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冬兒幫蘇雪梳妝好,就包了幾件衣服出去了。
想不到這老宅子裡連面鏡子也找不到,蘇雪甚至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雖然很好奇,但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她滿腦子想的全是銀子。
左等右等,也不見冬兒回來,蘇雪有些坐不住了,決定出去走走,爲了避免迷路,她順着一條望不到頭的路一直走了下去。
通過和冬兒聊天,蘇雪瞭解到宣國民風較爲開放,女子出去做事的也不少,而且許多方面和她印象中的唐代差不多。
走着走着,路面由沙石路,變成了青磚的,周圍的房屋宅院也都比之前的好許多,不少宅院的門外都立着石獅子,而且一個比一個高大威武,蘇雪也有點累了,倚靠着其中一隻石獅子的基臺,想靠着歇會兒。
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輛馬車奔了過來,停在蘇雪對面兒的大宅前,蘇雪好奇地張望着。
車上跳下來一個年輕男子,只見他急匆匆跑到門前,拍了拍門。
門開了,男子剛踏進去,一位老者就迎上來問:“梅大師呢?人請來了嗎?”
年輕男子低下頭說:“曹管事,梅大師病了,連榻都下不了,來不成了。”
“這,這可怎麼辦呢?上哪去找人來畫屏風啊,今晚宴請就趕着要了!”曹管事一臉焦急。
他來來回回踱了幾步,擡頭說:“順來,你速去‘水雲軒’那兒走一趟,看有沒有畫師得空,無論多少錢都先請來。”
“曹管事,已經去過了,現在那裡的畫師都在忙着爲皇上的壽宴作畫,真的找不到人來幫忙。”
蘇雪聽出了一點頭緒,這戶人家是要找人幫忙作畫,還說無論多少錢都願意,畫景畫圖、替人化妝,不正是自己拿手的嗎?
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那戶人家門口,向那管事毛遂自薦:“你們要找人畫什麼嗎,我可以幫你們畫!”
“你?你真的會畫嗎?這可不是鬧着玩的!”曹管事看蘇雪衣着得體,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子,但女子講究端莊,行不動裙,蓮步輕移,絕無像蘇雪這樣滿街跑的,不由得懷疑起她是哪裡來的瘋ㄚ頭,而且她年紀輕輕,能有多少本事!
蘇雪聽了曹管事的話,也意識到自己是有點冒失了,她什麼工具也沒有,又不十分擅長國畫,這時代的人不會是要畫水彩、油畫吧,而且他們到底要畫些什麼,她也還不清楚,萬一……
看見蘇雪面有遲疑,曹管事認定她只是胡鬧,不再理她,繼續和順來討論是否有其他辦法。
蘇雪心中有些七上八下,可是肚子裡空空的,想到自己和冬兒的難處,她咬咬牙,大聲說:“我不是胡鬧,我真的會畫,不管什麼我都會畫,我的畫是最好的!”
“這位小姐!您就別在這添亂了,就是那位在詩畫雙絕會上,連拿了四次頭名的姜才子,都不敢說他的畫是最好的。你這話是不是說得太大了,你是哪家的小姐,快回去吧……”曹管事耐着性子,揮揮手。
蘇雪好不容易纔找到一個機會,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或許以後她和冬兒就指望她這點技藝吃飯了。
“我真的會畫,讓我試試不就知道了!”
“試?哎呀,我說這位小姐,你饒了老夫吧,這東西能試嗎?畫壞了你賠得起嘛!”曹管事已經不耐煩了。
蘇雪仍然想說服這個管家給她個機會,但那個管事就是一直讓她快走!正鬧得不可開交,一個清麗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爭執。
“曹管事,既然找不到人,就讓這位小姐試試吧。”一個身穿鵝黃色雲裳的年輕貴婦,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的以,姿態雍容地站在一旁說。
“咕嚕……”蘇雪剛想謝謝這位夫人,不爭氣的肚子卻出賣了她。
婦人淡淡一笑:“呵,曹管事,讓人把午飯送到後堂屋,替這位小姐準備碗筷,我想和她聊聊。”
“是,夫人。”曹管家馬上躬身答應。
“這位小姐,隨奴家來吧。”婦人又看向蘇雪微笑着說。
蘇雪注意到這院子十分寬闊,花樹亭石錯落有秩,樣樣精美,猶如一座園林,看樣子這宅子的主人極富有,而且講究。
轉過迴廊,穿過一個圓月門兒,蘇雪被請到了間雅緻的屋子。僕人們擺上一桌精緻的飯菜,蘇雪一邊吃,一邊和這婦人聊。
原來這戶人家姓潘,幾代爲商,今晚潘宅打算宴請一些別國來的客商,談談生意,聯絡下感情。
之所以要找畫師,是因爲潘家的堂屋十分寬闊,坐在屋中可以觀賞庭院的美景,只是宴請貴客,僕人來來往往,多少有些不合適,所以潘夫人想先立扇屏風,等客人用過酒宴再合上屏風,邊談生意邊賞月色。
宅中現有的屏風不是有些老舊,就是太小,所以請人趕製了一扇,屏風上的畫原本梅大師答應畫,但是他突然病了,所以纔有之前這一幕。
吃過午飯,潘夫人帶她去看了那扇空白的屏風,屏風是紫檀雕花外框,白絹的面兒。
潘夫人說:“今夜月色正好,奴家希望屏風上的畫看起來雅緻些,又能透出幾分月色,可以讓客人對院中美景有所期待。”
蘇雪十分欣賞這位潘夫人的巧思,而且她待人親切,不由心情大好,靈感也隨之而來。
“蘇小姐,這些東西是爲梅大師準備的,你看還需要些什麼。”潘夫人讓人擡過來個案几,上邊放着筆硯紙墨。
蘇雪拿起案几上的筆挨個兒看了看,這些筆比她平時所用的那些筆刷都要軟,而且筆號偏小,對於這麼大的一個屏風,顯得有些無力,再看顏色,也只有兩方墨,看樣子這梅大師畫風細膩,而且以水墨爲主。
“如果蘇小姐有所疑慮,不必爲難,此事就作罷吧,今日相見亦是有緣,奴家見蘇小姐似有難處,這銀子當是一點心意。”潘夫人拿了出一錠銀子。
蘇雪聽了此話豪氣頓生,她只是覺得這些工具不太合手,而且沒有顏色表現不出她要畫的東西,纔不免有些擔心畫不好,對不起潘夫人的信任,但是她也清楚,他們現在找不到別的畫師了。
“潘夫人,我已經想好怎麼畫了,只是要麻煩您爲我找些東西來。”她放下筆看着潘夫人。
潘夫人面上立刻顯出喜色:“蘇小姐,有何需要儘管吩咐。”其實她原本只是想賭一賭,若是蘇雪不能畫,那她這屏風也就白做了。
“潘夫人,您替我準備一支筆頭越大越好的兔毫筆,兩盒胭脂,一紅一粉,再準備一些石綠、石青色的顏料可以嗎。”
蘇雪心想這些東西應該比較好找到,像是丙烯色和水彩色怕是說出來也是難爲人,而其他顏料就算有,她卻不知在這裡該叫什麼。
“小玉,記下了嗎?讓曹管事速去準備。”潘夫人馬上吩咐一旁的丫鬟。
蘇雪趁着這時間在屏風上比量着,腦海中一幅美麗的畫面漸漸成形。
不一會,剛纔那個順來滿頭大汗地捧着一支鬥筆,和幾盒顏料跑進來:“夫人,您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潘夫人問:“蘇小姐,這些行嗎?”
“可以了。”蘇雪捏了下筆,又看看盒中的顏色,雖然這筆還是差了點,但已經很好了。
“那請吧。”潘夫人笑着說。
“潘夫人,能麻煩您留我一個人在這裡嗎?”蘇雪客氣地問,她也不是非要安安靜靜,只是她怕她畫畫的方法嚇着她們。
“當然,都跟我退下吧,小玉,你留在門外隨時聽候蘇小姐吩咐。”潘夫人說着帶着奴婢和順來離開了。
蘇雪挽起袖子,先試了試筆,然後開始調和顏色,一切準備好了,開始往屏風上畫。
她料想得沒錯,屏風的吸水性很強,她利用這一點,用墨色調和了些石青、石綠,在屏風上先畫出枝葉的輪廓,讓顏色自然暈染,然後用筆的尾端劃出枝幹和葉脈,中間的顏色被劃開,流向兩邊,枝幹和葉脈就出現了。
再用中號筆沾些顏色,勾出花瓣,又用調好的胭脂在花瓣的尖端,暈染上一點粉紅,最後再用小號筆沾些幹色,將細部勾畫點綴出來。
畫完這扇屏風蘇雪用了不少時間,一幅美麗的荷花圖出現在白絹屏風上。
整體構圖上蘇雪用了不少心思,荷花有盛開的,有含苞待放的,疏密有致,濃淡相宜,透着屋外的光,剔透晶瑩,栩栩如生,幾顆露珠滾懸菏葉上,垂垂欲滴,她想要是藉着月色,一定會更美。
這效果蘇雪自己都覺得有點意外,她是什麼辦法都用上了,雖然有些取巧,專業人士大概也不能認同,可是效果不賴。如果有合手的工具和材料,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畫得更好。
蘇雪暗自得意了一下,眼看日已偏西,如果冬兒回來找不到她,一定會十分着急,她讓小玉去請潘夫人過來。
“蘇小姐,這是!嗯……”潘夫人看着屏風,眼睛都直了,只是神色卻有些複雜,欲言又止。
蘇雪見潘夫人的神色有些遲疑,不禁擔心起來,難道自己的畫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