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楚將手中的酒盞放下來,面色帶上了幾分嚴肅。給力文學網先前所有的話都可以算是開玩笑,他同許宣一樣,有些時候都有些低級趣味,說出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也都是爲了活躍一些氣氛。但是待這些事情過去,終究還是要認真一點的。
他此次來杭州確實是有事情要做的,因此在行蹤上也比較隱秘。當然,這種隱秘也是相對而言的,真正有心,並且又有能力的人,要想知道令狐楚的行蹤,自然也會有辦法。但是許宣居然也能看破他的行蹤,並且還能這般容易地找到他,實在是一件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因此,需要搞清楚。如果是自己這邊出了問題,那麼就需要改變一下了。
許宣聞言,身子朝着身後的椅背又靠了靠,隨後看着令狐楚慎重到極點的樣子微微笑了出來:“你能藏的起,我便能找得到……注意到眼下杭州城有什麼不同麼?”
“不同?”令狐楚皺了皺眉頭,短暫的時間裡,倒還真有些反應不及:“你不要賣關子了,這樣自己沒什麼意思,你那朋友還在牢裡關着。信不信我這便離開了,那邊是死是活你自己操心去。”
“人力拉車……”許宣身子朝前靠了靠,伸出指頭在桌上點了點:“我先前所說的生意便是這個……眼下已經在杭州城裡慢慢鋪開了,看起來還比較順利。”
令狐楚聞言,又皺了皺眉頭:“人力拉車,這個我是知道的……沒想到背後的人是你,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那些車伕走街串巷,每天遇到的事情很多。雖說大部分都是無聊瑣事,但是總歸有一部分是有用。”許宣說着攤了攤手:“當然,如果說還有什麼是必要的,我的分析歸納能力也算不錯……”
許宣只是簡單地說了幾句,令狐楚不是笨人,他只需要將話說到這個份上,那麼對方肯定能夠想到更多的東西。
令狐楚聞言看了許宣一眼,低下頭皺着眉頭又想了一陣,然後擡起頭又看了許宣一眼:“能不能和你商量個事?”
“嗯?”許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是這樣的……”令狐楚說着,將身子朝許宣靠近一些:“我在杭州這邊也要查點東西,但是我的人手不夠,我琢磨着你的消息渠道或許有用……”
“你這是在求我?”許宣笑了笑,隨後拿起桌上的酒水抿了一口。
“算是。”令狐楚點點頭,目光期待地看着他。
“那劉餘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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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咱倆誰跟誰?包在我身上嘛……”令狐楚伸手又在許宣的肩頭拍了拍,不過這一次是控制好力道的。
“如此、甚好……”許宣笑了笑,衝着令狐楚舉起了酒杯。那邊令狐楚在喝得滿臉通紅的黃於升肩頭也拍了一把:“來,一起一起!”
……
夜色之下,杭州城的角角落落都有事情在發生着。這些正在上演的事情,有些算得上是故事,但有些橫豎就只能是小事了。
先前的牢房之內,依舊是昏黃的燈火,瀰漫地臭氣獄卒們已經習慣了,但這時候木木的坐在那裡,情緒似乎有些不對。獄卒的權力不大,但是即便如此,在這個不大的一畝三分地的牢房裡,也足夠他們橫着走了。不管在外面如何強悍的人,一旦進到裡面來,都需要看他們的臉色。
但是今晚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同,先前劉家幾個兄弟來了,這倒沒什麼,他們拿了些好處,也覺得頗爲高興。但是隨後又來了一撥人,就不太對勁了。牢房之中,氣氛素來都是不怎麼好的。但是此時因爲發生了一些事情,就變得更加凝重了一些。破舊的木桌上還擺着酒菜,不過此時都沒有什麼心情去理會了。(百度搜索給力文學網更新最快最穩定)
只有看起來像是牢頭模樣的人拿了一壺酒,坐在一張凳子上,自顧自地喝着。這時候喝酒,看起來也像是受了驚嚇之後,藉此壓驚。
“羅頭,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先前來的居然是錦衣衛。”一個年輕的獄卒開始沉不住氣,終於開口問道。
那邊被他稱作“羅頭”的牢頭聞言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繼續喝着手中的酒。
這時候既然有人開始說話,那麼壓抑的氣氛就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口子。周圍的一些獄卒開始七嘴八舌地說話了。
“這劉餘帆,不是自己家裡的勾心鬥角麼?到底是出了什麼事?爲什麼錦衣衛也會牽扯進來?”
“錦衣衛啊,這可是惹不得的主。羅頭,你說句話,兄弟們都是看着你的。”
衆人七嘴八舌地說着話,隨後一聲瓷器碰撞在地上的清脆聲音想起來。說話聲陡然止住,衆人將目光朝聲音的來源看過去,羅姓的牢頭將自己先前喝的酒壺狠狠地砸在地上。待到四周安靜下來,他才狠狠的瞪了身邊的幾人一眼:“我怎麼知道?這事是我能決定的嗎?劉家那幾個後生上下打點,上峰的一些長官都被他們走通了門路。我們能怎麼辦?你們幾個兔崽子,從來就不爲這些東西操心……”
羅姓牢頭在那裡罵了幾句,因爲心中忐忑,這罵人的話也沒有什麼力道。
幾個獄卒是知道他的脾氣的,這時候連忙閉口不言。但是事情畢竟壓在衆人心裡,過得片刻,見到牢頭神色稍稍有些緩和了,先前說話的獄卒才試探地又問了一句:“那,要怎麼辦呢?”
羅姓牢頭又看了他一眼,這一次倒是沒有再發火。只是有些無奈地閉上眼睛,像是嘆息般地說道:“怎麼辦……我也沒有什麼主意啊。原本以爲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如同以前一樣賺些外快,但是這一次,這錢拿起來燙手。”他說着,聲音稍稍頓了頓,隨後才接着說道:“所以說,你們幾個兔崽子才入這行,有些事情不懂。我見的事情比你們多了,一般遇到這樣的事情,一個不慎,我們就是倒了八輩子的黴……嘖。”
幾個獄卒驚疑不定地相互看了看,他們纔來到牢裡當獄卒不久。拿人好處的機會其實並不多,這一次劉家出手闊綽,他們是着實興奮了一把的。但是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拿好處沒問題,千萬別出事。若是出了事了,那就是大事,憑他們幾人的身份,根本兜不住。
這般過了片刻,有人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猶豫地說道:“羅頭,先前那錦衣衛離開之時曾將你叫到一旁,是知會了什麼事麼?”
這人的話還不曾說完,那邊羅姓牢頭一把抓起桌上的筷子朝他扔過去:“兔崽子,這是你該知道的麼?不該知道的事情,不要去打聽,才能活得久一點……”他說着,站起身朝那個獄卒狠狠地踹了一角。這時候本身心情也不大好,那邊正是觸到了他的黴頭上。獄卒被踹到在地上,抱着腦袋慘叫起來。身邊的人有心去勸,但是這時候見到牢頭的怒火,一時間也沒有什麼膽量。
牢頭髮泄了一陣,地上的獄卒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他纔有些悻悻地收手,望着有些狼藉的場面說道:“你們幾個,收拾一下……我去看一看那個劉餘帆。嘖,怎麼就攤上這種事情了……”說完之後,順手提了一隻燈籠,朝着角落裡的牢房走過去。
劉餘帆躺在牀上,但是這時候並沒有什麼睡意。雖說在知道自己的處境之時,他對事情的發展都已經在心中做好的準備。但是無論如何,今夜劉家幾個兄弟過來之後的場面,還是讓他心中有些複雜。世態炎涼,有些事情,即便抱怨也都沒有什麼用了。這般想着,不由得有些氣餒。
對於自己最終能不能安然無恙地走出這裡,他其實已經沒有多少信心了。這樣的情緒籠罩着他,當然也就不可能睡得着。就在這時候,牢房門口突然亮起了火光,有人的腳步聲在那裡停住。
“劉公子,睡下了麼?”
劉餘帆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這是牢頭的聲音,以前是聽過幾次的,不會忘記掉。但是此時已經是深夜,對方來找自己做什麼?
“劉公子……”
那邊見他沒有什麼迴應,又小聲叫了一句。
看來真的是有事情找自己了。劉餘帆心中想着,隨後緩緩地做起身,聲音平淡地問道:“羅牢頭,有什麼事麼?”
那邊牢頭見他起來,似乎是鬆了口氣。
“呵呵,劉公子……”聲音裡有幾分古怪的諂媚:“是這樣的,先前有人過來,託小的給你帶一封信……因此小的過來,將信交給你。劉公子,還請勿要見怪啊。”
劉餘帆聞言,偏着頭想了一陣,隨後才站起身,走到牢房門前從牢頭手中將信接過來。燈籠的火光照在兩個人的臉上,那邊牢頭臉上明顯地討好神色,讓劉餘帆心中有些奇怪。
他被關進來有些時間了,這姓羅的牢頭對他並沒有什麼好臉色。雖然因爲他杭州劉家人的身份,也沒有太過爲難,但是偶爾探視的時候,也是指手畫腳,頗爲傲慢的樣子。眼下這樣的做派,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般想着,他看了看手中的信。應該只是一個便箋性質的東西,信封上甚至都不曾署名。他左右看了一陣,牢頭站在一旁,橫豎都沒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
見到劉餘帆看到他,他才訕訕地笑道:“劉公子,這信裡寫的東西,同小的恐怕也有幾分干係。你先看,看完之後,有些事情,咱們再合計一番……”他說着,將手中的燈籠朝前伸了伸,讓那火光正好照亮劉餘帆手中的信。
劉餘帆將信拆開,藉着火光看清了信上的內容。很陌生的筆跡,內容也比較古怪。
“劉兄,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信的話,那麼應該還沒有死……不過看到這封信之後,希望你能死一次……”
他看到這裡,擡起頭朝着一旁的牢頭看了一眼,那邊牢頭依舊是一臉的諂媚。從對方的臉上也看不到其他的東西,他想了想,才接着讀手中的信。
黑暗裡面,牢頭注意到劉餘帆嚴重古怪的神色慢慢散去,到得後來開始變得有些輕快,甚至“呵呵”地笑了起來。劉餘帆將信看了兩遍,隨後纔對牢頭說道:“事情在下已經知道了,是什麼人給你的信?”
“來人是一個錦衣衛,放下信,交代了一些東西,然後就離開了……”牢頭在那邊謹慎地回答道,末了又試探了一句:“嗯,劉公子同對方認識?”
劉餘帆聞言,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那麼,接下來是要我配合你了?”
“哪裡話,自然是小的替劉公子做事纔是。先前是小的不懂事,劉公子在這裡,也沒有照料得到。希望劉公子不要見怪,隨後有什麼要求,隨便吩咐。那幾個兔崽子若是敢怠慢你,呵,老子……呃,小的讓他們後悔來着世上。呵呵呵……”
二人壓着聲音說了一陣,隨後牢頭提着燈籠離開。火光在轉角的地方停了停,提着燈籠的人才回頭朝身後的牢房看了一眼。他在大牢裡已經有十幾年了,從一開始的獄卒做到現在的牢頭,完全是熬出來了的。這個過程中,自然也遇到過很多的事情,大的小的都有,但沒有一次如同眼下這般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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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錦衣衛過來,着實讓他心中緊張了一陣。做他這一行的,雖然身份低微,但是手上都不乾淨,如果錦衣衛真的要查他的話,那麼隨便一條都是能夠讓他萬劫不復的。
隨後知道對方來意,心中的惶恐就到了某個頂點——他片刻之前才收了劉家的好處,錦衣衛就跟着過來了。他怎能不害怕?
希望按照對方說的配合一次,能夠將眼下這倒坎熬過去。
這般想着,他轉過身,繼續朝着來時的地方走過去。
……
這樣又過了幾日,夏日已經熱到了某個頂點,白晝變得極難熬了,也只有晚上在錢塘江邊吹着風的時候,才能夠感受到幾許略微的涼意。
有些事情,並沒有經過太多發酵的時間,就已經到了揭開來的時候了。
這天晚上,劉餘航同兩個弟弟在一家酒樓喝酒。這家酒樓,與其說是酒樓,倒不如說是酒船來的適合。西湖大好風光,連帶着很多生意人也將主意打在這裡。位於西湖水面舟船之中的酒樓此時燈火通明,歌姬舞女都在賣力地表演着。一面喝着酒,一面感受着月色星光之下的西湖,風味別緻。也只有富貴之人,或者有才華被邀請來的書生才子能夠享受得到的景緻。
劉家有錢有名聲,出入這樣的場合是很正常的事情。這時候酒過三巡,劉餘航拉着一旁的劉餘舟在交代事情。身邊認識的人路過,點頭打個招呼。
“三弟,爲兄尋思着,這幾日還是要下些功夫,將老二的那些罪證辦得踏實一些。”
“大哥,之前就已經打點好了。我辦事你還不放心麼?”
“話不是這麼說,前幾日我們去見了老二,情況你也是知道的。我們的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他居然滿不在乎。老二是有本事的人,或許真有什麼底牌也說不定。”劉餘航說着,伸手虛空壓了壓,示意那邊先聽他將話說完:“不管怎麼說,小心駛得萬年船……事情都做到這一步了,不能因爲細節上的事情功虧一簣。”
那邊劉餘舟想了想,隨後點點頭:“既然大哥這麼說了,那邊隨後小弟再去督促一番……將事情再捋一捋,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不過說句實在話,小弟覺得大哥是多心了……劉餘帆那廝既然在牢中還死不悔改,回頭倒是可以通知羅浩,讓羅浩給他一點教訓。對方收了我們的好處,這點小事還是可以辦的。”
“此事你去安排,爲兄不管。”
二人正說着話,有些平日熟識的人進到船裡,見到他們的時候,先是目光古怪地看着他們一眼,隨後在離幾人遠一點的地方坐下來,並沒有過來打招呼的意思。起先劉餘航幾人還不曾注意到,但是待到時間過去,他們幾人身邊的地方空出了很大一塊,即便再遲鈍,也意識到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又一個熟識的人進來,見到他們愣了愣,隨後趕忙朝一邊走過去。劉餘航在那邊皺了皺眉頭,衝着來人喊道:“丹陽兄,你這是怎麼了?在下兄弟幾人莫非得罪了你,怎得招呼也不願打?”
那邊書生被他喊住,再不好裝不認識,連連笑着說道:“哈哈,劉兄,真巧,你也在啊。”
劉餘航站起身,走到那人面前。那人似乎轉身想要走,但是被劉餘航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鄭丹陽,到底出什麼事了?”
“呃,你……莫非不知道?”那邊被他拉住的叫鄭丹陽的書生稍稍掙扎了一番,發現掙脫不了,隨後才古怪地問了一句。“知道什麼?”鄭丹陽看着劉餘航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眼下外面都在傳,你家老二劉餘帆死在大牢裡了……這事你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