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小心些……”凌府之外,馬車就在一旁等候着,可凌巴卻一時無法脫身,因爲明月公主就在身邊,說着這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很低沉,都有些泫淚欲滴了,顯然心裡面卻是因爲侄兒的問題滿含愧疚。
最近這個問題也不是第一次了,偏偏每一次都要把凌巴召進宮裡面去,但她自然不會像是貂蟬那樣不清不楚,對於皇宮那個地方的黑暗,曾經身在其中的明月公主可是比誰都要了解,所以纔會擔心,可偏偏每次被叫進宮裡面去做什麼,凌巴卻又從來不會告訴她,也就不怪每次都要搞得她疑神疑鬼、擔驚受怕地了。
凌巴實在對她沒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然後看她嘟着嘴似乎有些委屈,趕緊涎着臉安慰道:“謝謝夫人擔心了,可是你也要相信你的侄兒,更要相信你夫君我啊。說起來什麼樣的險境,夫君沒有經歷過,皇宮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難道還能把我難住了?”
他這明顯是在故意把一切情況說得輕鬆,但其實他自己心裡也沒有底,畢竟他現在不是再像以前那樣,天天和劉協呆在一起了,現在和那個少年皇帝每天最親近的,反而是那些個內侍了,而這類人最是容易心懷鬼胎、搬弄是非,更易受有心人的收買和利用,雖然這洛陽皇宮裡面也有不少的內侍以及宮女都會聽從自己的調遣,勉強算是自己的人,但自己畢竟不想要真地將劉協當成自己手中的傀儡來監控着,所以也都控制在一個合理的度之內,甚至還有很大的收斂。
這些年以來,洛陽皇宮隨着逐漸擴大和熱鬧起來,也逐漸的擴招了一些宮人去,裡面新的這些人,自己大部分都不認識,他們和自己也沒有什麼交情,那可真的是難保不會被人收買利用,要說他們會對劉協產生什麼影響,凌巴也說不好,畢竟少年人心性,更是漸漸有了屬於自己威嚴的年輕帝王,自己也真是有些捉摸不透的。
“就你會說……”公主笑中帶淚,卻又是別有一番風情。
凌巴不由得看得呆了,這個在歷史中沒有過明確記載的女人,在自己的身邊確實百變,有時象是一個魔女,有時象是一個妖女,而現在更多時候,尤其是在爲人母有了孩子之後,她的變化也更大了,更加的溫柔體貼,但是,偶爾的使使小性子,卻更能夠讓人感覺親切和回憶。
“對了,琦君呢?”凌巴突然想到了貂蟬,在自家人面前,當然不可能叫一個宮娥式的名字,都是以霍琦君之名來稱呼的。
“姐姐這段日子越發的困頓了,有了孩子便是嗜睡的,之前不也是一樣的麼?她就不來送你了,也免得她擔心,傷了胎兒……總之,你要小心!”
的確,雖說貂蟬這已經算是第三胎了,而且前面兩胎還是緊連着的,一男一女,應該算是極有經驗了,但也還是逃不了懷孕時候必然嗜睡的習性。
如今這段時日,凌巴也是隻能夠在劉明房中度過,不過想到了明月公主每晚玩命兒似地要向自己索取,恐怕也是看到了她的貂蟬姐姐又有了,這已經算是第三個了,而她一直很想要的女兒卻一直沒法實現,她也感到了壓力吧?
汗,怎麼搞得有點兒像開展了生孩子競賽一樣了?
嗯,不過這卻也讓凌巴很有壓力感,看來自己還是任重而道遠啊。
收回思緒,看着眼前明月公主一臉猶自不放心的樣子,凌巴興起挑逗她一下,不由調皮地眨了眨眼睛,道:“謹遵公主之命!”
“噗哧”一聲,公主笑顏如花,凌巴卻知道這是勉強出來的,心裡的擔心和忐忑,都不想要擺出來,讓對方看到也給對方增添煩惱。
“小心些……”眼見着凌巴終於要走了,明月公主又不放心地囑咐了一句,惹得凌巴頭都沒有回,但卻是一個勁的翻着白眼。
……
皇宮裡……
“朕絕不相信老師會背叛朕的,你這狗奴才,搬弄是非,妄想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你意欲何爲?”劉協氣得直接站起身來,說話之間全無風度,看來這回他是真的怒了。
在他的心中,還是保留着對於凌巴的最初印象,他就是自己的老師,從來都是誠心誠意的對待和教導自己,雖然他如今也已經可以說是功高震主了,但是他從不居功自傲,自己尊敬他,他也尊敬自己,當然這兩種尊敬是不同的尊敬。
所以,從心底裡,對於這些言語,劉協很是反感,但是不可否認,在這些人這樣周而復始的不懈“努力”之下,還是取得了一些效果的,或許兩人心中還都並沒有真正意識到什麼,但是彼此的懷疑便會增多。
就像是如今,一有情況,劉協心裡沒底,還是要把凌巴召進宮裡面來談談話,才能夠完全揭過去。
這也是劉協如今心中的一大煩惱,現在的大漢朝離不開凌巴,而自己也不想要和自己的恩師鬧翻,在心裡面,他終究還是做不到一個成熟的政治家那樣,爲自己的利益而不顧一切感情。
所以今天,有關這些事情劉協實在不想要再糾纏下去了,乾脆想個方法一併解決了,這也是劉協意識到了什麼這一次卻仍然要把凌巴召進來的原因了。
那個內侍卻是顯得驚慌失措,他顯然根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當初那人叫自己這樣做的時候,可也沒說過會這個樣子的,但是如今看到皇帝發怒了,小皇帝已經不再小了,他有了自己的威嚴,更有了自己的氣勢,這絕不是一個小小普通的內侍所能夠承受得了的,趕緊伏跪在地上,緊張的說道:“奴婢、奴婢知罪了……奴婢、是奴婢口無遮攔,挑撥陛下和帝師的關係,奴婢罪該萬死……望陛下息怒!”
“哼!”劉協冷哼了一聲,“還不快滾下去……”終歸心軟了,眼前這個內侍,伺候得他還是很舒服的,或許也是因爲這樣,他纔會被那人選中吧?不過這些,劉協當然是不知道了。
侍就這麼地慌里慌張地退了下去,只剩下劉協一個人在的時候,他卻是先嘆息了聲,然後才自言自語道:“以前父皇就和我說過爲君者的一些避諱,以前還有些不信,現在看來倒是真的了。只是老師……”他嘴角掛起了一絲冷笑,眼神也很是冰冷,“那些人想要挑撥關係,可惜真是選錯了對象,沒有誰比朕更清楚大將軍的重要性……更何況,他是我的姑父我僅有的親人之一,更是我的恩師,更是他一手將我退到了如今這個位置。”然後語氣變得堅定:“只要老師不負我,我也絕不負他!”
劉協還在這裡喃喃自語着什麼,就被外面一陣騷動打擾了,接着就聽到剛纔出去的那個內侍尖聲稟報道:“衛國大將軍、琅琊侯凌巴覲見……”
層層傳遞,直到劉協耳中清晰無比。
劉協朝着外面和聲說了一句:“請他進來吧。”頓時又被層層傳遞出去,然後沒多久,就聽到了外面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顯然是人來了。
劉協再一次看到了他的老師,不過看到他這副樣子,卻是忍不住要笑起來。
只見凌巴從進來開始,一路就是這麼低着頭,而雙手卻直接高過頭平舉着,上面擱着一柄寶劍,卻記得是一次圍獵的時候自己賞給他的。
“這是……怎麼回事?”明明知道他肯定是在搞花樣,可劉協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忍住了笑,清秀的臉上微微扭曲想笑又沒笑出來的樣子顯得古怪無比。
“臣是來負劍請罪的……”負荊請罪、將相和之類的故事,凌巴和劉協可是講了不少了,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這裡面隱含的意思?
“請罪?大將軍何罪之後,爲什麼會想到要這麼做?”
這時候,凌巴終於擡起頭來,“皇上,臣只是近來時常聽說一些有關於臣的風言風語……”
不等凌巴說完,劉協已經打斷了他,臉色深沉的問道:“老師,那你相信朕嗎?”他一提到對凌巴的那個稱呼,就讓兩人的氣氛頓時融洽了不少,關係好像也重新變得親近起來。
不得不說,經過了這些年,劉協真的成長起來了,有威懾,有能力,還有手段,這樣的君主,足夠幫着一步一步培養出他的人欣慰無比了。
凌巴只是愣了愣,然後笑了,他已經明白劉協的意思了,“如果臣不相信皇上,就不會呆在皇上身邊,一呆就是近十年了;如果臣不相信皇上的話,那麼今天,也就不會來到這裡了……”
“那就是了!”劉協搖搖頭,深吸口氣,鄭重地說道:“既然老師相信朕,那老師又何必去介意那些風言風語?”
劉協的口氣很認真,凌巴的表情卻變得古怪了,好像應該這句話要自己來對他說吧?現在讓他搶白了,他一時倒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話說他本來還以爲要來和劉協解釋個半天,說不定要是到時候解釋不通,還可能產生什麼糾紛,到時自己可能都危險了,所以他纔會和公主說那樣的話。
可是他絕對沒想到,劉協會和他說這樣的話,這說明什麼?至少這個時候,劉協還是信任他的,或者說是需要他的。
凌巴心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不知是該慶幸,還是高興。
確實,這樣子或許是最好的情況了,凌巴雖然也有想到過劉協可能會主動來和自己和解,但是總覺得這種希望不大,畢竟人都是會變得,尤其是經歷過權利的渲染,人性更容易變質,那個時候,什麼師生情、甚至是父子情都可以拋在一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