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我們找了一家路邊店，炒了幾個農家的拿手菜。丁貴從他的車上拿來一瓶好酒，吃喝到三點鐘的時候，我們才往宏遠趕。
丁貴問我：“你決定了要搬辦公室嗎？”
“堅決搬！非搬不可！”我說，“而且越快越好！”
縣委、縣政府大樓再也沒別的辦公室了，跟副書記和縣長們換辦公室，那是不現實的事情，他們誰都不願到一個在任上死了的人的辦公室裡去辦公。唯一的辦法，是到外面的單位找一間辦公室。而適合我辦公的單位，只能是縣人武部。因爲我除了宏遠縣委書記的身份之外，我還有另外一個職務，那就是宏遠縣人武部黨委第一書記。人武部的黨委第一書記，到人武部要間辦公室，不說是天經地義吧，至少也是人之常情。再說，去年我已經爲武裝部解決了民兵訓練基地，年底又爲他們解決了二十萬元的工作經費，部長和政委難道還有什麼說道嗎？
回到宏遠縣城之後，我先找到人武部的部長和政委，問他們人武部還有沒有適合我辦公的辦公室。部長和政委告訴我，他們有一間小會議室，裝修得比較好，如果我需要的話，他們馬上就可以騰出來。
“那你們在什麼地方開會？”我覺得佔用了他們的會議室會給他們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焦政委說：“我們食堂的樓上還有一間房子，不用裝修就可以做我們的小型會議室。再說幾個人的會議，到部長到我的辦公室去開也行，沒給我們添麻煩！”
既然不添麻煩就好。我說：“事情就這樣定了，我把我的辦公室搬到你們人武部來！”
焦部長說：“我們表示熱烈的歡迎！”
晚上我將羅瑞和田維民叫到我縣人武部的住所，提出搬辦公室的事情。並告訴他們，我的辦公室就搬到縣人武部，人武部的領導不但同意了，而且目前正做着安排。
我的話一落音，羅瑞就說，我同意楊書記搬辦公室。縣委縣政府大樓落成以來，其它的辦公室都好，就是那間辦公室不行。那間辦公室坐的第一位書記卿青，前年出車禍不治而亡。我想，這應該與那間辦公室有關係”！
田維民接着說：“既然楊書記決定要搬辦公室了，今天我就給大家說一個秘密。不瞞各位領導說，那間辦公室鬧鬼！”
羅瑞問：“你怎麼知道那間辦公室鬧鬼？”
我也催促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快給我們說說。”
田維民說：“在前任卿書記出車禍前的某一天下午，我來給卿書記送一篇
講話稿。我來到辦公室門邊，聽見書記好像跟什麼人在講話，接着又傳出兩位女人的嬉笑聲。因爲這篇稿子等着書記定稿後要馬上印刷，我就敲門，邊敲門邊叫書記。可書記不答應，裡面繼續傳出書記那含混不清的講話聲，以及兩位女子嘻嘻哈哈的笑聲。我大聲地捶門，捶了好一會兒，門就是不開，裡面仍有講話聲和笑聲傳出。因爲我有書記辦公室的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一看，裡面什麼人都沒有，電視機和電腦都是關着的。我覺得好生奇怪，就打書記的電話。電話打通了，書記說他正在大街上走着，叫我把他的講話稿放在他的桌子上，他馬上回辦公室來。這是我親身經歷的一件事，我既沒跟書記講，也沒跟大家講。”
羅瑞問：“你真的聽清楚了，裡面傳出卿青書記作報告那樣的講話聲和兩位女子嘻嘻哈哈的笑聲？”
田維民說：“我真的聽清楚了，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我說：“這就充分地說明，這間辦公室有鬼！”
“除了這件事之外，還有一件事我也覺得十分的蹊蹺。”田維民喝了一口茶，緩了一下神才說，“那是卿書記出了車禍、入土安葬之後的事情了。一天上午，副書記要我找一份文件，我說可能在書記的辦公室，副書記讓我馬上去找，他急着要。我不敢怠慢，就一個人用鑰匙開了書記辦公室的門，在他的桌子上翻找。不一會我就找着了，在將要出門的時候，突然嘩啦一聲巨響，堆放在文件櫃上面的一摞報紙竟掉了下來。我砰的一聲關上門，拔腿就跑了……”
我說：“他媽的卿青陰魂不散，還佔着這間辦公室不走！”
“而且那一段時間我老是做夢。”田維民有些心有餘悸地說，“我夢見卿書記老是批評我，責問我這麼久爲什麼不給他寫講話稿了？說你不給我寫講話稿，我怎麼在大會上作報告？怎麼對全縣幹部作重要指示、發表重要講話？有時又批評我講話稿寫得不好，沒抓住要點;有時候又說講話稿寫得太短，沒有發揮他講話應有的水平……我的個娘吔，簡直把我嚇死了！醒來後我一身都是汗淋淋的，就像害了一場大病似的……”
“聽田維民這樣一說，也讓我想起了一件事。”羅瑞說，“那是在卿書記安葬之後，後事都處理完畢了。一天夜裡我在辦公室加班看材料，十一點多鐘的時候我鎖了門往家裡走，出了辦公大樓，我鬼使神差地擡頭望了一眼整棟大樓，其他的辦公室都是黑古隆冬的，唯圖卿書記的那間辦公室還亮着燈。我當時覺得有些奇怪，這麼晚了，哪個還在書
記的辦公室？在書記的辦公室又是幹什麼？那天夜裡我足足地在辦公樓下面呆了十多分鐘，見那打光一直亮着。這時我感覺到有些怕了，就趕緊回家裡去了。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時候，我還特地問了你田維民，昨天夜裡十一點鐘的時候是不是在書記的辦公室找什麼材料。你說你沒去，十一點鐘的時候已經在家裡睡了。這事你該記得吧？”
“這事我記得。”田維民說，“那天夜裡我確實沒去辦公室，十一點鐘的時候就倒牀上睡了。”
羅瑞接着說：“結果我就叫上你，開了書記辦公室的門，見我們清理好了的東西都原封未動地放着，所有的燈也是關着的。後來我又逐個地問了我們縣委辦的同志，那天晚上誰都沒去卿書記的辦公室，田維民不去，他們根本沒有必要去那間辦公室！”
田維民言之鑿鑿地說：“那間辦公室肯定有鬼！這鬼就是短命的死鬼書記卿青！”
我說：“我們都是共產黨員，共產黨員是無神論者。而且實事求是地說，我們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我們在座的各位都沒有看到鬼和碰到鬼。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鬼的話，鬼要比人多得多，我們一出門就要碰到鬼了！事實上我們碰到鬼了嗎？沒有！說是沒有鬼嘛，但有些現象的確讓我們無法解釋清楚。自從到宏遠縣工作之後，也有兩件事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田維民催促道：“楊書記快說說，權當飯後的談資吧！”
“一天夜裡，具體哪天夜裡我已經記不清楚了。”我看着大家說，“那天夜裡我加班加到很晚了。離開辦公室之前，我點了一支菸，我提着公文包，來到門前熄了燈。熄燈後就在我關門的一剎那，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見卿書記坐在辦公桌前，揮着左手、微笑着跟我道再見。我當時被嚇得不輕，砰的一聲關上門就跑了……”
羅瑞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睜大了兩眼望着我：“真的看見他坐在辦公桌前？”
我說：“這絕對沒假！”
“楊書記說的沒錯。”田維民說，“卿青總是揮着左手、微笑着跟離開他辦公室的人道再見的。”
“而且這些天的夜裡，我都夢見那個死鬼書記。”我維妙維肖地說，“有一次他對我說，這辦公室是我的，你得給我滾出去;有一次，他指着我的鼻子說，楊一帆，你趕快從我的辦公室滾出去，不然的話，你也會像我一樣倒血黴的;還有一次他追着我打。他一邊拿磚頭打我，一邊大喊大叫：楊一帆，你霸佔了的的財物，我要告你，讓你坐大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