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天色微白時,程紫依仍然在想着蘇雪所提的兩條計策,領兵打仗多年,她深知如果按蘇雪所言行事,兵將們必然以爲她是怕了貴西大軍。但若是正面迎敵以三萬人對八萬人,儘管地形對自己這邊比較有利,結果也是可想而之的。
這時門外傳來一聲高呼:“報!”隨着話音一名士兵進了軍帳躬身道:“將軍,貴西大軍天明前便會抵達谷口。”
原本坐在一旁打盹的伊卓揚坐直身體,面上已無一絲睡意:“紫依,我們如何應對?”
程紫依揮手讓那士兵退下,沉思片刻做出決定:“卓揚,傳令下去,全軍隨時備戰!你再安排一下,只要我命令一下,你便親率從附近調來的步兵打頭陣,在山谷腹地的寬闊處列陣……”她將陣形排列順序仔細說了一遍。
伊卓揚越聽神色越驚訝:“紫依,難道你要求敗嗎?那些士兵的戰鬥力可遠不如我們的精騎,讓他們打頭陣,這……”準備直接迎敵已經讓他很驚訝了,他認爲就算貴西王知道此谷有埋伏,藉助地形上的優勢仍舊勝算大些,程紫依卻放棄這有利條件,還排出了讓他極爲匪夷所思的陣形來。
程紫依抿嘴笑了下:“我怎麼會求敗呢?你且先去安排,貴西王一時半刻不敢進谷,過了晌午便是決戰之時。”
伊卓揚確定程紫依不是因爲過度疲勞在說夢話,並且她臉上的神情充滿自信,於是點頭道:“好,我這就去。你最好稍事休息一下。”
程紫依在他將要離開營帳時叫住他:“卓揚,記住交戰之時不要硬拼,見機行事。”
“嗯。”伊卓揚微笑着眨了下眼睛。他當然不會拼命。除非她的安全受到威脅,要不是爲了她,他纔不當這個什麼勞子副將軍呢。
天剛亮。龍逍遙和沐嫣然便過來了,聽說貴西大軍已到谷口。他二人決意留下,一方面看看戰事的發展,另一面想助程紫依一臂之力。
程紫依沒有過多客氣,也沒有親自去查看敵情,而是邀請二人一起用早飯,並且吩咐下去,讓所有兵將這頓飯都要吃飽吃好。
龍逍遙忍不住問:“貴西大軍已經到谷口,程將軍不怕他們突襲麼?”
程紫依微笑道:“先前他們兩萬精兵幾乎全軍覆沒於此。就算他想突襲,他手下的人也不會同意,所以我想他現在正忙着鼓舞士氣,並安排人查探谷中情況。”然後她頓了下:“龍公子可在谷口處細看過這山谷?”
龍逍遙點了下頭:“來時我仔細看過這邊的谷口,兩刃絕壁夾着一線彎路,並且一眼望不到兩三裡之遙,讓人不禁懷疑,這路只是山間的一道裂縫罷了!而現在我知道這山谷兩邊狹窄,中間寬闊,實在是易守難攻的好地點。”
程紫依道:“貴西大軍所在的谷口和這邊的情形差不多。怎麼看都像是一條‘死路’,平常人想通過這裡都會心生遲疑,更何況‘明知’谷中有埋伏。”
沐嫣然說:“這麼說。貴西大軍的確不會很快進入山谷。想必程將軍也已安排好埋伏等着他們了?”
程紫依道:“兩邊的山崖陡峭,又有百丈之高,我軍所能利用的其實也很有限,所以除了哨兵,其他人都已經撤回。”
“咳咳。”龍逍遙被這話嗆得不輕,營地離貴西軍所在谷口不過十幾裡,按程紫依的說法,並沒有安排什麼防備,如果貴西軍打進來。這營地會是首先暴露在敵人眼前的攻擊目標。他們不瞭解情況也就罷了,這位程大將軍竟然一臉泰然在坐在這細嚼慢嚥。實在讓他很難理解。
沐嫣然聞言也意識到了她們所處的境地,咬了一口饅頭竟忘了咀嚼,愣了一會兒才囫圇地嚥下去。“程將軍。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程紫依已經吃得差不多,輕拭了下嘴脣:“兩位放心用飯,一會兒還有事要二位幫忙呢。”看他二人的反應,程紫依確信貴西大軍也一定在犯迷糊。任何的埋伏都有可能被看出破綻,特別是在堅信此地必有埋伏的情況下,如今她把人都撤回來,敵軍只會覺得她們埋伏得太好,便更不敢冒然進軍了,她現在正是在利用這點爭取時間。
太陽馬上就要升到頭頂,山谷在一天中也只有這一個多時辰光線最充足,其他時間不是半明半暗,就是完全陰暗的。
貴西王聽完探路士兵的彙報眯起了眼睛,他曾經也是打過多次仗的,對於兵家作戰慣用的手段瞭解不少,此刻卻怎麼也猜不出程紫依到底用了什麼辦法,能把士兵隱藏在光禿禿的崖壁上。
營帳中站着十幾名將領,卻一片沉寂,似乎連呼吸聲都聽得見。終於,之前做爲先遣軍,並在失敗後帶一小隊人馬逃回去的老將鼓足勇氣開口道:“王爺,上一次我軍是在第二個轉彎處中了埋伏,其他地方並未見有更好的埋伏地點。”
貴西王聞言沉思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站起身一揮:“傳令下去,進谷!”說着便向帳外走去。
另一位將領忙跟上前小聲道:“王爺,那程紫依精通兵法,末將覺得這其中一定有詐。”
貴西王冷哼道:“她只是故弄玄虛罷了,本王就不信她區區兩三萬人馬,能奈何得了我八萬大軍。”
那名將領聞言不敢再多說,躬身道了聲:“是。”
與其說貴西王對他的判斷有信心,還不如說他急於趕到明陽。而他並不在乎多損失個一兩萬士兵,所以他決心硬闖!所謂機不可失,如果其他的王爺親王先到了明陽,那他的如意算盤便會落空。
他親自披甲上馬,高聲發表了一番演說,看着士兵們的情緒高漲起來,他一舉佩劍:“保護皇上,剷除奸佞,出發!”
隊伍列隊進入山谷,士兵們對貴西王的話深信不疑,前邊那個程紫依就是亂臣賊子,自己這邊是正義之師。再說在這個比較和平的時期,身爲貴西之地的士兵和將領建功立業的機並不多,國內沒有大規模的動亂,守邊禦敵也沒有他們的份額。
八萬人的隊伍何其壯觀,馬蹄聲和腳步聲讓整個山谷都爲之震顫,而山谷似乎已感覺到一場大戰即將展開,忽然間颳起了幾道奇異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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