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身上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咆哮聲也停止了,靜姝小心翼翼的睜開一隻眼睛,卻發現那隻肥豬蹄在距她頭頂不到半公分的位置停了下來。嚇了一跳,她以手撐地慌忙的向後退了兩步。驚奇的環顧四周,所有人好像都被定住了一動不動,身體還保持着靜姝眼睛閉起前的姿勢,就連那個瘦子眼裡的諂媚與譏諷的小人氣息也給定住了。
右邊的一個衚衕裡,一個小腦袋探出來四處張望,看了一會兒,確定大家都不能動了,他快速的衝出來一把拉起靜姝,
“快跑!”他邊說邊跑,也不管靜姝定格在臉上的惶恐的表情和那緩慢的步伐,他拉着靜姝就像在拖着她跑一樣。
靜姝的眼睛從看到他起就未從他的臉上移開,即使在跑的時候也好像完全不關心後邊的人會不會追上來,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救了她的這個人。終於想到了什麼,她的眼睛不可置信的張到了極限,滿臉的惶恐也變爲了高興、痛苦和內疚的複雜表情。
那個人拉着她跑了幾趟街,終於跑不動了才停下來,把靜姝靠在牆邊,自己一邊氣喘吁吁的捂着胸口,一邊靠着牆小心翼翼的向跑來的方向移動,慢慢的探出頭向後張望,確定沒人追來後他才如釋重負般用力的捶着胸口癱坐下來。
“那羣人好凶啊!”他喘息着向靜姝抱怨。
靜姝就像完全沒聽見一樣,依然滿臉複雜的凝視着那個人。
“好奇怪啊!姐姐怎麼會來到這裡呢?”那人緩過氣來,快步跨到靜姝面前,拉起了她的手,眨着眼睛開心又疑惑的看着她。
回過神來,靜姝一把撲在那人身上,緊緊的抱着他,眼裡噙滿了淚水,
“真的是你!兔兒!真的是你!我在夢裡見過你!真的是你!”由於太過開心,靜姝的音調高了很多倍,手臂的力道也加重了好多,那人被勒得喘不過氣來,急促的拍打着靜姝的背,
“姐姐,快放開我!我,我,我喘不上氣來!”那人已有些呼吸困難。
感受到兔兒的掙扎,靜姝忙鬆開了手臂。兔兒捏着嗓子不住咳嗽,咳嗽停止了竟撲在靜姝懷裡緊緊的摟着靜姝的脖子,
“好想你啊!姐姐!”
這次輪到靜姝窒息了……
緩過氣來,靜姝仔細打量面前的兔兒。如夢中一樣,紫色的開衫長袍,華麗的錦緞在黃昏不太耀眼的光亮下依然光彩奪目,袖口領口是毛茸茸的白邊,腰間別着夢中沒見過的兩根像鉛筆一樣的東西,紫得發亮的頭髮根根挺立,很團結的聚在頭頂中央,形成一個鯊魚側鰭一樣的形狀,稍稍顯長的耳朵也豎立着,卻並不像時刻保持警惕的樣子,倒像是隨時都在傾聽別人的話語般,黑色略微發紫的瞳孔清澈的如嬰兒的眼睛。
沒錯,這一切都與夢中的兔兒一般無二——十二年前的夢中。
“恨我嗎,兔兒?”靜姝的臉上又浮現出痛苦的表情。
還記得十二年前的夢中靜姝也曾這樣問過他,
“恨我嗎,兔兒?”
“不恨,姐姐!我怎麼會恨姐姐呢!”稚嫩的聲音沒有絲毫埋怨。
“可是,可是……”靜姝泣不成聲。
“我不怨你哦,姐姐,我不恨你,所以不要再哭了。”兔兒爲靜姝擦乾眼淚。
“可是……”靜姝哽咽,“可是,可是,是我害死了你啊!”靜姝再一次哭出聲音。
“以後不能再陪在姐姐身邊了,姐姐一定要開心哦!”兔兒抱着還是孩子的靜姝,輕輕拍打她的脊背。
“如果痛苦的話,可以忘了兔兒哦!兔兒以後再也見不到姐姐了!”兔兒強忍住淚水,
“兔兒要走了,姐姐一定要開心啊!”兔兒放開靜姝。
“兔兒!兔兒……”靜姝呼喚。
“姐姐一定要開心哦!”兔兒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兔兒!”靜姝追上去。
兔兒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白霧朦朧的空間裡迴盪着兔兒的聲音,
“姐姐一定要開心哦!”
“兔兒!”靜姝大喊着從夢中驚醒,淚水早已浸溼了枕頭。
“姐姐又在胡說了,兔兒已經說過不恨姐姐了!”聲音嬌嗔,帶有一絲不快,
“不過太好啦!姐姐也來了,兔兒又可以和姐姐在一起了!”兔兒高興的搖着靜姝的手。
“是啊!”靜姝擠出一絲微笑,
“兔兒一直都在這裡嗎?”靜姝關心的問道。
“是啊!那天之後,兔兒一直在這裡。”
“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該不會是陰曹地府吧,靜姝暗暗的嚥了口唾沫試探着問道。
“這裡是什麼地方……”兔兒歪着頭想了一會兒,
“兔兒也不知道啊……,與姐姐分開後兔兒就來到了這兒,一開始兔兒好怕,有很多壞傢伙欺負兔兒,還好兔兒遇到了姐姐,啊!不是你,是另一個姐姐!”兔兒就是這麼單純,連話都說不明白,靜姝這下是真的笑了。
“姐姐用魔法把兔兒變成了一個小妖怪。姐姐還特意囑咐我說‘你不是人,是妖怪哦!以後乖乖的聽姐姐的話,你既然是一隻兔子,就叫你兔兒吧!’不過人家本來的名字也叫兔兒啊!”兔兒學着姐姐嚴厲的口吻,逗得靜姝“噗嗤,噗嗤”笑出聲來,
“姐姐能把你變成妖就證明她也是妖,也許她本來就知道你的名字啊!所以才故意叫你兔兒。”靜姝笑着指出兔兒的漏洞。
“是啊!姐姐真聰明!不過,姐姐,不是你,是另一個姐姐,雖然怪怪的,可是對兔兒很好,兔兒想要什麼,姐姐都能拿給兔兒,就是不讓兔兒出來玩,兔兒都快悶死了……”兔兒吧啦吧啦的說個沒完,靜姝越聽越好笑。
“好了,知道你過得很好,姐姐就開心了!”靜姝用手指戳了戳兔兒的額頭,兔兒可愛的嘟起了小嘴,似乎在對靜姝打斷自己的話表示不滿。
“兔兒最厲害了,沒見到姐姐的臉就能認出姐姐來,姐姐卻差點沒認出兔兒來呢,兔兒越來越帥了!”靜姝故意討好兔兒,兔兒果然馬上就變得開心起來,
“那當然啦!兔兒的感覺最靈敏了,見到姐姐兔兒就知道了!”他得意洋洋的晃着小腦袋。
“姐姐要去哪裡啊?”兔兒問道。
“嗯……,一個叫做‘不要錢’的客棧。”靜姝思索着答道。
“我知道!我知道!姐姐,我帶你去!”說着兔兒歡呼雀躍的拉起了靜姝的手,好像有什麼重大發現一樣。
兔兒拉着靜姝的手左拐右拐,走了好久也不見“不要錢客棧”,眼看太陽就要落山了,靜姝催促着問:
“快到了嗎?”剛問完,便發現自己竟回到了原地,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原來是個路癡!虧得剛剛還說自己的感覺最靈敏呢,看來第六感強的人方向感都不怎麼好啊!
“嗯……,好像,好像搬家了吧!還是好久之前來的呢,一定是搬走了……”兔兒搔了搔頭,吞吞吐吐的答到。
“唉!”靜姝長長的嘆了口氣,拉着兔兒拐了幾個衚衕便走入了那條最寬的街道。上了街道之後,一直向東走去,不一會兒,掛着“不要錢客棧”五個字的牌匾便出現在了右手邊。
靜姝拉着兔兒要走進去,兔兒卻立在那裡有些猶豫。
“怎麼啦?”靜姝問。
“嗯……,姐姐,對不起,太陽要落山了,我得回去了,不然,下一次,姐姐,嗯,是另一個姐姐就不讓我出來了。”兔兒有些不捨,但又好像不敢不回去。
“知道啦,回去吧,別叫你姐姐擔心!”靜姝摸了摸兔兒的小腦袋,
“別傷心,明天還可以找我這個姐姐來玩啊!“
“真的?!”兔兒眉開眼笑,像一個小孩子,不過以人類的年齡來算,兔兒的確是個小孩子,
“那,我走啦!”兔兒蹦蹦跳跳的跑開了,
“明天見!姐姐!”跑了很遠兔兒又不放心的回過身來和靜姝約定,
“明天見!”靜姝微笑着向他招手,他這才放心的揮揮手轉身跑掉了。
“不會迷路吧!”靜姝有些擔心。
目送兔兒走遠,靜姝轉身又擡頭看了眼那塊牌匾才進了客棧。
“姑娘住店?”門口一個滿臉堆笑的中年人在左手邊的櫃檯後向靜姝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