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維見我在收拾文件,擡頭問道:“你這是幹嗎?”
他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就像一陣涼颼颼的風,從我背後襲來,竄上我的心頭,讓我猛地一驚,整個人緊繃了起來,說話這麼陰聲陰氣的,原來他生氣這麼可怕。
“我打算拿一些文件回去,晚上在家裡處理。”我一一稟報的樣子,唯唯諾諾的,如同一個犯了錯的屬下。
“不用了,交給晨州處理吧。”說完,他低下頭去,陰沉沉的氣息仍然圍繞在他身邊,後邊是具有生氣的太陽,如此照射在他身上,顯得十分詭異。
“要是實在忙不完,你就帶些回去。”我收拾收拾桌上的文件,看他還在生氣,腳下如搬了兩個沉甸甸的石頭,邁不開腳步來。
他緘默不語,頭也沒擡,我墨跡着,再墨跡着,終於在我一步步的挪動下,出了辦公室。
晚上再跟他好好解釋吧。反正顧維的氣,這一時半會的估計也無法消除,乾脆留在晚上,再跟他解釋清楚吧!我在門前再次做了決定,邁步去搭電梯。
下樓時,許偉澤那輛路虎的車,剛好停在大門前,我兩步作一步,趕快走了過去,上車。
“叔叔和阿姨怎麼知道了我呢?會不會是可萱告訴的?”一上車我就開口說道。真的沒有想到,這個楚可萱居然是這樣的人,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在人家的背後亂嚼舌根。這樣的女人啊!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許偉澤不大不小的雙眼,直直盯着前方,陽光燦爛的色彩頓時消失不見,眼裡似有一些憤恨與陰狠的色彩,在漆黑的車裡,顯得有些些許陰沉,“不會,應該是那個女人告訴的。”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樣的他。
我別過頭,對我今天的運氣,有些無語,剛剛在裡面剛承受完另一個的生氣,現在又來一個。
那個女人,他所說的,是他的後母嗎?
許偉澤在家裡的地位,當真連一個外人都不如?
這麼說來,他的後母是跟蹤他了?
“你猜的沒錯。從小到大,我後媽爲了破壞,我在家裡鞏固的地位,爲了破壞爸對我的寵愛,爲了破壞我跟爸的關係,沒少跟蹤我,目的就是爲了能拿些把柄,讓我在他手裡動彈不得。”許偉澤越說,暗淡的雙眼越迸發去陰狠的光芒,俊朗,清晰的臉龐與弧度,在這一刻如黑化了那般,能讓人看不清。
他握着方向盤的手,彷彿體內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推搡、鼓動着他,使他堅決至極。
我不可思議,難以置信,難以想象得到,小小的他,孤身一人,在那個時候,是怎麼承受、堅持得過來的?
先是承受了爸媽離婚,媽媽離開了自己,再是接受一個,與自己毫無血緣的女人進家門,不僅要承受後媽對他的打擊與破壞,還要承受弟弟妹妹分享他的父愛,再然後,父親終於對自己失望,不再將心思放在他的身上,不愛他了。
這許多對心裡陰影都有影響的事,許偉澤他,是怎麼承受過來的?
我以爲,我會是周圍,亦或者是我認識的人裡,最悲哀的一個,沒想到,許偉澤比我更慘。
我看着許偉澤的臉龐,越來越溫柔,如同一個母親,在看一個小孩一般,心裡跟着升騰起一股情緒,在我還沒認清自己的心的時候,我將那股心酸,認爲是對許偉澤的心疼。
後來我才知道,不過是同情、可憐罷了。
許偉澤意識到什麼,心裡有些無奈,這幾天,他是知道了我的心思,而且是確定了的,如今要靠他悲慘的經歷,才能得到我的心疼,想想就覺得可笑。
他許偉澤,一直都是堅強的,什麼時候需要人同情、可憐了?
神色與意志力,都恢復正常,臉上閃過一絲無奈,道:“走吧。”
二十多分鐘的時間,車輛很快到達許家,傭人替我們敞開大門,許偉澤把車開到花園的左邊去,我四處觀察着這裡的一切,發現這裡的裝潢與設計,古老、陳舊得不同別的別墅,也與這個時代不同。
不過倒是很有一番味道,這裡只是裝潢與設計陳舊,外觀卻並不比以前的年代老舊。
我能想象得到,太陽下山之後,這裡是有多麼的美麗。
如果坐在這裡一邊品茶,一邊看着太陽下山,落日到來,再到月亮升起,那會是一件特別享受的事。
我猛地想起了什麼,回過頭朝許偉澤,如發生了什麼事一樣說道:“糟了!我沒買禮物過來。這樣叔叔阿姨,會不會介意的?”
許偉澤這也纔想起來……他竟有如此沒用的時候,被孫燕芳一催促,就着急得亂了分寸,他不甘心!
爲什麼,爲什麼他總是輸給孫燕芳!
他明明是公子爺,爲什麼因爲她,我的生活卻亂得一團糟!明明是公子爺,爲什麼因爲他,我開的車都是因爲顧及許家的面子,纔有一輛路虎開!爲什麼明明可以無憂無慮,每天有大把錢,現在卻過得跟低層沒什麼兩樣?
爲什麼!爲什麼!
許偉澤越想越接受不了,心臟和腦子似都快要爆炸了一般,不甘心的猛地用力拍打了下方向盤。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震驚到久久不能回過神來,只是因爲沒買禮物而已,他就生氣成這樣,看來,這個家對他的影響真的很大,只是他不想表露出來而已。
然而,下一秒卻有這樣的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我和你都沒錢,買過來孫燕芳也會在此事上,挑剔不滿,然後添油加醋。
而且,以你的出生,也買不到什麼東西。
他想的這些,若是說出來,我更加震驚得無以復加!
深呼吸了幾口氣,努力安慰了自己一番,他才能勉強恢復正常,“沒事,他們不會介意的,下車吧。”
我看得出他在逞強,心裡竟有些內疚,我連這點事都沒事先想到。
下了車,走兩步就到客廳,一進客廳,只有孫燕芳和一個小女孩,估計是她的女兒,娘倆正在互相擁抱着,說悄悄話。
“女兒啊女兒,媽媽是不會,讓那個許偉澤,把你和哥哥的財產,給搶走的。媽媽要讓你們過上好日子,我的心尖寶貝兒們~!”
這些話恰巧被許偉澤聽見,剛奮力隱忍下來的情緒,又“轟”的一下,引導了起來,熊熊燃燒着,不僅眉毛倒豎了起來,我彷彿能看到,他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來,一個箭步衝到孫燕芳的面前,推開小女孩,一把將她從地上拽起來,狠狠地盤問道:“說!是不是派人去跟蹤我,是不是告訴我爸的?!”
小女孩毫無防備,又因爲太小,全身軟綿綿的,被他一推,往後踉蹌了幾步之後,一屁股摔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摔在她身上,疼在孫燕芳的肉上,聽着那哭聲,心疼得不得了,用力掙脫着許偉澤的束縛,想去扶起小女孩,奈何力氣不比他大,怎麼都是白費力氣,“許偉澤你在幹嗎!你是不是趁你爸不在,又想欺負我們了?我告訴你,你得逞不了,你爸現在可是房裡等着你!”
孩子是無辜的,我馬上過去扶起小女孩,拍打掉她身上的灰塵,抱着她,一邊拍打她的後背,輕聲細語地安慰:“好了好了,沒事了,不疼,啊!”
“是不是地板弄疼你了?來,我們踩踩地板,你說,讓你欺負我,讓你欺負我!”
小女孩才四五歲,倒是挺乖巧的,聽得懂她說的話,一聽,便配合着她踩地板,之後淚水與哭聲,慢慢小了下來。
“好了,不哭了啊,不疼。”我見她慢慢停了下來,拍打着她後背的時候,趁機說道:“偉澤哥哥不是故意的,不要生他的氣,好嗎?”
小女孩乖乖的點了點頭。
我溫柔一笑,在茶几上抽了一張紙巾,輕柔的把她擦拭着淚水,“你叫什麼名字呀?幾歲了?”
“我叫許家欣,今年四歲。”許家欣說話的聲音奶聲奶氣的,現在聽着還含糊不清,說話的時候還嘟着嘴巴,小臉蛋肥嫩肥嫩的,可可愛了。
“四歲啊。”
孫燕芳見我這麼有心機,三言兩語就把個個小女孩說動了,臉上揚起一抹冷笑,她現在懷疑,我不是許偉澤的女朋友,我是他派來,跟他一起對付她的!
好呀,許偉澤,你挺能幹的啊!
我告訴你,我孫燕芳是不會害怕的,我是不會輸給你們的!
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將許偉澤一把推開,再猛地將我從地上拉起來,把許家欣護在身後,彷彿我們是壞人,臉上盛着萬分的驚恐,道:“你們想幹什麼!”
我心裡涼涼的,突然明白,她是怎麼一步步成功,許偉澤是怎麼一步步被她擊垮的,無理取鬧,無中生有。
但,最重要的是,有許叔叔這個願意上鉤的魚兒,他們父子倆的關係,纔會變得如此僵硬!
這件事,成了引導線,許偉澤心裡的怒火,又熊熊燃燒了起來,洶涌得快要燒至喉嚨處,破腔而出,俊朗的臉龐猙獰得十分可怖,又一個箭步衝到孫燕芳面前,抓起她的手,狠狠的問道:“說!是不是你,告訴我爸的?!”
“許偉澤,我告訴你,你別冤枉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