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把去堂哥家喝喜酒的一個伯伯輩的人給咬傷了,起因是那個伯伯用很認真的語氣告訴她,說我不要她了,還說我將來結婚了會生自己的小孩,到時候她就沒人疼也沒人愛了。
冉冉把那個伯伯的手臂咬得鮮血淋淋,一直到我趕到了,纔算把她從伯伯的手臂上弄下來。
那次的事情,在村裡也掀起了不小的波瀾,村裡的小孩看到冉冉都怕。我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回鄉下去,生怕冉冉又受刺激。
我扛着冉冉走到半路時,她就安靜下來了,只是無聲的抽泣着,淚水滴在我的後背上,淌到了我的腰間。我慢慢的把她放到了地上,從頭到腳的檢查了一遍她的身體,除了一些擦傷的地方,並沒有其他明顯的外傷。
我還是不放心,又把她的肚子細細的按了一遍,冉冉只是抽泣着,淚水交織着血水,染得她的衣服亂七八糟的。她任我按着她的肚子,我初步判斷她並沒有受傷。那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落回了原處,我彎下了腰,一聲不吭的背起了她。
“姑姑,我闖禍了!”冉冉摟着我的脖子抽噎得氣都喘不上來。
我不說話。
“姑姑,我會不會坐牢?”冉冉哭着小聲問我。
我還是不說話。
“姑姑,我要是坐牢了你要經常來看我,我一個人害怕!”冉冉的哭聲裡充了恐懼。
我咬着牙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我揹着冉冉回到了家中,她乖乖的坐在牀頭上。我進了廚房從開水瓶裡倒了熱水,然後拿了毛巾端着水回到了她身邊,擰了毛巾,我一點一點的擦拭着她臉上的血跡。洗完臉後,我又裝了一杯鹽水細細的幫她清洗了嘴巴。
冉冉見我一直不說話,淚水一直在眼眶裡打着轉卻又不敢再往下掉。
“姑姑。”她輕輕碰了碰我,“你很生氣就打我一頓吧。”
我伸手脫掉了她染滿了血的衣服,七歲的冉冉全身上下除了兩隻大眼睛,其他地方都顯得瘦小。這樣瘦小的她,我不知道她哪來的力氣,竟然活生生把楊賢安他媽腿上的肉給咬下來了。
“姑姑,你說話好不好?”她試探性的抓住了我的手。
我嘆了一口氣,“冉冉,你先把衣服換上。”我伸手從桌子上拿過了一條幹淨的裙子放到了她面前。
她飛快的起身把裙子套到了身上,然後又坐回了牀頭看着我,此時的冉冉又成了乖巧的小天使。
“楊婆婆剛剛有沒有踢到你?”我問她。
她搖頭,“姑姑,我抱着她的腿,她沒有踢到我。”
“你爲什麼要咬她?”我又問。
她垂下頭不說話。
“冉冉,你穿上鞋,我們現在去醫院。”我淡淡地說。
“姑姑!”她哭出聲來,“我不去,我討厭楊婆婆,我每次去她家裡,她都要在我面前罵你,講你很多壞話。”
“穿上鞋子。”我重複了一遍。
“姑姑!”她可憐巴巴的看着我。
“穿上鞋子,別讓我再說一遍。”我厲聲道。
冉冉不敢再多說一個字,挨着牀沿踏到了地上,她彎腰穿好了涼鞋。起身後,她靠着牀頭站着沒動。
我牽着她手出了房間,出院子時,顧嬸的兒子扛着兩大袋貨迎面走來。
“林悅,我媽讓我幫你把貨送回來。”
“麻煩你了。”我領着他走到了屋檐下,他卸下了肩上的貨,擦了一把汗。
“冉冉沒事吧?”他關切的看了一眼冉冉。
“沒事了,今天謝謝你們了。”我握緊了冉冉的手。
“林悅,林悅!”高亢的女聲從院子外傳來,緊接着胡陶就象一陣風一樣颳了進來。她家住我家前面的一條巷子裡,我和奶奶冉冉搬到這裡後,離她家比較近,慢慢的就熟悉起來了。奶奶過世後,她和楊賢安是真正關心我和冉冉的人。
這姑娘比我小兩歲,唸完高中後考上了一所不知名的三流大學。據她媽說,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胡陶和她爸算了一下大學四年的大概會花掉的費用,算完後,她就撕掉了通知書。
她沒去上大學,用她的話說,就她那點瞎蒙選擇題的運氣唸了也是白念,還不如早點回家找個男人嫁了算了。她的父母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也就默許了她不上學這個決定。
胡陶在小城找了份文員的工作,然後就在自己額頭上貼上了待嫁這樣的字眼。嫁了這麼幾年,挑挑撿撿的,轉眼也二十三歲了。
這姑娘心眼好,性格也大大咧咧的,就是嗓門特大。
“那我先走了。”顧嬸的兒子朝我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你來了。”我和胡陶打了聲招呼,牽着冉冉繼續往外走。
“林悅,到底怎麼回事?整條街都炸鍋了,我媽讓我趕緊過來看看。你和冉冉沒事就好,你說我就昨天和今天沒上你家來,居然就發生了這麼多驚天動地的事情。”胡陶拍着胸口,“冉冉,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去醫院。”我簡潔的答她。
“冉冉被那老妖婆打傷了?給我看看。”胡陶拉過冉冉。
“陶姨,我沒事,哪都不痛。”冉冉往我身邊蹭了蹭。
“嚇死我了,你沒受傷就好。”胡陶直起腰看我,“林悅,你臉色怎麼那麼難看?放鬆點。那老妖婆欺負你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天冉冉總算給你出了口氣……”
“胡陶,你能安靜點嗎?”我瞟了她一眼。
“我可以安靜點。”她也牽住了冉冉的手,跟着我往前走,“冉冉沒事,你帶她去醫院幹嘛?去看老妖婆?”
我抿着嘴算是默認了。
“林悅,你瘋了嗎?冉冉受了這麼大的刺激你不是應該先好好安撫她嗎?再說了,她是爲了你,你明不明白?你現在還帶她去醫院看老妖婆?是不是還要逼着她去道歉。冉冉,我們不去!”胡陶停住了腳步。
“做錯了事就要道歉。”我冷冷的吐出了這句話。
“陶姨,我聽姑姑的,你別跟她吵。”冉冉怕我和胡陶吵起來,慌忙扯了一把胡陶。
“林悅!”胡陶挫敗的喊了一聲,見我無動於衷,她氣得牽着冉冉不再理我了。
“蘇曉敏回來了!”穿過了胡陶家後面的那條巷子時,我低聲說。
“什麼?她回來幹什麼?”胡陶倒吸了一口涼氣,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