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琚爲人最是直接,順着他意思來的,他便喜歡;不順着來的,那一張臉,一絲一毫都不掩飾,頃刻就能有哈哈大笑,變成滿目猙獰。
見盧琚突然翻臉,馬明心中一陣痛。
就在剛纔,盧琚還在批評王延興沒有人主氣度,難道盧琚這般做派,便是氣度了?
可這話如何能說出口來?
馬明心中暗暗地嘆了一聲氣,連忙躬身道:“奴這就去催促那些大匠,日夜趕製!”
聽到馬明回答得響亮,盧琚臉色才微微舒緩了一些:“去吧!去跟他們說,做好了,某重重有賞!做不好嘛……廣州城外的坑夠大!能埋的人很多!”
聽到盧琚這般殺氣騰騰的話,馬明一陣冷戰,他趕忙應道:“諾!”
然後,連忙告退,出了府門。
才從府門踏出,見到一輛高大的黑色的馬車,才離開不多久……
不用說,這定然是剛剛離開的蘇文合。
馬明哼了一聲,急急地往將作坊匆匆地趕去。
也由不得馬明對蘇文合不滿。蘇文合在一個時辰之內的變臉大戲,可是讓盧琚對馬明產生了非常大的不滿啊!
不過,如果蘇文合知道這一切,他定然會很滿意地點點頭,他要的就是這效果!
蘇文合才從盧琚那裡告辭出來的時候,就在想,馬明的臉色一定很好看。
不過,直到他出了府門,都沒看到馬明出來。
反倒是,見到了一臉焦急的王琪昌。
蘇文合見王琪昌臉上關切的神色,連忙快步上前:“讓校尉久等了!”
“盧琚沒有爲難蘇翁吧!”王琪昌擺擺手道,“若是過一會你還不出來,某可要派人進去查看了!”
“盧琚?”這還正在盧琚家門外呢,就直呼其名,這王琪昌還當真是沒把盧琚放眼裡啊!
蘇文合看了看左右,見盧琚門外看守大門的衛兵,一個個目光直視,好像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才壓低了聲音道,“你也不知道避諱一點!”
“哦……喊習慣了……”王琪昌不好意思地說道。
“到車上說吧!”蘇文合指了指一旁自己的坐車。
這是一輛駟馬牽引的馬車,跟王延興送給李知柔的那輛一個級別,高大、方正的車身,單只是看看,便覺得大氣不凡!
鋥亮的黑漆,可以照得出人影來;圓潤的細節,將一切都修飾得十分完美!
而內飾,更是無所不用其極,只管如何美觀而舒適,便怎麼來。
但是,最特別的,還是這其夾鐵板的車廂,可以擋住樹炮近距離的轟擊;
讓坐在車裡的人,有足夠的安全感!
當然,這種極費功夫的車,數量可不多。
全廣州只有十輛,一輛蘇文合自己坐,一輛送給了盧琚。
另外八輛,每輛售價一萬貫。
顯然是不夠賣的……
廣州大家族那麼多,大家都講究你有的,我也要有。
可偏偏蘇文合放着這麼好的生意不做,任你出再多的錢,這一批,也只賣十輛。
一定想買?也行,先交一半定金。
明年還賣十輛。
先來後到!
明年若是沒買到,那後年還有……
他孃的,衆人這才發現,着蘇文合不會不會做生意,而是生意做得也太精了!
正因爲這馬車這般稀罕,馬明才能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來。
就在馬明出來的時候,蘇文合已經和王琪昌在車上,說起剛纔見面的細節來了。
但聽到盧琚問蘇文合要李知柔和劉氏父子的首級時,王琪昌一聲冷笑:“這盧琚真是不知好歹!這三人對招討使都是有用之人,怎麼可能砍了,把腦袋給他送來!這種肯定不可能答應的要求,他何必要提?”
“某答應他了!”蘇文合微笑着說道。
“啊……蘇翁糊塗,你怎麼能答應他這種要求啊!”王琪昌着急地說道。
“爲何不能答應!”蘇文合繼續笑道,“某答應是答應了,又未必回當真給他!”
“那倒是,李知柔和劉謙都在寶安,劉隱更是還在四會。想砍他們的腦袋,也夠不着!”王琪昌嘟囔着說道。
“哈哈……校尉當真是個實誠人!”蘇文合哈哈笑道,“某不但是答應了,還回當真寫信去往寶安,索要這幾人的頭顱!”
“那阿姐肯定不會答應!”王琪昌肯定地說道。
“那某就可以拿這你阿姐的話,去答覆盧琚呀!”蘇文合捏着鬍子笑道。
“若是盧琚非要呢?”王琪昌又問。
“那某就再寫信去給寶安,再索要啊!”
“那還不是一樣的結果……你這不是浪費時間嗎!”王琪昌愣道,不過,隨即,他明白過來了,“緩兵之計!”
“校尉果然是聰慧之人!”蘇文合繼續一臉微笑,“現在某軍主力還在四會,只能由得盧琚囂張。”
王琪昌聽言,興奮起來了:“等主力回到廣州,盧琚的死期就該到了!”
蘇文合讚許地點了點頭,不過,他卻沒在這個話題上再說,而是換了個話題,問道:“後廂軍的那些人怎麼樣了?”
“嘿嘿……放心好了,只需某招呼一聲,他們就會隨某而來!”王琪昌肯定地說道。
對這個答案,蘇文合也是有把握的。畢竟,後廂軍的這兩千人,在廣州州兵體系內,是最沒地位的雜兵,吃不飽飯不說,乾的活也是最累的,跟雜役一般。
可受王琪昌指揮的這段時間,不但吃得好,還有賞金可以拿!
後來,賣首級得的錢,竟然,還當真全分給了所有的兵士。
但是,更驚訝的,還是後面竟然還打了勝仗,得了許多表揚。
這兩者之間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言語能形容的!
以至於,馬明前來收這些人回營時,差點鬧出了兵變。
也就是王琪昌出面安撫了一番,又許諾,若是日後廣州城防緊急之時,自己還來帶領他們一起殺敵,讓他們有了個盼頭,才讓他們勉強接受了。
若是王琪昌去他們營中振臂一呼,還當真能將大部分後廂軍的兵重新拉出來!
當然,區區兩千人,在整個廣州州兵體系中,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存在,只能是一步不太引人注意的暗棋。
然而,他們有所不知的是,這步暗棋的份量,卻因爲一個莫名其妙的原因,竟然在不經意間,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