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說,南國春來早,三月花枝俏。
在這海南島上,三月間,已經可以算得上是晚春了。
若到春和景明之日,便可見到處鮮花滿樹,蜂舞蝶鬧的熱鬧了。
而這崖州城下,除了這路邊草綠花香,更有不少客商往來。過了城門,進出城池。
忽然,遠遠地,有十餘艘海船逆水而上,緩緩地在崖州碼頭靠了岸。
不見有貨物下船,下來的卻是一整隊一整隊的人馬,往城池這邊趕來。
城樓上,守城的小兵還在奇怪地看着,問守城的十將:“這是哪來的人馬?”
那十將卻是一聲驚呼:“敵襲!趕緊敲警鐘,關……啊……”
可話還沒說完,突然嗖地一聲,不知從哪裡射來一支弩箭,正朝他面門而來,根本不待他有躲閃的時間,那弩箭便從面門直射而入,釘在了頭顱之上。
“啊……殺人啦……”一聲驚呼突兀地響起,然後守城的兵士下意識地就要去關城門。
可城門口正準備要進出城門的客商,卻不知道狀況,還都推着板車,拉着牛車慢悠悠地走着呢,一聽這聲驚呼,全亂了。
其中一輛大車正好在城門口子處要進城,見狀,趕緊拉着車子要掉頭,誰知車上的裝着的幾大個袋子太沉了,掉頭急轉之下,嘩啦一聲,就倒在了城門洞子裡面。將大路的正中間,恰好攔住。
這下,想進城的進不去,想出城的出不來,全堵上了……
人呀、牛呀、車呀、貨物呀,擠成一堆,那兵丁想關城門也是無法。只得連忙往城內的守備兵營裡搬救兵。
那守備都頭一聽,跳着就起來,來不及披掛,領了大隊兵出來,抽了刀子,見人就砍。
那堵在城門口子的那些客商急忙丟了車子貨物,四散逃竄。
將無關人等趕走,那都頭一面派人往刺史府急報,一面催促兵丁清空城門洞子……
就在此時,又是一陣破空之聲傳來,嗖嗖嗖……一陣十餘支弩箭自城外射來,將過來搬東西的兵丁射死了四五人,餘下之人頓時便作鳥獸散。
那都頭這纔看到,就在城外四五十步遠之處,又有幾輛大車橫在大路之中,十幾個人影便躲在那大車後面,朝城門洞子裡面射冷箭。
“上盾!頂!上去!”那都頭用刀背抽了幾個逃跑的兵丁,又重新組織人馬,頂着木盾,去搬東西。
又是一陣弩箭射來,通通地一陣亂響,誰想那弩箭竟然直接射穿了木盾,餘勢不竭地紮在盾後兵士身上。
跑過去的兵士,又是一鬨而散。
“上城!射箭!”那都頭,連忙又吩咐道:“舉大盾,衝出去!”
就在此時,一陣急箭,成簇地朝那都頭射來。
那都頭人在城門內四五十步的地方,那敵人卻在城外四五十步遠之處,中間再隔了一個城門洞子,那足足是百步以外了。
再加上那敵人所用的並非是弓,而是弩。
而弩矢因爲沒有尾羽,雖然近距離上準且狠,可距離一遠,就沒了準頭,從來沒聽說過誰家的弩,能百步外還能保持精度的。因此,這都頭此前也未多提防。
可這些敵人發出來的,這些弩矢竟然準頭不失,飛了百餘步,依舊勁力十足,直奔自己而來,卻是出乎意外。
不過那都頭也當真是眼疾手快,在這猝不及防之下,眼見那鋒利的簇頭就要到了近前,依舊一個賴驢打滾,躲開了絕大部分弩矢,可小臂上,卻不慎被那矢掛了一下,頃刻拉了一道口子來。
“嘶……”一陣劇痛傳來,那都頭強咬着牙,扭頭看到釘在身後的弩矢,比平常所見的弩矢都要粗上一圈,個頭也有三尺長……
難怪勁道這般強勁!
而他身邊有兩個親隨也中了箭,卻都是貫穿傷。那個射穿了大腿的,還在那裡嚎叫着,可能還有救,那當胸穿過的,只怕是活不成了。
那都頭知道自己目標太大,便連忙往後幾步,避開那些敵人的視線。
可衆兵丁見連都頭都躲閃開,一個個跑得更快了!
他又急又怒,只得遣十將和親隨驅趕兵丁,豎了大盾去城門洞裡清障礙。
可從發現敵人的船隻靠岸,到翻車堵門,再到軍營求救,再到遭遇勁弩之敵,這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了。那從船上下來的人馬,便是爬也爬過來了。
果然,一陣喊殺聲從城門外傳來,一股驍勇的武夫,踩着城門洞子的雜物,衝了進來。
而當先的那百十人,更是身穿鐵甲,手握大刀,橫衝直撞。一照面就將守備的兵丁殺了個落花流水。
緊接着,又有數百人魚貫而入,先控制住城門後,便直往城內刺史府衙門而去!而在後面壓陣而來的,竟然是崔海龍、柳樹心和陳繼科三人……
這就是崔海龍所謂的問罪?問罪問得,直接把人家城池給奪了?
其實,這也並非崔海龍的本意。
原來那日崔海龍去挖陳繼科的牆角,卻不想,陳繼科說了一句話,讓崔海龍初得強兵的欣喜猝然成了憂患:原來這強兵得來容易,養着難啊!
這兵甲給早了……不應該才一過來就給兵甲的!
接下陳繼科再說,是不是要趁着這股士氣,去崖州問罪的時候,崔海龍無奈地點了點頭:兩千貫才能激勵一次士氣,這士氣也太精貴了些。既然此刻士氣高漲,那便一起去吧!
只是,從儋州到崖州有三百多裡地,按照日行六十里的行軍速度,得走上五六天才能到,那自然不可取。
本着送佛送到西的精神,陳繼科便乾脆叫上弟兄們,一起坐船,去給崔押牙助陣……
他孃的!謀劃的好好的一場行動,硬是被陳繼科給攪和成了鬧劇。
除了留下的一千多人看守寨子,一千多打家劫舍慣了的海盜,堂而皇之地打起了儋州都押牙崔的旗號,直奔崖州。
到了第二天一早,馬上就要進舍城水了,陳繼科來找崔海龍商議,這問罪如何個問法。
崔海龍的想法是陳兵崖州城外,讓城內各家服軟便是了。
陳繼科一聽,哈哈大笑。對他說,“押牙太過心善啦!上門問罪之道,陳某比你熟悉,便讓陳某來安排吧!”
陳繼科一安排,就安排成這樣了……
進了崖州成,見到城門洞子和城門裡內倒着的十多具屍體,崔海龍隱隱地覺得有些想吐。
可陳繼科卻像見了些許小事一般,打發人將這些礙事的東西,連同城門洞子裡面的車和雜物都清空了,堂而皇之,猶如主人一般地請崔海龍上了城樓。
沒了血腥氣,崔海龍才感覺心裡舒坦了不少,這纔不喜地跟陳繼科道:“這幾家雖然壞某生意,到不至於生死之敵……”
“押牙的意思是?”陳繼科心裡想着,你崔海龍殺的人還少?只不過從來都是背後捅刀子,殺人不見血罷了。只是卻裝作不解道。
“奪了他的財貨,將其所獲拿了,警告其不得造次便好!”崔海龍道。
陳繼科聽了心中一陣冷笑,都打破城門殺了進來,卻只是爲了一聲警告?這崔海龍當真是僞善至極。不過面上卻假裝驚訝道:“哎呀……押牙怎麼不早些明說啊!”
崔海龍心道,某是想說來着,不是你不讓說嘛?他嘆了一口氣道:“又如何了?”
陳繼科剛要回話,就見門外丟進來幾個東西,骨碌碌地滾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