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跟你說了。”林雨明拉着她跨出去一步,剛好走進門內,很快石門就在她們身後無聲地關上了。
面對冷慕驚愕的神情,她笑道:“本來這門打開就是沒有聲音的。爲了驚醒在裡面的人,才特意設置成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好?”
“你家幻鏡的提示?”不然爲什麼本來挺淡定的一個人卻是掩飾不住的得意欣喜。
“我們還是去看看林綠言吧。”
所以你究竟在彆扭什麼?裡面默默無言地跟在她身後。
這是一間很大的屋子,擡頭能看見半透明的屋頂,星星點點的光不知爲了什麼緣故,竟然能從屋頂上漏下來,灑在地板上,搖晃成令人迷醉的光影。
屋子的正中央擺着一張石牀,上面鋪着厚厚的墊子,四角的牀柱上什麼也沒掛,讓人一眼就能看見躺在其間的林綠言。
她已經醒了,半靠在牀柱上,半張臉抱着雪白的紗布,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們:“現在是什麼情況?”
冷慕嚥了下口水:“姚天正跟進那些美人的情況。她們在後臺投毒,用同歸於盡的方式。現在情況基本可以控制。秦焰在輔助跟進。至於爆炸發生的原因,在現場我找到了*和一些不明物體,正在清衙役清理。四師兄去搜集信息,並控制輿情,我們不能讓有心人利用了這次機會來爲非作歹。崖大哥和小越子被困在樓煥郡,估計幫不上什麼忙。但我手上有一個樓煥郡的美人,她想加入案件調查。我認爲她可以算作是一個突破口。”
本來鳳來郡從選美大賽開始,可以熱熱鬧鬧地過兩個月呢。選美大賽一個月,之後就是上元節春節下元節。現在被這事兒攪和的,誰還有心情去熱鬧啊!單單防備着時不時冒出來的自殺分子都忙不過來了!
要是有人利用這件事來做文章,那就麻煩了。選美大賽不說有多麼官方吧,但人家畢竟已經舉辦了好幾十年,天下聞名啊!這都已經有特派人員了還出這麼大事兒,美人死傷不說,就連“地鬼”林綠言都重傷了。這不是上趕着往官家身上甩臉嗎?這是要天下百姓再也不敢信任人民公僕啊!
還有那蘇合息也是個奇怪的。那些中毒的美人死得迅速,就她輾轉着被救回來了,還一個勁兒地要參和進這個案子。要說她沒點小心思,冷慕用她力求看遍天下美人的桃花眼起誓,要是這回看走眼了,她就自戳雙目!
林綠言皺了皺眉,顯然這個動作牽動了她臉上的傷,她輕輕地抽了一口氣,慢慢道:“他們的情緒還算穩定吧?”
冷慕無言。他們的情緒?天知道最後見到他們的時候,每個人都睜着一雙佈滿紅血絲的眼睛,容顏憔悴而眼神程亮,就像燒着一把火似的。這樣能算穩定嗎?穩定亢奮算不算?
林綠言點了點頭:“製造漏洞,選好一個精神狀態比較穩定的美人放她走。你們只要盯住這一個就好了。”
這個冷慕倒是想過,只是那樑雅蘭在邊上陰魂不散地,倒讓她忘了這件事。“這個我可以做到。只是你有人選了嗎?”
她禁足了半個月,而林綠言一直在跟那些美人打交道,他們的情況她比她清楚。
林綠言半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下:“那些還活着的美人中,是不是有一個花魁?”
冷慕轉向林雨明,神情迷茫:“花魁?”蒼天作證,要是有這種東西存在,最先得知的不應該是她嗎?難道她就不出江湖,連花魁都開始隱藏真面目了?
林雨明有些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曾經的。呃……但是,根據蕭溟的情報,她已經受傷了。這樣的話,還適合選她嗎?”
“在哪裡?”冷慕整個眼睛都亮起來了。果然在八分一決賽上打瞌睡是最不應該的事情,她究竟錯過了多少美好的風景啊!
聞言,林綠言的眼刀子像不要錢似的嗖嗖嗖朝着冷慕而來,語氣冷得掉渣:“冷、慕!”
冷慕被她這一聲叫的一個激靈,老老實實地低頭認錯:“實際上,受傷的美人很多,基本上都集中在一個病房中。但是我沒有看見什麼特別出衆的美人,所以一時有些好奇。”
林雨明輕笑:“那個人啊,除非她願意展示給你看,不然你鄒谷她身邊,還真能覺得平凡無奇。”
“哦?還有這樣的美人?”冷慕更加好奇了,纏着林雨明給她講花魁的故事。
花魁本名叫什麼沒人知道,但是她的花名那是聲聞千里啊。往前十年誰沒聽過鳳來郡鳳歌的名兒?那才叫土包子!十年間,鳳歌消失了六年,重出江湖的時候早已名聲不在,估計她也是趁着這次選美大賽,憋着一口氣要讓大家重新記起她吧,誰知卻出了這麼個幺蛾子。
鳳歌長相只能算是中上,花樓裡的姑娘比她好看的那是海了去了,但架不住人間愛鳳歌有一副天籟一般的好嗓子,加上她那皮膚,真真叫做膚若凝脂,欺霜賽雪一般。
鳳歌更有一個絕活,她選客人看心情,還能夠用不同的心情給人以不同的氣質、感受。也就是說,她扮什麼像什麼。想驚豔全場就能驚豔全場,想做個路人甲就能隱沒在人羣中。
這樣的人,不正是他們現在迫切需要的麼?
冷慕聽完差點沒撒丫子跑到室內醫療所去當場膜拜那位曾經的花魁。人家這才叫人才啊!
林綠言看出了她的激動,輕笑兩聲,又疼的抽氣,黑着半張臉道:“讓小天天和秦焰注意安全。風煙樓暗算了我,但是沒有他們我可能會傷的更重。我沒有救樑雅蘭,更沒有從房間裡拿走什麼。還有,如果那樓煥郡的美人沒事了,把她也帶過來。”
冷慕愣了一下,重重點頭:“順便我讓他們先來看看你。這麼幾天,可把那兩個臭小子擔心壞了。”
姚天在場內帶着一干差役細細地搜尋場內的蛛絲馬跡,咬緊牙關憋着一口氣要給林綠言報仇,那冷峻肅殺的小摸樣,簡直盡得蘇溯越的真傳。
前來報告的差役苦着臉戰戰兢兢地站在他面前,有些不明白爲什麼僅僅是一夜的時間,這個肆意陽光的捕頭就變了樣:“*上發現絲裙的碎片。我們比對之後,不屬於在房間裡的任何一個人。”
“再比對。”姚天嗓子沙啞,每說一句話都像是一把粗糲的沙子在摩擦着脆弱的聲帶,“一定要找出這個人!”
被秦焰強行留在他身邊的速風忍不住提醒:“也許犯人早就把絲裙處理了呢?”
“也許沒有呢?”姚天看着他,眼中有莫名的光焰,看的人觸目驚心,“離那場爆炸也不過才過了一天,曾經出現在現場的人都被我們控制住了。我不相信她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證據。”
速風有些驚惶:“你已經一天一夜沒有休息了,我替你看着,你先……”
“綠言一天沒有恢復,我一天不會倒下。”姚天斬釘截鐵道,半晌,才輕嘆一聲,“當時我們只有一牆之隔,要不是我無能,她就不會、她就不會……”
回想起當時地獄一般的場景,像是又置身於重重熱浪之中,姚天止不住地渾身發冷。
第一聲爆炸之後,姚天就率領衙役連拖帶拉地帶走了離後臺最近的一些人,美人也好,醫者也好。不可避免的,還是出現了一些傷亡。爆炸來得太突然,沒有絲毫預兆。
等姚天回過神來確定爆炸源的位置,他幾乎要瘋了。那是林綠言呆的那間房間!要不是冷慕拼命拉住他,估計他能不管不顧地直接衝進火海。
漫天火光將半邊天都映成了落日鎏金的紅,空氣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狠狠扭曲,在場的人莫名地感覺到窒息,冷慕雙腿一軟,幾乎站不住。
姚天趁着這個機會甩開她,撒丫子就衝着後臺跑去,絲毫不理會身後身前沿途的鬼哭狼嚎。後臺的人本來就多,還有太多人沒有被及時救出來了。原先意氣風發的美人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鮮血和焦灰混雜着,全然看不出姣好的面容。
但即使面對這種悽慘的情形,姚天依舊能做到腳步不停,直到看到那空洞洞的房間,滿地的斷肢殘骸混合着鮮血在地板上肆意流淌,卻被火焰烤的發出奇怪的爆裂聲,空氣中有一種烤肉和腥臭的味道,令人幾欲作嘔。
樑雅蘭倒在一旁,身上倒是沒怎麼受傷,也不知道在這樣的環境中是怎麼做到的。她嚶嚶哭泣,猛然間看見姚天進來,眼中一閃而過陰狠的驚詫,隨即換上柔弱的表情,快得像是姚天剛纔所見都是錯覺。
“姚天……”她抽噎着爬起來,衣裳被爆炸扯破了幾個口子,露出裡面的肌膚,踉踉蹌蹌地要撲進他的懷中,“綠言姐姐爲了救我,她……她、她已經……”
姚天聞言臉都綠了。這個女人想幹什麼?他推開她,面上是掩飾不住的焦躁,匆匆環顧四周,他轉身就要朝後臺之後的小巷子跑去。
他記得那裡有一口井,打溼了自己,就能衝進火場去救綠言了!綠言,一定要撐住!本少……本少還要跟你幸福一輩子呢,怎麼可能就此拋下你!
樑雅蘭猛然撲上去拉住他,豐滿的胸脯剛好蹭着他的手臂,眼中滿是懇求:“姚天,你一定要救救綠言姐姐,她都是因爲我,都是因爲我……唔哇哇哇……”
“夠了吧。”冷慕帶着一班衙役一路走一路救人,隻身一人站在姚天面前,單手扯開樑雅蘭,冷了臉色,“這種時候你還想着要勾引人嗎?沒那麼下賤吧!”
被冷慕一攪局,樑雅蘭漲紅了臉:“你……你才犯賤呢!沒錯聽你說話都這麼粗俗,爲什麼你就是要做針對我啊?”
冷慕翻了該白眼,一推姚天:“想做什麼就去做,快點!”
樑雅蘭驚道:“你這是讓他去送死啊!火這麼大,你究竟安得什麼心!”
姚天對着冷慕點點頭,喘着粗氣就往後巷衝。片刻之後,渾身溼淋淋的姚天再次跑回來,而冷慕早就翻出了蕭溟給她準備的面罩遞過去。
雖然他們習武之人閉氣的功夫比常人強一點,但有備無患嘛!何況說不定還能幫上林綠言呢。姚天感激地接過面罩,衝進火海一看,這裡面的情景比之在外看見的,更加可怕。但無論他怎麼着,卻沒有看見林綠言。
就砸他要撐不住的時候,轉眼看見了一片火光中那個黑黝黝的裂口,那是用暴力強行穿透牆壁造成的。
卻不像是林綠言的手筆。姚天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
冷慕抱臂而立,既要看顧火場以及時救助姚天,又要幫忙衙役救人,面上卻是一派淡然,不見絲毫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