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延巡坐着馬車,一路穿街過巷,出了西城,到達了一處學堂。
到了學堂前坪後,他隨了那書吏,一起下車,往那學堂,敞開的大門走去。
走了近前,纔看到,那大門的上方,寫着幾個簡寫的大字:初級補習學堂。
進了大門後,當面的影牆上,又寫着四個大字:實事求是!
繞過影牆,是一個大院子,幾棟三層、四層不等的樓房,掩映在鬱鬱蔥蔥的林木之中。
那書吏熟門熟路地領着盧延巡,來到一處正面上寫有辦公大樓幾個大字的樓房前,領着盧延巡,徑直走了進去。
到了樓道之中,又是一陣左拐右拐的,上了兩層樓梯,才走到一個房間門口。
盧延巡纔看到那門口寫的牌子上面寫着政教處三個字,門就被那書吏推開了。
那書吏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對着裡面的另一個書吏問道:“陳處長在嗎?”
“是許幹事啊!”屋子裡的書吏答話道,“那幫吃飽了的學生,又在辯堂那裡論道,陳處長領人在一旁看着去了!你去辯堂定然能找得到!”
“今天論的是什麼題目呀?陳處長親自去了!”那許幹事好奇地問道。
“還不是天道二字?”屋裡的書吏呵呵地答道,聽得出來,他對這個議題,是相當地不感冒。
那許幹事聽到是在辯論天道,也呵呵地笑了聲,告辭出來,領着盧延巡去那個辯堂而去。
盧延巡卻沒有聽說過什麼辯堂,只能是跟着許幹事一路走。
在院子裡,又走了一陣,來到一處廳堂樣式的樓房外,看到那處樓外,果然寫着辯堂兩個大字。
盧延巡正在想着,這辯堂的含義,就聽到裡面發生鬨然一聲叫好聲。
這突然冒出一聲好來,讓盧延巡差點嚇一條。
倒是那許幹事,卻是習以爲常地,就像是沒聽到一般,還是那般徑直往裡面走。
走了進去,又繞上了二樓,纔看到,這原來是一處圍攏似的屋舍,只是,方型的圍廊中間的,卻是一處平臺,平臺之上,正站立着兩人。
一個是個老道士,只是,着道士雖然鬚髮皆白,卻風度翩翩,一身道袍穿在身上,甚是得體大方,看上去,便不由得肅然起敬,讓人覺得,此人便是一個世外高人。正在宣講着什麼,他沒講一聲,便引起下面一陣附和!
原來,那大聲的叫好聲,便是因他而起。
而另一人,卻是一個華服的青年人,然而,這年輕人雖然錦衣光亮,可一臉氣急敗壞的模樣,只是,看着他沒有甩袖離去,想來,是在準備接下來再要說些什麼?
盧延巡一邊奇怪,一邊繼續往前走。
走的近了,那老道士的話語,也變得清晰可聞起來。
原來那老道士在說的,的確就是天道的事。
“天道,既然顯露出了他的面容,那自然就是讓你可以去探尋的!”
“天道,既然是某等都生活着的天的道,自然也是讓你可以去體會的!”
“章郎!你身知冷暖寒暑,不就是,天道最淺白的表露嗎?若是,你着都體會不到,貧道,實是不知該如何言語了!”
聽着那老道士一番話說完,四周又是一身認可聲,盧延巡聽了,心中也是微微一動。
平時,他聽到天道二字,立即就有一種神秘難測的感覺,覺得,那定然是飄飄渺渺不可捉摸的東西,現在聽到這老道的話,心中突然覺得,確實有幾分道理!
不說別的,但是這冷暖寒暑,可不就正是天道的,一種很淺白的表露嗎?
盧延巡在心裡默默地點了點頭,倒是起了期待,想聽聽那華服的章郎會如何應答。
他正想着,那章郎開腔了:“夏蟲不可語於冰、井蛙不可語於海,朱道長只憑借兩眼所見、兩耳所聞、兩手所觸,便斷言:此乃天道,豈不謬哉?”
“話雖說,見一葉黃,乃知秋;見滴水之冰,乃至冬日之寒!然朱道長卻又知道,這秋、冬之外,又是何景?”
“人力終究是有窮時,以有窮的人力,去追究無盡的天道,只不過是緣木求魚罷了!”
那章郎君侃侃地說完這幾句話,也是引得一陣叫好聲。
盧延巡聽了這幾句話,自然也是覺得有幾分道理。
事實上,他的第一感覺,也是覺得,天道嘛,定然是沒那麼簡單的!
靠人來解天道,確實,有點不自量力的感覺。
盧延巡讚了一聲,覺得,似乎是這章郎君更有道理一些。
不過,看着那朱道長雲淡風輕地站在一旁,細捏着幾縷鬍鬚,慢慢地點着頭,似乎早已經備好了應對之辭。
又讓盧延巡充滿了期待,又不知道,那朱道長,又會如何反駁呢?
果然,等那章郎君話語才落音,那朱道長又開口了:
“章郎說得好!所謂天外有天!這天道,確實是無窮盡的!”
“然而,天道無窮盡,難道,人力就有窮盡?”
“連愚公都知道,某生子,子生孫,子子孫孫,無窮盡!既然人的傳承無窮,人力豈會無窮?”
“所以,不是以有窮的人力去追究無窮的天道,而是以無窮的人力,去追求無窮的天道!”
“某,朱思遠,不能窮極天道的極致,但是,某能盡某之力,探索到,某所能探究的極致!”
“某的學生,得了某的成績,他就可以去探究,另一分天道!”
“夏蟲不可語於冰,只因爲夏蟲看了夏日的熱鬧,便不去思索夏日之外如何,而某等卻是不是也是那般懶惰?”
說到這裡,朱思遠語氣一頓,“某不是!”
突然他又大聲地一喝:“你等是嗎?”
臺下登時又是一陣齊聲而響亮地答覆:“某等也不是!”
盧延巡聽到這問,不自覺地,也開始想到了這個問題……以單個的人來說,確實是沒法去跟天道較真,可倘若是世世代代地流傳下去了,是不是可以探究探究了呢?
也許當真可以?
想到這裡,盧延巡心裡不覺得多了些啓發!
只是,他看到那章郎似乎又要發言了,他連忙止住思緒,準備繼續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