,若是此次能讓將此地化佛祖的信仰之地,那麼他本身也將有個巨大的提升,憑此可入靈山大雄寶殿之中。
肖承突然覺得心臟緊縮,有危險降臨的感覺。心念跳動之間,感覺神廟外面三百步左右有人站立,仔細的感應着,只覺得他們的身上有着一種特殊的氣息包裹着他們,似與這片虛空有些格格不入,讓他心中沒來由的有些反感。他們朝神廟走來,肖承只覺有着一把無形鋒刃直逼眉心。
這是兩種信仰自然產生的排斥。
肖承走出廟宇,看着那不斷走近尊者與妙目大沙師。他看到妙目大法師跟在那個和尚的身邊,竟是一點也沒有驚訝,這些天來,他就像是脫胎換骨了一樣。
他只是站在神廟前等着那和尚與妙目大法師的到來,不畏懼,也不激烈。
當和尚走到承的身邊之時,承側過身來,這是讓和尚進神廟中去。
妙目大法師想叫住那尊者,尊者卻已經一步跨入其中,承跟隨其後,看也未看妙目大法師一眼。
“不知這高坐石臺上木像者誰?”尊者問道。他的語氣聽起來頗爲正常,但是話意卻已近褻瀆。
承的心中隱怒,這黑水潭天神廟中便似有了異樣,妙目大法師感覺到了一絲恐懼。
“這是天地唯一的天神。”承說道。
他對於許多事都越來越淡了,但是卻對於別人褻瀆他所信奉的神明越來越容易動怒了。
“天神,容不得半分褻瀆。天神不在意,但是我卻必須維護天神的威儀。”這是承這幾天的想法。
“那你可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尊者說道。
“天神的名字只存在於心中,又豈能用言語來述說。”承大聲說道。
“應該是你都不知道吧?”尊者說道。
承也讀過書的,雖說才學一般,但是這些天來,他卻像是被開了竅一樣,行事說話都進了另一種境界之中。此時卻突然說道:“你們來意我已經知曉,何不顯一顯你通神法力來,憑的在這裡呱噪。”
尊者心中大怒,脫口道:“乳臭未乾,今天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
他的話才落,神廟之中卻翻涌起來,彷彿有一方天空壓了下來。尊者念一聲“我佛茲悲”,身上光涌起,肖承心中突然生出讓眼前之人永遠消逝的人,他的感知越來越敏銳,從尊者的身上感受到了直逼心靈的威脅,那是毫無妥協可能,這將成神域的神廟中靈力、願力隨着肖承的心而動。
尊者覺得身上一沉再沉,背上的重量不斷的壓下。妙目大法師看不出這廟中有什麼變化,只覺得一切似乎都越來越凝重,尊者身上的光華則緩緩的縮回去。
尊者朝神廟外走去,非常的慢,看起來很艱難,他大意了,沒想到這神廟之中居然蘊含了如此強大的力量。他一步一步朝外走去,卻在走到神廟門前之時,身上的金光終於熄滅,同時軟倒在地,無聲無息。
妙目大法師目瞪口呆,撲通一聲拜倒在,朝肖承磕頭,快速說道:“神使神通蓋世,法力無雙,妙目願做牛做馬侍奉神使。”
承卻並沒有理會妙目,只是回頭看了神像。
在剛纔尊者進神廟之後,他心中便決定了不能讓這和尚再活着出去,他從和尚聲音感受到了強列的排斥,那是無法避免無法融合的排斥。後面和尚又對他心中神明不敬,就越發的不想再讓和尚活着出去了。
這時,他突然轉過身來,看着連雲山中。
山中有狐老站黑暗之中,從這裡正好可以看到神廟正門,他的身邊有白麪有狼妖和狸妖,一個個沉默不出聲,剛纔的那一幕似乎被他看到了。
許久之後,狐老突然開口說道:“我們回去,以後不要再從這一帶出山。”
說罷轉身就走,三妖雖然滿腹疑問,卻仍然是跟着狐老回山去。
路上狸妖問道:“狐老,我們又何必怕他,料他只是一人,我們四個,又有蘇娘娘庇護,又有何懼呢?”
狐老一邊走着一邊說道:“那和尚也是有佛祖庇護的,他的身後有着靈山極樂世界,在那神廟之中尚被破了信仰之心。”
“那只是他太笨,居然進入到神廟之中去,一看那神廟就知道願力聚集,上通城中衆生之願,下通地底靈脈,他進去豈不是找死。”狼妖說道。
“你們小看他了,他進去其實是想憑靈山佛法渡化神像,想在神像之上烙上靈山佛印,將信仰轉化,可惜,他低估了那個人,或者說,他低估了那個九天之上的神明。我們雖有四個,卻也不能奈何得了他,神域已成,這一帶都將會是他的信仰之地。”
“廟中神臺上的到底是誰?”狸妖問道。
神臺上的當然只是木像,但是誰都知道他問的不是這個,而是那個真正的神祇。
“是司雨天神,是一個讓人說不清的人,他行事似人又似魔,恍如仙靈,卻又納願稱神。我不敢說出他的名字,在這個天地間,無論是在哪裡,只要是說出了他的名字,他都能知到。”
狐老的話讓三妖感到震驚,從此以後,他們再也沒有從這邊出過山,終其一生也沒有。而肖承並不在意妙目大法師的反覆無常,就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依然還是像以前一樣,但是見過他手段的妙目大法師,只覺得肖承平靜的外表下掩藏着的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這一掩便是許多年,妙目大法師看着肖承對待前來上香還願人們都是麼溫涼,如秋季的露,這幾乎要讓他忘記當年那和尚的死,直到又有一批傳道者進入了這片大地,他再次看到肖承那不動聲色滅殺妄想顛覆這一片大地信仰的人,他才終於明白信仰之爭從來都是赤裸而直接的。
九宵雲外的凌宵寶殿上,陳景的元魔之身依然站在那裡,他的身體增大了許多,身體像雲像霧又像一塊黑布一樣在飄動着,雙腿卻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凌宵寶殿之頂。
神廟之中的陳景祭煉着那隻先天之眼,那隻先天眼睛已經被祭煉了七成,三層的瞳孔已經完全煉化,只有最裡面的一點混沌之氣了,陳景感受到那混沌之氣中蘊含的是一縷真正的先天大道,而且還是屬於四維空間方面的大道,雖然極其的稀薄,卻只要煉化了,便是給陳景打開了一扇門,一扇空間之門。
信仰自虛無之中滲入那座虛無的神廟各處,讓神廟之中各種靈寶與神廟空間更回融和。他又通過信仰之力讓手中那隻先天之眼融入掌心之中,這樣能夠更快的祭煉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