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整好的隊列,被突然爆發的哭喊攪得稀爛,負責登記戶口的林阿生忍不住就一陣破口大罵。
領着幾十個湄洲都的戰兵,將一衆老幼或踢或拽,讓他們各自找到自己的家人,重新站成五列。
只是,湄洲都的戰兵中,識字的卻沒幾個,只能麻煩吳大安排了幾人過來執筆……
登記剛開了個頭,結果,又出岔子。
一個老婆子,一個不留神就撲倒在登記的戰兵前面:“小將軍……老身還有個小兒子,跑到山裡去了,他沒幹過壞事的,求求你,讓他也回來好嗎?”
那戰兵一愣,又是個沒法做主的事,只好再把林瞎子找來。
林瞎子一聽那老婆子的話,心道,這逃在山裡的殘匪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海潭山東西寬有三十里,南北長更是有七八十里,躲幾個人,實在是太容易了,若是不能將他們都清理下來,遲早是隱患,便說:“只要你能找出三個保人來,保證他不再去做那作奸犯科的事,便同樣可以租種田地……”
說罷,又大聲地朝人羣說道,“家裡有跑到山上去了的,都讓他下山來吧!只要有人作保,便可同等處理!若是日後再與海盜勾結,嚴懲不貸!”
話一落音,馬上就有人從隊列中擠出來,要到山上去尋人……
現場秩序又是一陣大亂……
真他孃的煩躁!林阿四憤憤地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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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到林瞎子沒有生氣,沒有說自己辦事不利;那邊那個戰兵的頭子,就是叫吳大的,也沒有說什麼,才嘟嘟囔囔地嚷了幾聲,任憑那些人往山裡跑。
只是山有那麼大,也不知道那些殘匪都躲哪裡了,大概一時半會是難得找到了。
不過,也不着急,張武定在海潭山,陸續開墾了大片的水、旱地,足有五六千畝,還有山上的緩坡上,大片的桑林,面積還更大。
按照唐代的生產力,一個成年男丁能有效利用的土地,最多不會超過十畝,婦女的力氣小一些,能利用的土地自然更小。
張武定是用苦力營,不計死活,勉強經營下這麼大片的田地。換了王延興接手,卻不能這麼幹,能是多招回來些人,就多一點勞動力……
而且,水寨之外的那幾處村寨,也是要重新處理。
有此爲例,也多個參考。
只是離這寨子最近的一片田地的分配,卻是存了點私心,打算截流下來,將來分配給湄洲島過來的家口。
經過此次變亂,湄洲島還存一百零七戶,五百多人,其中有男丁兩百有餘,已經是包含了湄洲都的一百二十六人;
唉,也算是給他們一個交代吧!
這邊,林瞎子在忙得亂糟糟的,那邊,王延興卻還在巡視自己的收穫,盤算着,該如何規劃。
這可是分大基業!比自己在小溪場折騰將近一年的地盤來得還打,丁口數還多啊!
單只是這五千畝的水旱地的規模,一下子就要超過泉州大多數家族的田畝數了!
嘿嘿,這地裡的莊稼,託了張武定的福,長勢極好,接下來,這夏糧收起來,不要太爽啊!
至於,這萬畝桑林,聽着數字很大。看了之後,才知道,在唐代的時候,種桑養蠶業發展得比較緩慢,蠶房集中養蠶的規模還比較小,大多是採野蠶:
就是圈一大片地,種上桑樹,然後就每隔一段時間,到桑樹上找蠶蛹……
至於山陰處的蠶場,倒是一處蠶房。然而,養蠶的技術含量,可不在鍊鐵之下,一幫苦力如何幹得好?產量還不如採野蠶呢。
王延興對這絲織品的興趣也不大,接收過來之後,全部交給林瞎子處置。
可是,湄洲島上卻沒有桑林,林瞎子也不知道這蠶該怎麼養。
他接到王延興的指令後,想着那些輕飄飄的、白白、黃黃的蠶繭,感覺是一堆燙手鐵疙瘩一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當領導的就是這點好,不感興趣的事情,可以找個屬下扛啊。
王延興感興趣的,是張武定建的那處鹽場。
鹽場所能產出的利潤,就不是那半吊子蠶場能比了。
天明後,前往接收鹽場的戰兵,在接收鹽場的過程中,發現還有黃衫隊在此把守,衝進去的時候,還遇到了抵抗。
可見張武定對此地也是極爲重視。
而在鹽場幹活的,正是苦力營。
只是,戰兵出現得突然,守備的海盜還不知道水寨已經易主,突然遭襲,尚未組織起有效的抵抗,便被摧枯拉朽的擊敗,除了兩個逃跑的,二十餘名海盜被當場誅殺十二人,俘獲六人。
等王延興來到鹽場時,戰場已經打掃乾淨。苦力營的鹽奴也被排好秩序,等待自己的新的命運。
可王延興一到鹽場,第一眼就被驚到了。這張武定動作和規劃,還真是讓人意外的大手筆:
他竟然在灘塗上建了攔海堤,可以在退潮的時候截流海水。
截流的海水被用人力提高,送入另外一片佔地極廣的儲水池。
從這個儲水池的面積之大和池水很淺這兩點來看……莫非,張武定是打算曬鹽?將這個儲水池應該是作蒸發池用?
看到這裡,王延興有點在想了,這張武定該不會也是穿越過來的吧?居然還知道曬鹽?
要知道,現在中國最大的鹽的來源其實是井鹽,海水煮鹽雖然也到處都有,卻不是主流;
原因很簡單,海水中鹽的含量很低了,只有百分之三點幾。
而鹽井裡抽出來的滷水的含鹽量能到百分之十以上,有的還能更高。
相比之下,雖然海水取之不盡,可煮鹽要費的柴草卻是要多了幾倍。
先將海水曬乾一些,然後再去煮,便成了聰明的中國人們的應對之策。
這種應對之策發展到極致,便是直接將海水曬乾,即所謂曬鹽。
然而,原理簡單的曬鹽,在實際操作中,卻沒有那麼輕鬆。
鹽在水裡的溶解度是三十多,也就是說,要含鹽量達到百分之三十多,鹽纔會開始析出,這意味着,要曬掉百分之九十的水份才行。
像張武定這樣的設置,顯然是曬不出鹽的。
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中,一直到明代,成熟的曬鹽工藝才被髮明出來,在此之前,大都是先將海水曬乾一些,然後再煮。
張武定便是這麼幹的。
海水在經過大略地蒸發之後,便收集起來,倒入陶罐中煮,一直到煮幹爲止。
只是,海水中的含鎂鹽較多,味道發苦,這樣將海水完全煎乾的方法制出來的鹽,口感其實很差。
海水煮鹽不是製鹽的主流的另一個原因,便在於此。
一邊走,一邊看,心裡不斷地盤算着,一圈走下來,王延興心裡暗暗地得意起來。
完整曬鹽工藝確實很複雜,不是一時半會的事。不過,將這煮鹽的工藝改進改進,卻是不難!
哈哈……這又是一大財源地啊!
想到此處,王延興心情一片大好!
擡眼望去,遠遠的海面一片蒼茫,水天相接處,那一條分割天與地的天際線,遙遙地不可觸及……
這海闊無垠,天高奧遠之境,恰如他此刻心中胸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