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衍招待晏初很是殷勤,將他府邸裡最好的院子騰出來給晏初,又見他出門身邊還帶着侍妾,以爲晏初已經一改從前不近女色的禁慾風格,立馬大手一揮撥了幾名美姬過來伺候,彼時晏初剛好不知去了哪裡,只剩雲朵一人呆坐在房中,幾名美姬過來,她嚇了一跳。
“幾位是?”
那幾名美姬都是黃衍身邊的紅人,出身不低,又能詩善舞,聽說雲朵只是個出身低微的平民女子,運氣好才被將軍收做侍妾的,都看她不起,也不答話,自顧自在房中描眉畫脣,等着晏初回來好賣力表現一番。
雲朵再傻,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心裡雖不快至極,但卻又沒有立場讓她們出去,畢竟……將軍說了,他們只是逢場作戲。
雲朵發現自己在晏初面前,還是不爭氣的慫包一個,
明明對待謝蘊慈那樣的恐怖份子,她都硬氣得起來了啊!可對上將軍,她就怕得不得了,處處留心時時在意,生怕自己哪裡做得不好不對,惹他不高興。
或許這就是書裡說的……關心則亂吧?
雲朵無奈地想着,又瞥了一眼眼前幾位不速之客,發現她們都比她漂亮,身材比她妖嬈,心中那久違的自卑又涌上心來。那幾個女人見自己登堂入室,這所謂的侍妾還傻傻地一言不發,自然認定雲朵軟弱可欺,越發蹬鼻子上臉,竟然招手使喚起雲朵來。
“哎!這屋裡沒有胭脂呢!你去找管家要些來!”
雲朵雖然不能趕她們走,但是也不再是任人拿捏的人了,她別過臉。
“我不用胭脂,要用你就自己去吧!”
那個美姬平日在黃衍身邊是作威作福慣了的,見她居然拒絕,當下在姐妹面前下不來臺,仗着自己美貌,又想自古男人都只聞新人笑哪管舊人哭,便壯着膽走上前來,擡手就要給雲朵一巴掌,只是那巴掌還沒落下,手腕突然被人拉住,她橫眉怒目回頭一看,竟是晏初站在身後。
那美姬又驚又喜,換上一臉柔柔的笑意,福身甜甜道。
“將軍回來了?”
另外幾名美姬在中年的黃衍身邊習慣了,聽聞要伺候遠近聞名的美男子晏初,心中都向往不已,現在見他如此風姿,身子早都酥了半邊,都上趕着過來行禮,一個個千姿百媚扭捏作態。
“將軍~~”
撲面而來的脂粉香氣令人作嘔,晏初眉頭一皺,冷聲吐出一個字。
“滾!”
幾人愣在原地不能反應,直到晏初冷若冰刀的眼神掃過,她們才覺後脖子一寒,忙不迭退了出去。
雲朵打量着晏初神色,嚥了口唾沫,很自覺地把門掩上。
晏初斜了她一眼。
“你放她們進來的?”
雲朵結結巴巴地解釋。
“她們是、是黃將軍遣來的……我……”
晏初眯起眼,嘲諷道。
“你倒大方。”
說着,頭也不回地走回內間,抄水淨臉,雲朵連忙跟過去給他遞上毛巾,她不明白晏初那句話的意思,但是能聽出他不高興,忙解釋道。
“沒請示過將軍,我、我不敢擅自讓她們走,畢竟她、她們都挺漂亮的!”
晏初哼了聲,氣呼呼地將毛巾擲給她,徑自走進廂房,方纔他悄悄到沛城四周探了探,發現很多遼國商人疑似細作,心情正煩躁,回來這傻女人還來慪他。
雲朵呆立了片刻,見天色已晚,有些問題總要解決,於是硬着頭皮上前問道。
“將軍,我、我晚上睡在哪裡?”
在晏初府上,晏初以不能引人懷疑爲由,總是讓她在自己房中就寢,雲朵生怕她打擾到將軍睡眠,所以都是主動打地鋪,雖然有時候拗不過晏初,兩人同牀共枕不表,就是不知道爲什麼她都那麼自覺了,將軍還是一臉的不高興……
所以出門在外也有必要先請示清楚。
晏初白了她一眼,語氣不是那麼太好。
“我們這是在別人府上做客,怎麼?你還想單獨要一個廂房嗎?”
“當然不是……”
雲朵趕緊道。雖然她悄悄在心中腹誹,黃將軍都撥了一個院子給您了,廂房不是多得是嗎?給我一間不是很難吧?
見雲朵不再說話,晏初顏色稍霽,伸展手臂道。
“不早了,幫我寬衣。”
雲朵哦了一聲,忙替他將外袍除下,只着白綢中衣的晏初,丰神俊秀,如同一株亭亭的白玉蘭,他的顏又長得如此精雕細刻,雲朵突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不敢再看下去,忙轉身假裝幫他掛衣服,再回身時,晏初已經躺下,閉目似睡着了。
出去了一晚上,將軍一定累了吧!
雲朵輕手輕腳地準備退出去,才擡起腳,晏初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你去哪裡?”
雲朵嚇了一跳,下意識回身。
“哦,我、我去外間打地鋪。”
晏初猛然睜開眼睛坐起來,雲朵一驚,還來不及反應,只覺眼前一眩,不知怎的便被晏初攬在身下。
她渾身僵硬,他身上好聞的香氣覆住她整個人,幾乎讓她窒息,她只覺兩耳轟鳴,什麼也聽不見,除了那一下又一下,激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分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
雲朵雙眸迷濛,恍似不知發生了什麼,那眼神如此茫然卻誘人……
晏初猶豫了一下,還是低頭吻住了她。
四片脣瓣相接,滾燙柔軟的觸感,讓兩人心中均是猛地一跳。
雲朵下意識伸手抵住晏初胸膛,那雙柔軟的牴觸像一隻小獸,在人心頭抓撓,禁錮多年的情與欲似乎隔着一張薄紙,被她輕輕一拉劃,便破籠而出。
晏初不由伸手覆上身下柔軟的身體,牢牢掌握住不讓它跳脫出手心。
雲朵腦中轟然一聲,從未有過的愉悅像電流一樣傳遍全身,同時也讓她猛然清醒,她想起趙春來,突然害怕起來,在晏初身下顫聲哭道。
“將軍、將軍,您答應過……答應過將來,我會清清白白地嫁給春來哥。”
猶如冰水當頭澆下,晏初漸漸迷離的眸驀然睜大,將將獲得自由的獸性瞬間退回瞳仁,晏初撐着身子坐起來,單手搭着膝蓋,靜靜睨着不知所措抱胸縮進牀內的雲朵,見她淚珠一串串落下,頓覺刺眼又刺心。
“對不起。”
晏初冷然丟下三個字,迅速起身摔門而去,留下雲朵抱膝坐在牀上埋頭哭泣。
沛城處於大魏版圖以南,相較於京城,空氣溼悶,眼下正是夏日,更是炎熱。晏初一個人走到沛城街頭,夜色籠罩的城池,燈火透亮,街上往來路人還很多,可仔細一看,卻是一些穿戴輕薄的年輕女子居多,舉止輕浮,但凡有男子路過,女子或拋眼談笑,或上前主動勾攬,竟都是花柳流鶯。
晏初面容俊俏,身姿挺拔,如此孑然一人走在街上,更是惹得這些女子紛紛側目,有幾個大着膽子主動攀談。
“公子,一個人嗎?要不要聽奴家給您唱上一曲。”
“唱曲有什麼好聽,咱們幾個功夫極好,公子去去就知。”
……
那些女子你一言我一語,攔着晏初就是不讓他走。換做平常,晏初早已不耐煩,可這一刻,竟也饒有興趣地看着女子們爲他爭風吃醋,晏初抱手站在一邊,這些姑娘或媚或豔,美得各有千秋,他一眼掃過,對其中一個五官豔麗的姑娘笑道。
“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一身紅裳,額間一顆美人痣,眼波流轉間好似浮生掠影,可明豔的五官又生機勃勃。見晏初打量着自己,她非但不覺得羞臊,反而挺了挺胸膛,嬌笑着迎接晏初的眼神。
“奴家古黛,公子這邊請。”
側身盈盈,有的是另一種風情。晏初眼波動了動,“你是遼人?”
女子也不否認。
“那還用說,魏人哪有我如此風姿。”她像勝利者一般往後挑釁一笑,“若我和她們一樣,公子豈不是也不感興趣。”
其餘女子見古黛這樣挖苦自己,不由氣得跳腳,你一言我一語皆惡語相向起來。可古黛卻充耳不聞,她挑了挑眉毛,放軟聲音對晏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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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房中有上好的遼國香茗,公子若是喜素雅,可隨我一去。”
明明是倚欄賣笑的女子,卻隻字不提那交易的香豔內容,反而邀請客人去喝茶。
晏初展顏。“有意思。”
古黛的廂房在樓中二層,看品階並不屬樓中的上等姑娘。晏初當年在軍中的時候,也隨秦鳳川等交際應酬,捧場做戲,對妓坊、青樓並不陌生。房中陳設除了牀榻桌椅,並無其他奇怪之處。古黛把晏初迎到長榻上坐定,便自顧自地在櫃中尋出一把銀壺和兩隻銀盃,她熟練地從妝臺第二閣抽屜中取出兩包粉紙包裝的物事,用描繪精緻指尖輕輕剝開。
晏初靜靜欣賞着她的動作,銀壺舉起,兩人面前的銀盃已盡數倒滿,琥珀色的茶湯不像茶倒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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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黛嫣然一笑,迷離的星瞳與晏初視線相碰,她舉起杯子。
“公子覺得如何?”
“無可挑剔。”
晏初也舉杯,卻是把銀盃放到脣邊只嗅了一嗅,輕輕放下。
古黛看着他的動作,面帶困惑。
“爲何不喝?難道公子怕有毒?”
“自然不是。”晏初把杯子再次舉起,這次卻是往左邊一揚,他動作迅速,出手狠戾,銀盃未落,只聽帳篷左角傳來一聲女子驚呼。
晏初看古黛不動,撩袍起身。
“聽聞遼國景東王爺有一愛女阿黛西郡主,貌美豔麗,尤擅烹茶。古黛姑娘和她比起來,毫不遜色。”
古黛揚臉,愉快地笑出聲來,她音如銀鈴,讓人聽之難忘。
“公子真會說話,能與遼國的郡主媲美,古黛何其榮幸。”
晏初不再言語,他從懷中掏出一塊整銀輕輕地放在桌上起身告辭。
窗外月光如水,古黛站在窗前,眼神迷離地目送晏初遠去,身後的侍女捂着肩膀從簾帳後閃出,低聲道。
“郡主。”
“麗娜,他是多有趣的一個人不是嗎?”
侍女不語,阿黛西托腮看着天上的月亮,一掃先前的明媚,語氣簡單天真。
“比起謝蘊慈,我多想嫁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