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武寧,曾經的海灘山總瓢把子張武定的堂弟,也是張武定最信賴的助手,和爲數不多能給張武定出出主意而不被排斥的聰明人。
而且,他還是張武定火器研究之路的總設計師和實踐者,他不但作出了張武定手中的第一枚樹炮,還有史以來第一次造出了轟天雷,並且在宣州用於實戰,將火器的威力以極其血腥的畫面,展現在了大唐衆人的視野中。
當然,他還是刻意地去探查王延興火器的戰法和模仿着應用於實戰的第一人……
正式因爲這些種種,在楊行密進攻蘇州失敗後,他被臺蒙劫持到了揚州,被要求在揚州繼續進行火器的研究之路。
在揚州他的成果是楊行密版本的鐵炮!
這是他按照細作偷看到揚波軍的重炮來仿製的。
不過,不同於王延興最初使用熟鐵板卷制輕炮和青銅鑄造重炮的工藝,他採用的卻是用生鐵鑄造的法子。
然而,他可沒有型砂鑄造的法子,他只會泥範法……這法子用來鑄造流動性好的青銅器,問題不大,可用來鑄造流動性較差的生鐵,那砂眼和空洞和裂紋等等衆多缺陷可就都出來了。
然而,鑄件熱處理這樣的天頂星科技,他就更加不會了。
而鑄造完畢後在鏜光內壁的工藝,那就是知道了,也是沒法去實施:他可沒有那設備!
所以,他造出來的鐵炮不但是威力遠遠的不如王延興的重炮,壽命更是慘不忍睹。
可就算這樣了,這種能將鐵球打到五百步以外的強悍的火器,依舊有着讓人無法抗拒的吸引力,讓楊行密不惜血本,造了一百多門。
楊行密便是依靠這種鐵炮,在江州城下,給了錢鏐一個大大的驚喜。
也正是有這種鐵炮在手,楊行密擋住了朱溫南下的步伐。
不過,這玩意在楊波軍面前卻不夠看了。論射程,論精度、論殺傷力,論戰法戰術,楊波軍都已經可以全面壓制淮南軍。
揚波軍一直沒有將楊行密拿下,所缺的,只是王延興一鼓而下的決心。
不得已,楊行密只能去聯合朱溫,試圖跟朱溫達成和解後,一起對抗王延興。
朱溫同意了,而張武寧和殘存的鐵炮,則被送到了汴州,成爲了楊行密送給朱溫的禮物。
很顯然,朱溫比楊行密更看重張武寧,他將張武寧任命爲了朱溫設在汴州的火器坊的坊監。專職打造火藥和火器供給宣武軍。
陝州之戰中所用的樹炮,便都是張武寧督造的。
而現在,朱溫將朱友文派了過來督造鐵炮,看似是在他頭上加了一層管束,可張武寧卻知道,這其實是給了他更大的權限:
因爲,他區區一個坊監,有太多的事情不好去做的,或者是太多的人不買他的帳。現在,便可以打着朱友文的旗號來進行了。
朱友文也是知道這一點,他到了火器坊之後,事事以張武寧爲首,處處都透露出敬重之意。
哪怕是朱溫要求他儘快將鐵炮的壽命提上來,他也只是徵求着問詢張武寧的意見。
然而,張武寧聽了他的要求後,卻是給了他一節鐵管子。
“這是何物?”朱友文不解地問道。
“槍管!”張武寧先是答出兩個字來,然後又補充說道,“這是泉州的所謂製造所造出來的報廢的槍管。”
“製造所?報廢的?槍管?”朱友文更加不解了,他看了看這跟鐵管子中間小手指頭大小的孔洞,他疑惑地問道,“這也是火器?”
“正是!”張武定肯定地答道,“這是楊波軍的線列火槍兵的單兵火器!”
“單兵火器?”朱友文不淡定了,“你是說,楊波軍的戰兵,有一個人就可以使用的火器?”
話纔剛說完,隨即他又想到了更多的信息,不過他還是有些不太確定:“這種火器,每次都是打出一個彈丸?難道能比鐵炮威力更大?”
張武寧就像是猜到了朱友文定會有此一問一般,早就準備好了說辭道:“將軍所言正是!單杆火槍的威力確實微不足道,不過,將軍有沒有想過,如果數百人,排成一條線,然後源源不斷地射擊,打出來的子彈的威力,是比鐵炮更強還是更弱呢?”
“而且……”張武寧頓了一頓又道,“鐵炮打的散彈,跟樹炮是一樣的,十分發散!而這種火槍,打出來的子彈的準度,在五十步之內,不下弓矢,百步之內,可以打馬羣!若是以長矛立於四周,而將火槍藏於陣內,便可對河東鐵騎造成致命的打擊!”
朱友文可是領兵打仗的行家,他聽到張武寧的這番描述,不禁展開了聯想……他沉思片刻之後,不住地頷首道:“此法甚好!還要請張坊監多多地造這種火槍,某這就去請父王選練勁卒爲火槍兵!”
看到朱友文一臉興奮,張武寧卻突然叫道:“不可!”
“爲何不可?”
“因爲火器坊造不出這樣的槍管!”張武寧嘆息道,“屬下能造出實心的鐵條,卻造不出此等空心的鐵管啊……”
聽到這言辭,朱友文面上不禁有了一絲慍色:“有現成的模樣,就擺在你的面前,爲何造不出來?”
“這鐵管就在屬下眼前,可屬下確實不知,該如何製作……”張武寧先指了指那槍管道,“屬下先是想着鑄造……可王延興用來製作槍管的鐵是柔鐵,火器坊裡的化鐵爐,沒法將柔鐵化成鐵水啊!”
朱友文自然不知道柔鐵就是熟鐵,熟鐵的熔點足有一千五百斤多度,這裡若是能造出能熔化熟鐵化鐵爐,那都可以直接吹法鍊鋼了!在這裡的化鐵爐的溫度,也就是一千度出頭,只能熔化生鐵。
“那些鐵作大匠呢?”朱友文不知道柔鐵的特性,不過,他一聽,原來是鐵匠的原因,立即問道,“火器坊中,不是有汴州最好的五個鐵作大匠嗎?他們可有什麼辦法?”
張武寧搖了搖頭道:“屬下已經找他們問過了……都說無法!”
“無法?那這管子是怎麼造出來的?”朱友文掂了掂手中的鐵管,身上突然露出一陣殺氣,“定然是有法子的!而且!必須有法子!”
看到朱友文臨近爆發的樣子,張武寧這才淡淡地躬身道:“那……能否請將軍,跟幾位大匠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