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連抽了幾支煙,翻涌的情緒才慢慢的緩了下來。他拿起手機,手指停在微博上,點開。他幾乎是不用這些社交軟件的,他也沒有時間用。就連這微博,也是何瑜霏替他申請的。
鬼使神差的,他進入了餘江阮的微博。動態是五小時前的,八點左右。一張晚餐的相片,擺滿了菜餚。相片裡有孟時圍着圍裙的側臉。董家郃貪婪的看着,手指一寸寸的撫過那溫婉的側臉,卻又有什麼東西,在頃刻間砰然崩坍。
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煙,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調頭回了京都。現在的董氏,已是一團糟,哪裡離得開他。
又一通電話響起,他看了一眼,接了起來。電話那端的秘書鬆了口氣,快速的道:“董經理,您之前讓約孟世輝孟總。他已答應今天九點在公司和您見面。另外,董小姐昨晚打了很多次電話到公司來,您母親的狀況不太好。”
董家郃沉默了一下,淡淡的道:“我知道了。”不等秘書再說什麼,他直接就掛了電話。
孟時起牀就覺得眼皮跳得厲害,左眼跳了右眼跳。她閉眼,又揉了半響仍是時不時的跳,她也懶得管了,進廚房去做早餐。
因爲餘部長之前囑咐過,她現在幾乎都是不外出的。除了買菜,或是偶爾去餘江阮店裡。早餐是兩人份的,她才進廚房沒多久餘江阮也洗漱完了,進廚房幫忙。
他現在煎得一手好蛋,逮着機會就要賣弄一番。早餐是很簡單的,煎蛋,粥,做好端上桌,餘江阮就問道:“今天和我去店裡?”
孟時拿着小碗盛着粥,搖搖頭,道:“不去了,我記得我常買東西的那超市今天好像有活動,商品全打折,我去看看。比起平常肯定要划算很多呢。”
餘江阮挑挑眉,想着她最近在家裡呆着肯定枯燥,想了想,道:“好,早上我沒什麼事陪你去,然後中午我們去吃西餐好不好?”
孟時稍微想了想,就點頭應好。今天要買的東西挺多的,餘江阮能跟着一起去再好不過了。餘江阮忙,兩人也有那麼久沒有一起出去逛了。
孟時開了車,餘江阮在車上打電話回店裡安排事兒。車子駛出巷子,一輛黑色的車子就跟上了他們。餘江阮只當是餘部長的人,並沒有注意。車子駛進了超市的停車場,鎖了車他就和孟時進超市去選購。
出來時停車場裡靜悄悄的,他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他一手緊緊的拉着孟時的手,一手推着推車,整個人警惕了起來。
孟時也感覺到了不對勁,現在退回去已來不及。她下意思的也握緊了餘江阮的手。餘江阮側頭微微一笑,讓她放鬆。低頭在她的額頭山吻了一下,輕輕的道:“待會兒打起來,你往超市裡跑,知道嗎?”
他的話剛說完,角落裡就鑽出了五六個大漢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戴着頭套,手中拿着鋼管的。
餘江阮一看就知道這幾人不像蔣青楓身邊的人那麼好解決,他搶先動手,拉着推車一個旋轉,朝着那幾人撞去。一把推開孟時,讓孟時走。
孟時的身上隨時都是帶着毛子送的那把匕首的,從短靴了抽了出來,往超市裡跑去。她留下只會是餘江阮的累贅,那些是針對她的,她離開,他們勢必就會跟着追,餘江阮才能安全。
人是有備而來,那幾人中的一人早就跑到了超市的入口處。孟時見形勢不對,立即就倒回去往出口處跑。這邊的超市大,出口有幾個。
餘江阮顯然也知道了孟時的打算,這幾人都是硬手,他一個人是拖不住幾人的。他抓起購物車就朝着圍着他的那幾人砸去,趁着躲開追上了孟時,拉住她的手就往出口處跑。
現在上車也是一個不明智的選擇,這幾人既然等在停車場裡,車子肯定已經被他們動過了手腳。
餘江阮的額頭上冒出了密密的汗,是他太掉以輕心了。他一直以爲是他父親安排的人,所以纔沒注意。
兩人對地形雖然熟,但這些人也明顯是踩過點的。他和孟時並沒有跑多遠,就被人圍了起來。餘江阮拿過了手中的匕首緊緊的握在手中,鎮定的笑笑,道:“幾位開個價,別人給多少錢,我出雙倍。”
那幾人並不說話,只是漸漸的縮短距離,將他們圍攏來。明顯是不爲所動,孟時看着那幾人手裡的鋼管,手心出了密密的汗,她掙開了餘江阮的手,道:“放了他,我和你們走。”
領頭的人猶豫了一下,撇開餘江阮的身份不談,要想從他身邊帶走孟時,肯定是得經過一番打鬥的。而這邊他們雖然有人在外面攔着不讓人進來,可保不了多久就有人發現不對勁報警。
他這一猶豫,身邊的幾人的步子也遲疑了起來。趁着這個機會,餘江阮伏地,一個掃腿掃中了離他最近的人。他的動作快如閃電,將那人手中的鋼管躲了過來。
有了鋼管在手,那些人有了些忌憚。可餘江阮要護着孟時,沒多時背上就捱了一鋼管。他的臉色變得煞白,額頭上的細汗密密的冒了出來。他一聲沒坑,一手緊緊的拽着孟時,手中的鋼管揮舞得更快。
孟時的匕首在這個時刻根本發揮不了任何的作用,有人的鋼管砸過來,她沒能避過,一下子被打跪在地上。
兩人已經處在了下下風,眼看就要成爲甕中之鱉,入口處突然涌進了一大羣人。一個個的手中都帶着武器,木棍長刀,還有擰着鐵鍬的。一個個氣勢洶洶的。
那幾個人有些沒反應過來,那羣人已經圍了過來。拿起東西就朝着那幾個人砸去。一時間慘叫聲不斷。外面竟然沒有人來通風報信,那幾人知道情勢不妙,不再打孟時的主意,只想逃。
這幾人都是厲害的,卻架不住人多。很快就有人倒地被擒。孟時鬆了口氣,才發覺腳疼得厲害。想起餘江阮挨的那一棍,她忍住了疼,道:“還好嗎?”
餘江阮的臉色仍是蒼白的,搖搖頭。兩人剛退到邊上,被人簇擁着的蔣青楓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笑嘻嘻的道:“我來得還算及時吧?”
餘江阮皺了皺眉頭,淡淡的道:“謝了。”
蔣青楓擺擺手,一副大度的樣子,看了看餘江阮那蒼白的臉色,道:“我送你們去醫院,那幾人保證活着送到你面前。”
餘江阮看向角落裡,還有兩人在做困獸之鬥。他根本就不放心蔣青楓,可也擔心孟時的腿,沉吟了一下,道:“你去把我的車開過來。”
他將鑰匙遞到蔣青楓面前,蔣青楓身邊的小弟立即接過了鑰匙,小跑着去開車。纔去了一會兒,隨即又跑了回來,道:“開不了了,幾個輪胎全都沒氣了。”
和餘江阮猜的一模一樣的,車果然是被動了手腳的。他並不驚訝,摸摸孟時的頭,道:“先去醫院好不好?我一會兒就過來。”
孟時搖搖頭,堅決的道:“我和你一起。”
餘江阮有些無奈,蔣青楓切了一聲,道:“磨磨蹭蹭的就跟一娘們兒似的,我先帶她過去,你愛去不去。”
他說着就要伸手去拽孟時的手腕,孟時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他又將手縮了回去,摸摸鼻子,道:“我叫醫生過來。”
餘江阮阻止了他。
孟時的腿走起路來瘸得厲害,附近就有醫院的,餘江阮不放心,直接去了骨科醫院。氣氛有些凝重,除了偶爾問疼不疼得厲害,誰也沒有說話。
到了醫院,孟時被送去拍片子。餘江阮則是不停的打電話。確實是他估錯了,他父親安排的人是在的,但因爲是孟時是同他一起出去的,並沒有跟着去。
打完電話,將手機放進口袋裡,餘江阮就滋了口氣兒。背上挨的那一下應該挺重的,手輕輕動動都疼得厲害。
他自己覺得只是些皮外傷,並沒有去拍片子,只讓醫生開了些止痛活血化瘀的藥。
孟時沒多時就出來,很幸運,並沒有骨折或是骨裂。但腿是腫起來的,恐怕也要一段時間才能好起來。
孟時心事重重的,連話也很少說。餘江阮倒是挺想緩和了一下氣氛的,可那些人是哪兒來的他沒能查出來,也沒這個心情。將孟時的頭輕輕的摁在懷中,低聲道:“別怕,有我在。”
就算掘地三尺,他也要將背後的人給挖出來。
孟時沒吭聲兒,想伸手抱住他的腰,手指顫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沒動。她從餘江阮的懷裡出來,低聲的問道:“拍了片子嗎?”
餘江阮笑笑,道:“沒拍,但醫生檢查過了,說沒什麼大礙,過幾天就沒事了。”
孟時的眼神有些渙散,過了會兒,才低低的道:“對不起。”
是她連累了他,那些人,分明就是衝着她來的。如果今早餘江阮沒和他在一起,他就不會受傷。
“嗯?”餘江阮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道:“傻了呀?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纔對。我沒有保護好你。”餘江阮伸手將她攬到懷裡,低低的說道。
孟時的鼻子酸澀,眼淚忍不住的就要掉下來。她深吸了口氣兒壓了回去。餘江阮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讓她在邊上坐下,他下樓去拿藥。
孟時嗯了一聲,帶着很濃厚的鼻音。餘江阮罵了句傻妞兒,揉揉她的頭,下樓去了。
孟時沒等到餘江阮過來,倒是有護士過來,讓她先去病房裡休息一下。孟時問餘江阮去哪兒了,她笑着說在樓下排隊取藥。今天的人比較多,恐怕還有會兒才能上來。
她心緒不寧的,在病房裡坐了會兒就坐不住。打開門出去,在門口的護士立即迎了上來,微笑着道:“孟小姐,餘先生一會兒就上來,您再等等。”
護士小姐一臉的微笑,伸手不打笑臉,孟時點點頭,說了句知道了,又回到了病房裡,然後給餘江阮打電話。
電話打通了,但卻沒有人接。孟時一連打了兩遍,心裡就有些慌了。一瘸一拐的走到病房門口,打開了門。
那護士正在和人低聲的說着話,見她又出來有些驚訝,道:“您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孟時木着臉說沒有,微微的頓了下,道:“請告訴我餘先生在哪兒。”
她的語氣有些生硬,人也不像之前那麼和和氣氣的。那護士臉上的微笑不變,道:“抱歉孟小姐,我不太清楚。餘先生是和朋友出去的,不會有危險,這點兒您放心。”
孟時越發的焦灼不安,沒有理她,只是道:“我現在要離開,你沒資格限制我的自由,請讓開。”
她抿着脣,一張清秀的臉上帶着冷漠和不耐。
“孟小姐……餘先生說了,他不回來您不能走。”那護士試圖安撫孟時。
孟時有些粗魯的推開她,走了幾步,又回過頭,道:“你是要讓我自己去找,還是告訴我他在哪兒?”
那護士無奈,道:“您能稍等一下嗎?我打電話問問。”
孟時不耐的點點頭,也不坐,就在原地站着。那護士很快打了電話,沒多時就有兩個男人上來了。
孟時還沒開口,其中一個就將手機遞給孟時,道:“蔣少的電話,麻煩您接一下。”
孟時看了他一眼,接過手機,喂了一聲。
“餘江阮在我這兒,一會兒就能回來。他外套落在車上了,沒帶手機。你好好在醫院呆着,他回來我就讓他給你回電話。”蔣青楓的聲音挺溫柔的,有點兒像是在哄無理取鬧的孩子。
孟時沒說行還是不行,問道:“他去哪兒了?”
“他啊,他有點兒事。”蔣青楓回答着。頓了一下,道:“我和你說不清,你要過來就過來吧。把電話給那誰,我和他說。”
孟時沒吭聲兒,將手機遞迴了那男子的手裡。那男子是是的幾聲,掛了電話後對孟時道:“孟小姐您在這兒等着,我去找輪椅過來。”
蔣青楓這下倒是挺細心的,連只都知道安排。孟時說了句沒事,走吧。那男子有些猶豫,孟時已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
餘江阮在蔣青楓那邊,肯定是和那幾人有關係的。去就去了,他竟然也沒和她說一聲。這點兒讓孟時疑惑。
車是早準備好的,孟時儘量的讓自己什麼都不去想。可腦海裡卻是亂糟糟的一片。她最後索性閉上了眼睛。
車子駛了半個多小時才停下,睜開眼睛,這一處竟然是上次她來過的蔣青楓的別墅。
她伸手剛去打開車門,車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來。蔣青楓伸手過來扶她下車,這次她沒有拒絕,說了句謝謝。
今天英雄救美讓蔣青楓自覺出夠了風頭,柔聲道:“那幾人我抓回來了,在地下室裡。餘江阮不讓我插手,自己下去問去了。”
孟時嗯了一聲,擡起一雙清亮的眼眸看向蔣青楓,道:“地下室在哪兒?”
她的眼中一片沉靜,眼眸卻是亮晶晶的。蔣青楓有些失神,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咳了一聲,道:“你別下去了,他應該就要上來了。”
餘江阮看着斯文帥氣,可手段卻逼他還心狠手辣些。他走到地下室門口,都能聽到從裡面傳來的痛嚎聲。那些人的最再硬,估計這會兒也問出背後的人是誰了。
孟時沒說話,徑直就往別墅裡走。蔣青楓哎了一聲,趕緊的跟了上去。地下室的暗門在廚房的後面,暗道裡的潮溼味兒撲面而來,雖是開了燈的,卻依舊昏暗得很。
孟時纔剛下了一級臺階,餘江阮就打開門走了出來。看見孟時,他愣了一下,隨即快步的上來,道:“你怎麼來了?”
他是知道孟時倔強的,說完這話就伸手扶住孟時,往上面走。蔣青楓很識趣的往前走了,出了廚房,孟時遲疑了一下,問道:“人……是那些人派來的嗎?”
“不是。”餘江阮說着,凝視着她一會兒,笑笑,道:“這事兒你就別管了,交給我好不好?”
孟時不說話,停下腳步看着他。過了會兒,才輕輕的道:“餘江阮,這是我的事兒,我有權知道。我也不要做,被呵護着,只會流淚的瓷娃娃。”
餘江阮看着她,久久的沒有說話。他其實想說,小時,我是沒給你安全感的吧?爲什麼不能放心的把這些事交給我?最終他還是沒說出口,淡淡的笑笑,道:“好。”
微微的頓了一下,他接着道:“是秦婉青派來的,董家郃的媽媽。”
他的聲音很輕,彷彿怕這話會傷到孟時似的。孟時鬆了一口氣兒,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下來。她哦了一聲,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董家郃和何瑜霏的婚事取消了,秦婉青想用她來泄憤,以她的性格來說,這完全是可能的事。
孟時坐了下來,才發現自己竟然在顫抖着。她這一路是很怕的,怕背後的人是她所猜測的人。
她覺得現在的自己真實脆弱得沒法了,是那麼的害怕背叛。被親近的人從背後捅刀子。
她就那麼久久的坐着,有傭人端上茶來,她端起茶杯,才發現手腳竟然是冰涼的。她緩過神來,才發現餘江阮一直在注視着她。他的目光復雜,卻在她看過去的那一瞬間全都隱去。
孟時呆了呆,道:“你別誤會……我並不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餘江阮給打斷,他微微笑笑,道:“我相信你。”
這句相信讓孟時啞口無言。她覺得今天自己的情緒有些不對勁,想要開口說對不起,可想着這時候說對不起只會讓餘江阮更誤會,於是果斷的閉上嘴,什麼都沒說。
這次的這些人,和上次追孟時,孟時被毛子救的那些竟然是同一批人。都是董家養的打手。只不過那次想要孟時命的是董芙蘿,而這次是秦婉青。
餘江阮徵求了孟時的意見後將人全都送到了警察局,交由警察來處理。
孟時從出了事後就一直精神不濟,話也很少說,常常在發着呆。只有每天替餘江阮擦藥的時候纔會認真起來。
她常常在想,她就是一煞星,所有靠近她的人,都會受到她的拖累。而她暗無天日的路還很長很長,那些人,遠遠比秦婉青董芙蘿之流難對付很多很多……
邰音芮最近來找過她了,她對餘江阮的事是很關心的,他爲她受傷的消息她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她是趁餘江阮沒在的時候來老宅的,她說孟時,你可真是夠自私的。明明知道你會連累阮阮,卻死死的將他纏着。這次你滿意了吧?
她說孟時,你並不愛阮阮。要是愛他,不會去連累他。你不過是想借他們家的力量,幫你達到你自己的目的。孟時,你那麼處心積慮,不怕遭到報應嗎?
她當時一直微笑着,說邰小姐,就算我利用他,那也是你情我願的事兒。他願意,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邰音芮氣得說不出話來,拂袖而去。孟時關了鐵門,順着殘破的圍牆坐到地上,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聽到放學的孩童的歡笑聲,纔回過神來。
孟時在事情過後一個星期才慢慢的打起精神來,開始恢復和往常一樣生活節奏。這早上,她躲在餘江阮的辦公室裡看着書。餘江阮的助理推開了門。
她看向門口,那助理遲疑了一下,道:“孟小姐,董家郃先生在樓下,說要和您談談,餘先生讓我過來問問您的意見。”
董家郃要見她,無非是爲了董芙蘿和秦婉青的事。那幾人已經將他們倆供出來,董芙蘿已經被逮捕。秦婉青在醫院裡也被嚴密的監視了起來。
“替我轉告董先生,我和他沒什麼好談的。”孟時淡淡的說着,低頭又去看書去了。
那助理遲疑了一下,應了句好的,轉身出去了。
孟時繼續開始看書,沒過多大會兒,辦公室的門又被敲響,進來的還是餘江阮的助理,她一臉的爲難,道:“孟小姐,董先生說,他就在樓下一直等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