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夫人沉思良久:“公主這樣問,想必許多事都已知道。”她頓了一下,擡眼直視蘇雪的眼睛:“我心裡一直確定,我不站在任何人一邊。我還想對公主說一句真心話,我一直視公主爲知己,是極爲珍貴的朋友。”
她的眼神坦蕩清澈,閃着動人的光彩,不像她這個年紀的女人會有的眼神,蘇雪在這一瞬間確定媚夫人永遠是她所認識的媚夫人,心中一陣感動:“夫人也是我最珍貴的朋友。”
兩人相視而笑,眼中有淚,心中卻無比愉悅,這種心情無法用語言來表達,也無須再多說。
嬌容停上了哭泣,她好像忽然明白了,明白了自己忽略了什麼,失去了什麼。她站起身向外走去,她的腳步很輕,彷彿思想飄到了很遠很遠,她忽然想起了很多,卻又忘記了很多。
蘇雪回到家頓感身心十分疲憊,一想起剛剛發生的事,心裡總有幾分後怕,而她的臉頰兩側有些瘀青,那是被碧玫捏傷的,巧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又不敢多問,忙取來熱手巾替她敷臉。
小睡了一會兒,卻總是噩夢連連,醒來時天色已晚,她剛坐起身,一直守在一旁的巧兒便拉開牀幔:“小姐,睡得好嗎?我去替你拿晚飯,剛纔沒忍心叫醒你。”
蘇雪點了下頭:“嗯。”不管怎麼說睡了一會兒感覺舒服些。
不一會兒巧兒端着飯菜回來:“小姐,這是龍公子吩咐香蓮準備的,他說您應該想吃點清淡的。”
蘇雪微笑說:“他不去做大夫真是浪費了。”蓮子粥配兩盤青菜,的確很合她意。
吃過飯她讓巧兒把龍逍遙請了過來。“龍公子,碧玫情況如何?”
“已經按蘇小姐的意思,安置在後院的廂房。並派了人看守。”
“嗯,她沒有再尋死吧?”
龍逍遙點了下頭:“沒有,只一直呆坐着。”然後他帶着幾分疑惑:“蘇小姐。她可是個很危險的人,你爲何要把她帶回來啊?”
蘇雪道:“對於這些人我實難理解。我也並不想與他們打交道,所以把她帶回來,是因爲她可能是毒花案的關鍵人證。”
龍逍遙滿臉驚訝地脫口道:“碧玫和毒花案有關?”
蘇雪說:“希望不是我弄錯了,但這還得請姜公子來確認一下,如果送他暗香優曇的人是碧玫,就能證實我們的推測是否正確。”
“蘇小姐,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麼,三殿下就是主謀啊。”
蘇雪搖搖頭:“龍公子。碧玫是替貴西王辦事的,如果幾位皇子都死了,他這個皇叔的兒子可能會被迎進宮當太子啊。”
龍逍遙恍然道:“蘇小姐思慮周詳,我還真沒往這方面想過。”他遲疑了一下:“可像碧玫這種人,讓她招認一定不容易。”
蘇雪嘆道:“是不容易,但能好好活着誰願意去死呢?自盡更需要莫大的決心和勇氣,她剛死了一次,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尋短見。”
龍逍遙卻不認同她的說法。“據我所知這些人若不是有什麼把柄被握着,就是受到某些利益驅使,並且一旦行動失敗。只有死路一條,自盡還能得到些撫卹,不然就會被追殺。”
蘇雪當然明白。那些任務失敗就服毒自盡的人她也見識過。“龍公子,你說過碧玫口中沒有藏毒,並且她謀害我不成便以媚夫人相要挾讓我們放她走,這說明她的身份有些不同,至少不會因爲一次失手就非死不可。”
“蘇小姐說得有道理,但我仍舊認爲把她長留府中不合適。”
蘇雪點點頭:“我會盡快解決此事,龍公子早點回房歇息吧。”
“嗯。”
隔天一早蘇雪把姚護衛叫過來:“碧玫就由你來看管,如果她想到院中走走,或是有什麼需要都滿足她。再叫一名婢女好好服侍,你要多留神。她雖然受了傷,卻是會武藝的。”
姚護衛道:“我知道了。小姐放心。”
蘇雪沒有去見碧玫,也沒立刻請姜墨風來認人,而是按事先的約定到店鋪找潘夫人一起去了鳴泉谷。她看得出碧玫個性很強並且自負,這種人通常吃軟不吃硬,絕不能讓她覺得放她一條生路就是爲了從她口中問出什麼,如果處理不當讓她心生反感,那她真的死也不會開口。
潘夫人的心情極好,臉上始終掛着微笑:“妹妹覺得哪天開業好呢?”
“這些我不太懂,姐姐以爲呢?”
潘夫人胸有成竹地道:“我找人問過,這月二十六是好日子。”
蘇雪微有些驚訝:“二十六麼?那只有不到五天了。”
“咦?妹妹平時做事比誰都急,怎麼這會兒嫌快了?”
蘇雪嘆道:“主要是最近有太多事讓我心中煩亂,而且我怕到時有個什麼事兒,我又抽不開身。”
潘夫人道:“擇日不如撞日,誰也不知道哪天會忽然發生什麼,再說不是還有姐姐呢麼。”
蘇雪看了看窗外,路旁垂柳盈盈砸地,碧油油的田野一眼望不到盡頭。“姐姐說得是呢,咱們就二十六開業。”
潘夫人笑道:“這纔像妹妹說出來的話嘛。”
活水流香,陽光媚人,花香馥郁,人情溫婉,留連於鳥語山花間,猶如甜美的夢境,觸動着心底最敏銳最溫柔的那根弦。
這裡的一切寧靜迷人,卻又處處生機無限,在樹下品一杯清茶,拈起石桌上被風吹來的一片花瓣,蘇雪的心有幾分醉了。
潘夫人輕聲讚歎:“仙境也不過如此吧。”
悠月端着一盤精緻的點心走過來,也許是因爲美景的陶冶,脂粉未施的容顏越發清麗嬌美。“公主、潘夫人,嚐嚐點心,這是我向祥雲樓的師傅剛學的,加了野蜂蜜。特別香甜。”
蘇雪說:“莫怪人說水土養人,才幾日不見悠月更水靈了呢。”
悠月不好意思地道:“公主說笑了,不過這裡的確養人。”
潘夫人吃了口點心連連點頭:“味道真不錯。”她擡眼看看蘇雪:“妹妹啊。你可是這寶地的主人,我要是你一定把家搬到這兒來。可你卻忙得連過來瞧瞧都得抽空。”
悠月說:“是啊公主,這裡的清晨、黃昏特別是夜晚景緻更美,好像所有的花草都懂得你的心情和語言。”
龍逍遙轉了一圈回來剛好聽到悠月的話,道:“蘇小姐,這陣子忙完,我一定來住幾天,這後邊的山林谷地應該能狩獵。”
蘇雪聽他們這樣說,只是點頭微笑。她自然也想好好享受一番這裡的溫泉浴和美食美景,可是她得有那份心情啊,或者說她得有命。
原本只是突發奇想,卻是無心插枊枊成蔭,現在這山谷能爲她帶來多少利潤已經不那麼重要,但能成爲此地的主人,實在是很幸福的一件事,相信所有人都會羨慕不已。
坐了一會兒,到祥雲樓、舞蝶齋和採珍館等處看了看,華服美食。娛樂休閒,凡是能想到的和可能需要的,都能得到滿足。
黃青說:“小姐。我與齊公子商量給僕人和婢女訂製一批服飾,他說小姐一定有特別好的想法。”
蘇雪忽然想給這裡的人做一批現代些的服裝,不知道會不會讓人跌破眼鏡。“嗯,這個想法很好,我抽空去找齊公子把樣式訂下來。僕婢可夠用?”
黃青道:“暫時夠用,婢女少了些,我已經在找。”
“嗯,你能想到什麼,儘管去張羅。”
快到晌午藍橋一過來了。一臉的春風得意。“公主、潘夫人,午飯在這裡用吧。這邊可有別的店沒有的新菜品。”
蘇雪調侃道:“哦?是因爲這裡有悠月所以比較特殊?”
藍橋一委屈地說:“我這可全是爲了報答公主,再說這裡有山泉。所以纔會有些不同。”
蘇雪點了下頭:“這也算是特色呢,看樣子藍公子很用心。”
藍橋一道:“我對這家店的前景很好看,自然要多用些心思。”
藍橋一所說的新菜品,最美味的莫過於鯽魚湯,魚是在這邊的小河中撈的,水自然用的山泉水,味道極爲鮮美。
邊吃邊聊着二十六號開業的事,藍橋一拍着胸脯:“絕對沒問題,開業當日所有菜品免費,五日內只收成本。”
蘇雪挑了下眉:“藍公子越來越有大東家的派頭。”
藍橋一道:“這都是和公主學的啊。”
黃青想了下:“我這邊也沒問題,全聽小姐安排。”
潘夫人道:“這兩天我家老爺還會帶一批奇貨回來,一定是這邊的人見都沒見過的。”
龍逍遙說:“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蘇小姐儘管說。”
蘇雪聽了十分高興:“那就這樣定了,我現在就回去寫請柬,藍公子和姐姐還有龍公子有想請的客人,也一併請來吧。”
三人同聲道:“好。”
回到家微雨前來找她:“公主,聽說碧玫姐來了,但那位護衛說沒有公主允許誰也不能見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蘇雪說:“碧玫因爲一些事心情不好,之前差點尋了短見,我怕她傷人或是傷了自己,所以讓姚護衛看着她點兒,你要是想看看她自然可以,只是現在還不行。”
微雨驚訝地道:“我覺得碧玫姐不像是會輕生的人呀,她一定是遇到很傷心的事了,我很想去安慰安慰她。”
蘇雪心中又是一陣氣憤,更爲微雨感到心疼,只是自己不能告訴她,正是碧玫害得她時日無多。“還是過兩天等她情緒穩定些,再去看她爲好。”
微雨像是有點不情願:“那好吧。”
這時龍逍遙過來說:“我把姜公子請過來了。”之前快到蘇府時,蘇雪便讓他去找姜墨風。
姜墨風聽蘇雪說找到一名背心處有鷹樣紋身的女子時,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半晌才說:“她人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