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夫人一聽婢女回報,親自下樓來施禮道:“見過公主。”
蘇雪說:“夫人不必多禮,身子可好了?”
媚夫人道:“公主請上坐,託公主的福,已經大好。”
蘇雪注意到媚夫人今日禮數一絲不苟,態度也十分恭謹,心裡不禁在想,她難道是有什麼事讓自己幫忙?想到這兒又不免有幾分氣,這裡的人都是利字當先!
於是她打定主意送了錢便走人,坐下身拿出一疊萬兩銀票放在桌上:“夫人,這是悠月的贖身錢。”
媚夫人沒有伸手去接,卻嚴肅地看了嬌容一眼:“還不跪下給公主請罪。”
“夫人?”嬌容有些不解,但還是聽令跪了下去。
蘇雪以爲二人在做戲給自己看,淡淡地說:“夫人這是何意?嬌容姐並沒有做錯什麼啊!”
媚夫人拿起桌上的銀票雙手遞上:“公主,這銀票望月樓不能收。”
蘇雪看她面帶愧色,而且真的極爲惱火嬌容,方纔明白過來,媚夫人比嬌容懂得知恩圖報。
只不過人情歸人情,買賣歸買賣,這種事最好分清楚。“夫人,望月樓養了悠月那麼多年,我既贖了她,就應該付清贖身錢。”
媚夫人說:“民婦和嬌容這丫頭的命都是公主救的,望月樓上下都該銘感公主大恩,若非公主望月樓可能早已不在了。公主看上悠月那丫頭,自當送與公主。”
蘇雪瞥了嬌容一眼:“夫人,我知道望月樓現在也挺難的,夫人就收下吧,何況我贖下悠月也實在有些冒昧。”
媚夫人說:“之前只當公主好心,想成全了悠月和藍公子,卻不想公主自己有贖下悠月之意,公主在選嫁時才贖下悠月,實是體量望月樓。民婦哪還有臉收這銀子。”
蘇雪見媚夫人態度極爲誠肯,不願客氣個沒完沒了:“夫人,如此這銀子你留下一半,就當是夫人允我贖了悠月。你也不要怪嬌容姐。她只是按規矩辦事,完全是爲了望月樓着想。”
嬌容忙道:“公主、夫人,嬌容該死,嬌容知道錯了。”
媚夫人這才讓嬌容起來,然後收下二十萬兩銀票:“那就依公主的意思。”
蘇雪笑了下:“嗯。”她越發覺得媚夫人能有今天的成就,絕非偶然!她實在很會做事,又很懂做人,她時常在別人需要時幫上一把,而且從來不會將別人當成傻瓜。
所以當日她逢難時,自己和沐嫣然纔會那樣幫她。這都是她之前便替自己種下的善因,也是退路。
嬌容和媚夫人比起來,就顯得勢利器小得多了,而且有那麼點小人得志,所以她只能做個張羅跑腿的。不過要管這麼多人,總得有這麼一個唱得了黑臉兒的。
蘇雪把剩下的銀票收好,暗自苦惱這下子倒麻煩了,這銀子是媚夫人執意還自己的人情,可又是她替藍橋一墊的,這樣的話,還要他還自己嗎?
媚夫人見蘇雪不再執意客氣。才放下心,這說明蘇雪還念着她們之前的交情,以蘇雪現在的地位和名望,區區幾十萬兩銀子想巴結都巴結不上。
“公主,您覺得新來的幾個姑娘如何?”
蘇雪見媚夫人和自己話起家常,喝了口茶:“新來的幾位閣主都不錯。望月樓的生意一定能很快重現昔日的興隆紅火。”
媚夫人用手絹掩脣輕咳了兩聲,然後因痛苦楚了下眉:“公主,像望月樓這種地方,永遠都是個是非之地,之前蒙公主相救方得保平安。往後還不知怎麼樣呢。”
蘇雪明白媚夫人的意思,望月樓現在就像是有了前科,再怎麼小心也不免有人盯着,而這種靠着錢、色、權、利生存的地方,一旦被朝廷監視上,生意就難做了。
“夫人放寬心,身子重要。”
媚夫人淡淡地道:“我原想把望月樓經營成一個只談風月的樂地!可是……許多事真是身不由己啊,唉!罷了。”
蘇雪沒在說什麼,她相信媚夫人不是個單純到以爲開了門就能做生意的人,這種情況她一定想到過。不過蘇雪相信在媚夫人心裡永遠有一段美好的情感回憶,所以浮沉於這紅塵之地,仍舊捨棄不去那一份摯着。
她不禁好奇媚夫人曾有過怎樣的經歷,當年那個秀媚何上的花娘,何以能成爲明陽乃至大宣第一青樓的主人。可是她現在更關心,也更擔心的是望月樓是不是已經到了騎虎難下的境地。
“夫人,新來的玫瑰閣主是什麼身份?”
媚夫人和嬌容相視一眼,道:“公主實在是心澈眼明。新任玫瑰閣主碧玫,是宮中派來的人。”
蘇雪聞言驚訝地脫口道:“是皇后娘娘?”
媚夫人點點頭:“嗯。”
蘇雪苦笑了下,望月樓似乎剛脫離虎口,又掉進了狼窩,不管怎樣都是別人口中的一塊肉!不知何時會被吃得連點渣都不剩。
而自己現在雖然看着風光,榮耀無限卻又比望月樓好得了多少?就連那位高高在上的娘娘都猶時時自危,何況自己。
互相說了幾句寬慰話,蘇雪離開牡丹閣,看着望月樓如仙境般的景色,她來到小橋上,看着水中的魚兒。
杏兒道:“小姐,你看這些魚兒多悠閒自在。”
蘇雪搖頭輕嘆了口氣:“我不覺得。”
這些魚兒現在是很安逸,有人飼養又沒有天敵,可是它們的生命卻早握在別人手裡,生存的空間也只限於這小小的一汪水池,總不如江海中的魚逐流逆浪,海闊天空。
杏兒輕聲道:“小姐有心事?”
蘇雪沒有正面回答:“杏兒,你在官奴署住過?”
杏兒點了下頭:“是,不過只住了五天,就被老爺買回蘇府了。”
“那是怎樣一個地方?”
杏兒的臉色變了變:“小姐,那裡並不比牢房好多少,甚至還不如牢房,因爲進了官奴署的人,就不再是人了!”
蘇雪驚愕地問:“爲什麼?”
杏兒幽幽地道:“小姐,入了奴籍的人,就和牛馬沒什麼區別,一生沒有自由,只能任人買賣,甚至被主人打死,都不會有人問津。”
蘇雪雖然聽着心裡極不舒服,但卻無法感同身受,她也不知道在這個尊卑貴賤無處不在的時代,這裡的人是怎麼看待的。“杏兒,那你心中可有怨恨嗎?”
“小姐,杏兒能恨誰呢?只怪自己命不好罷了!不過幸好有老爺和小姐,不然杏兒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這時忽然聽到了陣銀鈴般的笑聲,猶如天籟,蘇雪轉頭看去,是新任的桃花閣主帶着一名婢女從橋頭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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