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宛城城樓上曹操這邊,大將夏侯淵、文聘等人聽從了曹操的指令,就要下去出城解救那些無辜的百姓,那邊黃巾軍見城頭之上對下方百姓哭求久久不爲所動,早已沒了耐心,更加上剛纔宛城之上一通亂射,雖然多是被那些哭喊的百姓擋住了,可還是有不少的黃巾賊被射中身亡了,這下子可惹怒了這些刀頭舔血的傢伙,哪裡還管得了多去等待,也不去管什麼將令不將令的了,二話不說就要開打。
只見到那些臉色猙獰兇悍的黃巾軍一個個都將刀槍對準了那些手無寸鐵、更無縛雞之力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還在不斷地向着城上哭喊令聞者傷心見者落淚的普通百姓們,驅趕着他們就直接往前方湯湯流水的護城河下趕。
春季剛到不久,那冷峭之氣卻還未完全消退,雖然南方有沿江水汽平衡溫度,但這河水驟然下去,還是令本身身上衣衫破碎、更是久經飢渴實在再無力掙扎了的貧苦百姓們不堪忍受,一個個嚎叫着,在性命的擠逼之下,發揮了畢生力量,想要爬回去,可又豈是這麼容易?別說身後就是明晃晃的刀槍,就說本身都以力竭,此時就算臨時迴光返照爆發,面對着護城河尋常人力也難逾越的數丈縱深,卻也只是無力迴天。
而這普通百姓一個個都被驅趕着前來,在性命的脅迫之下,無人敢反抗,但垂死掙扎,猶是唯有死之一途,而此時便不說這和那些黃巾軍無甚瓜葛的一路都被擄掠過來的普通百姓了,就是剛纔纔在一起並肩作戰的軍中同僚們,他們的屍首,此時卻也是得不到安生。
只見黃巾先頭部隊渠帥周倉此時已經坐於馬上,但躊躇不前,似是有些猶豫,良久才咬牙道:“命人將這些無用屍體統統拋入河中,填平護城河,只待一滅敵軍,咱們便可爲所欲爲……”
周倉話音一落,這些個黃巾賊子們卻沒有絲毫猶豫,彷彿要搬動的不是和自己熟識同僚們的屍體,而是自己的功勞、錢財和吃不完的飽餐、還有享用的美人一般,一個個反而是顯得興高采烈,搬動着那些就在身後或者身旁不遠處原本已經不甚完整的黃巾軍的屍體,搬到了宛城護城河邊,然後直接拋進了浩浩河水中,不過也有些人猶豫,畢竟這些人可不同於剛纔那些百姓了,但這份猶豫,也在周圍人紛紛仿效之下,被驅個煙消雲散了,卻是無人注意到身後他們主帥周倉嘴角那抹無奈和慨嘆。
這一幕同樣是被城上衆人所見,只見剿賊先鋒大將曹操雙手緊攥,青筋暴露,良久才深深一嘆,而後又恨聲道:“此等賊寇,當不得久留人世!”
這一回,身邊衆人聞言皆是贊同的點了點頭,就是郭嘉、荀攸、蒯越也沒有絲毫猶豫。
黃巾軍此番所爲,已經是毫無半點人性可言,在城樓上這些皆非常人,雖然並不會感到納罕,畢竟此前就對此多有耳聞,可當一切就在眼前發生,更比耳聞更甚之時,衆人都是平白感覺胸中一腔怒火無處發泄,只要等着黃巾賊上鉤。
而只見下方那些黃巾軍將這些活人屍體一併拋入河中之後,雖然一時半會未必能夠完全將這護城河填滿,但就此想要跨過去,卻也不是難事了,在一個個黃巾小頭目的猖狂吶喊引導之下,一隊隊黃巾隊伍跟着跨過了幾成坦途的護城河,沒有理會腳下那些血肉和亡魂,一羣叫囂着就要往城池攻去。
可是宛城一座堅城大城,哪裡是被這番戲劇性的攻伐就能夠打發的,便是讓這些黃巾軍到了城下,也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但黃巾軍此番卻也有所不同,可以說,經過了這麼一年多來與官軍的周旋,朝廷軍對黃巾軍有所瞭解,黃巾軍對於所謂攻城之道也並非再是原本那般一無所知,所以此次前來,自然也是攜帶了數目不少的攻城器械,只不過這些攻城器械大多要不就是從朝廷軍中繳獲過來,要不就是自己匆匆而做,所以並不精良,但黃巾軍個個都是不怕死的,命都不要了,前面有着一座城池,城池裡面有着錢財、糧食還有女人等着自己,這個時候哪裡還想得到其他,都是不要命的向前衝去,然後高舉着那一架架簡易的攻城梯子靠在了城牆之外,又一個接着一個沿着梯子向上攀登。
宛城城牆的寬厚高大,此時發揮了最大的作用,空有那數丈距離,對奮力向上攀爬的黃巾軍來說卻不啻於天塹,更何況城上的朝廷軍也不是什麼都不幹的,箭矢、沸油、巨木、石頭等早有豐富儲備的守城利器此時也是都被搬了出來,將黃巾賊的攻城直接扼殺在了城牆之上。
即便是僥倖讓得幾人攀爬了上去,諒他們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且還不等他們有所作爲,守城將士早已經得了霍峻的將令,怎麼可能任他們在眼前晃盪?
宛城城頭之上,耳聞不斷有慘呼聲傳來,卻見是那些原來費盡了千辛萬苦、而且還有前面無數人用血肉鋪就的“天梯”才得以攀登上城樓的黃巾將士,一個個來不及歡呼雀躍、慶功於自己,下一刻便眼見着城上一衆殺氣騰騰地守城將士攜帶着剛纔對那些非人舉動的煞氣,殺將而來,卻是曹操等人也沒有想到,就是黃巾軍方纔如此那般舉止,反而激起了朝廷軍隊的怒氣和士氣,人性爆發地奮勇殺敵,於是黃巾軍一個個只能是不甘的怒目圓瞪倒下去,卻是再也沒有了半點聲息,就這樣死了。
曹操的臉色依然是冷峻異常,眼神也沒有半點波動,叫人看不出他是什麼心思。
眼見得霍峻在城牆上指揮若定,而且即便自己這個主帥就在旁邊,他卻絲毫沒有受到干擾,似乎也令人難以想象這纔是他從軍以來幾乎是第一次成爲這樣獨當一面的重任,以往也都是或者江夏太守黃祖、或者荊州大將文聘爲主,這劉表也忒的沒有識人之明瞭,但也虧了他不夠識人之明,才使得自己有此機會發現一良將,他不由低聲對身旁荀攸道:“雖然比我家元讓差了些,卻也是一員不可多得的良將。”
能得曹孟德如此評價,霍峻也算是大出風頭了,荀攸不由詫異看了曹操一眼,卻見他雙目微閉,剛纔之言似乎是自己幻聽了,但他卻知道,必是這孟德起了惜才之心,不過就是他對這霍峻也是頗爲看好,看來荊州果然是多良才,前有馬良文正不凡,這裡又有霍峻武略不俗,可嘆劉荊州不善用人,竟將這等人才棄之如帚,倒是平白便宜了曹操來此發現良才,雖然現在沒有辦法將他們都收歸囊下,但有今日之善緣,他日兵鋒一起,只消振臂一呼,何愁此間良才猛將不前來投?
荀攸心底敞亮似地,眼角卻似不經意瞥見了悠悠然望着戰場之上的郭嘉,心底又是一嘆,可惜如此謀主,已許他人啊!
且不說曹操、荀攸在此作何感想,那邊黃巾軍可謂是受到了迎頭痛擊,纔剛剛解決了護城河的難題,此時終於到了夢寐以求的城池之下,卻還是不得其門而入,而且看着事態,想要進入其中,比之經過剛纔那些壁障的難度還要大,周倉在後方也是急得跳腳,卻沒有絲毫辦法。
恰在此時,久候不至的夏侯淵、文聘等人領軍終於姍姍來遲,打開城門,立於城郭之前,直接就面對了上天無門的黃巾軍,兩相碰撞在了一處。
夏侯淵本意是要救人,自然不願與敵軍多糾纏,可這些黃巾軍在天上受了氣,自然想要在地上找回來,殊不知此時也是碰到了鐵板之上,既然他們要前來送死,一羣烏合之衆,夏侯淵豈會懼他們,但見他領着本部人馬左突右衝,直將黃巾前陣攪了個天翻地覆,還有個同樣不俗的文聘在旁掠陣,端的是氣煞人也。
此時後方急急趕到的周倉也已發現了他們的存在,哪裡容得他們猖狂,更不願己方之勢盡喪,遂命副將看守本軍,本人則是御馬先行一步,待到了宛城之下,黃巾陣前,沉聲一喝道:“朝廷走狗,又有何懼哉?衆將士隨我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