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大元二年新年剛過沒多久,洛陽衆人還未從新年的餘韻中回過味來,卻聽到了從漢中傳來的消息:就在洛陽東面的冀州之地,尤其是以渤海之地爲首,渤海太守兼冀州別駕、四世三公家族的袁紹袁本初以“君不賢、臣不敬”爲名自立,半公開地打起了反對朝廷的旗號,倒是招攬了一大批的追隨者,尤其是其有玉璽作憑,雖然沒有明說,但暗地裡消息傳播的很迅速,因而也影響到了洛陽,劉協的合理身份自然也要開始受到質疑。
“哦?”聽到了這個消息的時候,凌巴臉上還是保持着冷靜,不動聲色問道:“那關於袁府大火的事情,他又是怎麼說的,我倒是有些興趣了。”臉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而且還不是冷笑,只是很平常的微笑,好似真地起了興趣一般。
來報告消息的樂師頓時憤憤不平道:“此人簡直無恥,竟然將那件事情全部都賴到了主人頭上來了,雖然沒有明說什麼,但對外宣告的話裡話外都在隱射着洛陽的“大人物”,而且還是他完全惹不起的,除了皇帝之外,可不就只剩下主人了麼?”
凌巴絲毫不以爲意,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笑道:“既然都知道他無恥了,那麼還和他計較這些幹什麼,何必呢?氣壞了身子,難道他還會賠你?”
樂師雖然點頭應是,但還是滿臉不忿,凌巴卻也知道他這不是做作,而是因爲真的對自己尊敬,說來也奇怪,在這種長幼尊卑有序的社會,很多時候反而不是年紀和資歷最重要,而是地位以及主從之次,而樂師對凌巴這個主人也算是盡心,凌巴自然也不曾虧待過他,只是這老頭子時不時就會有一些讓人苦笑不得而無語的舉動,也是一大奇葩了。
撇過樂師老頭子的問題不談,袁紹的事情出來,並非是完全沒有影響的,至少凌巴能夠察覺到不少早有野心之人就已經蠢蠢欲動了,而這其中凌巴着重關注的幾個人,劉備已經死了可以不用考慮,關張二人沒有特殊情況自然也是這輩子差不多就跟定了自己了,最多也就是隱退,反正不會是敵人也沒什麼威脅;而類似曹操、袁術這種纔是真正讓凌巴擔心的,四世三公袁府被一把火燒盡,當時袁術並不在場,而回來之後聽說了這個消息自然是悲痛萬分,而從自己去拜訪的時候被拒這點就可以看出來,雖然和袁紹這個兄弟不待見,但在他的心目中恐怕還是自己那個同父異母的庶出兄弟說的話遠要比自己來的可信,而袁紹關於這件事情的解釋,不就正是在話裡話外隱射着這一切都是凌巴乾的,而他不過是被逼無奈,做足了一幅被逼得近乎家破人亡而不得不扯旗造反的悲苦形象,自己則反而成了“惡霸”之流。
也是這一點,纔是凌巴在乎的,不過袁術就算是真的反叛了,對凌巴來說也沒什麼,袁家兩兄弟,性格里都有着十分嚴重的缺陷,雖然說難保在這裡歷史不會發生變更,但有些事情卻是必然註定了就不會改變的,他們已經具備了失敗者的“素質”,也有那個“潛力”,凌巴又怎麼可能放在眼裡?所以之前劉備死的時候,凌巴就沒有再去多關注袁紹,一來時機上不合適了,要是讓關張心中起了疙瘩可就不好了,二來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自己並不夠重視他,當然也不會存在什麼後來爲這個不重視後悔買單的情況,因爲很多事情都是意料之中就已經考慮過了,而且也在掌握之中的,就是往後,也頂多放在心上稍加註意;而凌巴更加在意的,毫無疑問還是另一個人、曹操。
也可以說在凌巴認識的這些個漢末三國曆史上有名的梟雄中,除了董卓之外,恐怕這曹操是最先被自己察覺到有那種野心暴露的人了,即便如此,凌巴對這個曹操還是有點兒期望的,不是期望他能夠回心轉意,而是“人生在世若無敵人,可不寂寞如雪”似地對於一個稱心合適的對手的期待。
凌巴自然也有一直都在關注着曹操,只是最近他在洛陽城裡卻顯得很安分,儘管知道這很可能只是表象,但找不到什麼證據,甚至心裡面也更希望曹操可以留下來幫自己,雖然自己都很清楚這希望有多麼奢望,所以他也並沒有深究下去。
而且最近還有一些新的訊息,通過那些蛛絲馬跡所得到的某些結論,也吸引了凌巴更多的注意力,他畢竟還只是一個人,不可能真的分心幾用,在更多關注這件事情的進展之後,對於曹操那便也就相應放鬆了不少。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會產生怎麼樣的後果,也不會去想,未來的事情未來才知道,只是那一天會遠麼?
最近荀彧一直都感覺很古怪,他感覺自己心裡面臨着某種抉擇,一個對於自己一直以來心中的信念和自己一直以來都認爲是志同道合的一個好友之間產生的矛盾而搖擺不定的抉擇,當然了,他更多時候都是偏向於前者,但聰明反被聰明誤,聰明人的煩惱往往都是自己鑽牛角尖造成的。
他之所以會在心裡面產生這樣的進退維艱,究其根源還是他察覺到的一些小問題,串聯起來的話,可就不是什麼小問題了。
終究還是同族的叔侄關係,荀家在洛陽也有置辦產業,而荀彧和荀攸都不是太過講究和貪圖享樂的人,所以也都是住在了這一起,但最近荀攸卻每每早出晚歸,偶爾有看到的時候就發現離開是行色匆匆、回來時風塵僕僕,也不知道失去了哪裡辦了什麼事情了,但荀彧很肯定不是出去“工作”的。
對於滅董卓一戰有出過力的這些功臣,都有一個花名冊記載着,也都按照各自有所封賞,現在不是漢懷帝時期,劉協也不是劉宏,所以對於這些功臣的賞賜不管是在職位還是物質獎勵上都不會吝嗇,而荀攸自然是擔了一個文職工作,可隨着洛陽重建工作接近尾聲,尤其是新年過去,繁忙的時候早過了,現在更不應該如此頻繁出去,要知道荀彧印象中的荀攸可不是一個對這種無聊的文事工作會報以很大熱情的人。
今天同樣是如此,荀攸匆匆就要離開,卻被荀攸叫住了。
看着荀攸眼中一閃而過的異彩,荀彧心中一動,表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不苟言笑地問道:“公達,這麼急又是趕着要到哪裡去啊?最近可是經常看見你這樣呢,有這麼忙麼?”
“叔叔,不過是一些例行小事而已。”荀攸對這個比自己年齡還小的叔叔還是有幾分對長輩的敬畏的,聽到他這麼一問,表情雖然很自然,但眼中閃爍的異彩卻被荀彧直接察覺到,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其中有貓膩?
而且荀彧這段時間心裡面一直以來的那種不安感覺也並非是空穴來風,他的確是察覺到了些什麼,不管是自己這個侄兒,還是自己一直都在關注着的曹操那邊,總有些痕跡能夠被把握進而猜測到什麼的。
不過表面上荀彧卻也不說破,其實他很想要勸說對方一番,但想想還是算了,萬一是自己多心想岔了,那又應該如何?
荀攸似乎並不知道荀彧心中在想些什麼,而是笑道:“其實除了職務上的事情之外,還有孟德叫我幫他準備一些文書,我也不太清楚他想要幹什麼,但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荀攸大概本以爲這樣隨意編造一個理由會可以糊弄過荀彧,但他自己卻好像忘了,作爲聰明人,既便隨意編的一個理由,也都可能有據可依,而同樣作爲一個聰明人的荀彧,聽在耳中心中又是一動:什麼文書,這孟德好好的要做這些準備幹什麼,難道……
他卻是不敢再想下去了,因爲很可能是他不願意面對的結果,他和曹操交好,除了曹操爽朗而且有意承交之外,更主要的原因,還是他覺得二人是志同道合的。
荀彧一心爲漢室計,所以對於有希望重振漢室的凌巴,儘管世家與凌巴這種無根浮萍差距太大,他卻願意曲折去結交,當然凌巴的愛才以及謙謙有禮也讓他心中認同感劇增,但也並沒有因此就忘記了曹操。
其實一直以來,在他心裡,或許曹操比之凌巴更適合作爲漢室中興之臣,他則甘願輔佐左右,但現在的形勢下,凌巴作爲大將軍其實一直以來做的也很不錯,至少和曹操比較起來,不會讓他產生像是這樣決擇的苦惱。
可就算是苦惱,他也更願意往好了去想,只是世事難料,往往與人的想法大相徑庭。
荀攸見荀彧的神色,似乎也意識到了些什麼,趕緊告別了離開去,而看着他的背影,荀彧不由再次陷入了沉思。
過了良久,他纔好似反應了過來,嘆了口氣,叫來一個下人道:“去傳個口信到大將軍府,就說:荀文若與大將軍約,今夜要去……去、去北門巡夜守城,至於去大將軍府之事,恐怕只能夠暫且延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