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沒有了,她以後恐怕再也不能生育了!”醫生的話在景天楚的腦海裡一遍遍的重複着,就像一顆顆隨身攜帶的炸彈,砰砰的炸響在自己的心頭。
心頭騰起了一圈圈蘑菇雲,漸漸籠上他的心湖,一片迷濛,讓他再也看不到夕陽西下照耀在心湖裡的那一抹餘光。
“你這個做老公的,怎麼保護自己的女人跟孩子,還差兩二個月就可以出生了,孩子健康的很……”醫生的責備也猶在耳,一遍一遍的響起,“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那麼漂亮的孩子,真讓人心痛!”
怎麼會是這樣的結果?景天楚渾渾噩噩的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喃喃着,猛一擡頭,就看見來至醫生辦公室門前的駱雲川,
對峙着。
空氣驟冷一團。
“既然你都知道了,以後離她遠一點!”駱雲川瞪着一雙清眸,聲音如弦,卻是一種淡漠。他猜景天楚從醫生那裡打聽到了青青現在的狀況。
“我會補償!”景天楚眸子劇縮着,胸口一陣陣鈍痛,加上這兩天沒有好好吃東西,胃又開始難受起來,眉頭皺緊,他卻依然挺拔的屹立。“不過,記得青青手術前簽字的是我,而不是你!”
“所以遠離她的應該是你,而不是我?”景天楚犀抻的眸光映射着一種天然的霸氣,脣形微勾,便是一頓長槍冷炮。
“難道你讓青青天天見到親手殺死她孩子的劊子手嗎?你覺得她會開心嗎?難道你要讓青青整日生活在失去孩子的陰影之中……那種痛苦你明白嗎?”駱雲川越說越氣,潔白的手指握了又握,臉公越來越青,情緒有些失控……考慮到是醫院,良好的職業素養還是讓駱雲川忍了下來……他沒有時間跟景天楚磨時間,他唯一的考慮是想與主治大夫討論青青下一階段治療方案,這纔是最重要的。
“所以我纔會補償?”景天楚眸光變冷,一絲不退。
“補償,你拿什麼補償?拿什麼,她永遠失去了康康,你能再還一個可愛的康康給她嗎?你知道嗎,康康就是她的命!你拿走了她的命,你還讓她怎麼活?你知道嗎?青青親手爲康康織的小手套,小腳套,擺滿康康的小搖藍,五顏六色的十分漂亮,她多少次問我們,你說如果康康是個男孩子,穿得五顏六色是不是也很漂亮?拿錢嗎,錢可以買來一切嗎?是親情,還是愛情?
你知道嗎?孕吐反應強烈,現在根本就不愛喝牛奶的她爲了讓孩了長得壯實,又開始喝起了牛奶,你知道她是捏着鼻子喝的,她一點也聞不了牛奶的腥味?吐了喝,喝了吐的?
你知道嗎?聽說順產能夠順利的生下孩子,愛睡懶覺的她天天早起溜圈,加大運動……
你知道嗎,她專門給康康買一個小小的櫃子,裡面放滿了康康的小衣服,每天都會看上一遍,看看是不是孩子穿上不舒服?
她爲肚子裡的孩子拍了照,放到枕頭下面,每天醒來,每晚睡前,第一件事就是看上一眼康康,她才欣慰的睡去。
她給康康付出的是全部的愛,你能補償什麼,這些你都能補償嗎?拿錢嗎?錢能補償康康的命嗎,錢能讓她能夠再做一個母親嗎?你是多麼的殘忍,你剝奪了她一個做母親的權利,還親手殺死她的孩子,那是一個人的一輩子,一輩子!你怎麼補……你什麼也補不了……”
血紅的眸子迸裂着猩紅,駱雲川從未如此的失去理智的咆哮。
……
景天楚的胸口恍然間扎進了許多小刺,一根根的,數也數不精楚,那些小刺,狠狠的扎到他最敏感的心尖上,疼得他,猛然吸了口涼氣,那口涼氣居然一點也沒有緩解他的疼痛,反而一下子在心尖覆上一層冰霜。
駱雲川,咬牙切齒,越說越激動,大步上前……
“哎呀,你們怎麼在這兒?青青非要見康康怎麼辦?”田小心火急火燎的趕到醫生辦公室門口。“那個柳春芝也不知道怎麼了,關健的時候失蹤了?害得我沒有替班!也不能給青青做些營養的東西。”
“昨天不是說了!”駱雲川反問。
“青青說什麼不行,她說必須也看康康一眼,否則她要下牀去育嬰室……”田小心急得眉頭都攢到一塊去了,急得連連跺腳
景天楚眸黑如墨染,轉身便走,感覺到他的心像火烤一樣的灼熱……
莫名的望着景天楚遠去的背影,田小心嘟嚷着,“他這是要幹什麼去啊?怪怪的?”
“小心,記着,孩子的事情隻字不提!”駱雲川千叮嚀,萬囑咐着田小心,生怕她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田小心唉了口氣,垂下小腦袋,“我知道,可是我不提,她出院的時候,還是會知道!”
“拖一天算一天吧。”駱雲川無奈的望了眼青青病房的方向,眸色悲哀,閃過一層陰雲。
這是康康的照片,景天楚走進病房,就把手機上的一張可愛嬰兒的照片翻了出來,示意給青青看。
“你走!”青青別過頭,一眼未瞄,她一點也不稀罕。“我不想再看到你!”
“再不走,我按急救鈴了!”青青纖細蒼白的手指,按上了急救鈴。
眸子劇縮一陣,景天楚抿薄脣,悄悄湊近青青的耳邊,脣畔溼熱一團,擾着青青驟烈的心跳,“我不會放棄!”說罷轉身欲走。
等大手剛剛觸及門把的時候,身後青青冰冷、冷漠的聲音再度傳來,“把你的飯拿走,我喝不起!”別以爲田小心不說飯盒是景天楚的,自己就不知道了,這個保溫桶,她曾天天給景天楚做湯,再熟悉不過了。
“你可以扔了!但不能阻止我送!”景天楚拍的關上門,心裡百般滋味叢生,衝滿了整個心海,他與她竟然走到了這步田地,一見面就冷槍冷炮的,對啦,剛纔田小心念起來,柳春芝突然不見了?到底怎麼回事?
禍不單行!
自此,景天楚卻是天天來,而且必帶着一桶熬好的粥,放置到青青的牀頭櫃上。
第十天。
田小心扶着青青下了地,她的腳底下像踩了一棉花一樣的,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沒走兩步,額頭就滲出了一層層的汗漬。
“青青,你這是要幹什麼?你身子剛好,虛得狠,趕緊躺牀上去。”田小心急得直跺腳,扶着青青的手又騰不開。
想起來,有些悲哀,人家生孩子,親戚們來道賀,雙方母親都會輪流伺候,可是自己的身邊卻只有一個田小心,還有那個趕都趕不走的瘟神。
如果天上的母親,看到這樣的自己,會不會心疼,會不會心酸……體之髮膚,受之父母,他們怎麼會不疼?
“我要看康康,我一刻也等不下去了!”青青執拗的一字一頓,很生氣的樣子。
正在這時,砰的一聲,門開了,景天楚,黑着一張面孔,拎着飯盒走進病房。看到青青執拗要去看康康的決決樣子。
放下保溫桶,景天楚大步向前一打橫,就把那個小小的身體擁在懷中,不顧青青的拳打腳踢,然後把她按放到牀上,“你這樣,怎麼來養康康?”
“請您離開這裡!”青青脣角迸裂,雙臂掙扎的拄着牀沿,她還是想坐起來,手指顫抖的指着景天楚,眸色通紅。
“我不會離開!”
2802,
寒煙悠然的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望着樓下的霓紅,“你現在在哪兒,必須回來。否則錢,我不會給你一分!”冷冽的語言。
“這個節骨眼兒回去,這不要是命嗎?”電話那頭哀憐的求着寒煙。
寒煙冷冷一笑,“反正你已經幹了不少,何妨再幹一次呢?我的忍耐是有度的!如果不想橫屍野外,那麼你可以隨便胡來!”
“蕭小姐,我知道怎麼做了!”
編輯好短信,寒煙拎上旅行箱,淡淡掃了一眼熟悉而又冰冷的2802,她有些不捨,可是自己的病情必須再回北歐了。
不過,無論在哪兒,她寒煙一樣可以搖控一些人的命運。
鬱金香花再開的時候,寒煙一定完壁歸來,以退爲進,她覺得這樣是給自己下了一碼賭注,不知道這個賭注裡她是否會贏,她都不會讓任何人搶走只屬於自己的幸福。
一週過去了,青青卻再也沒有見到駱雲川的身影,急得田小心直跺腳,駱雲川的電話也不通,好端端的一個人就像人間突然蒸發了一樣,事先一點徵兆也沒有。
青青終於可以下地,自己走動了,但她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看一看康康的樣子,到底是像自己,還是像……她的心潮澎湃着。
“小心,別攔我,我一定去看康康!”御青青慢慢擡腳下牀,臉上閃過一抹堅決。
“喝了粥再去!”田小心指了指牀頭櫃上的粥,淺淺的說。
如果駱雲川在多好,還能幫自己忙,可是駱雲川真是突然一下子消失了,打聽不到任何關於他的訊息,只說是他父母好像給醫院請假了。田小心心中愁思着。
“把粥扔了!”她別過眸子,一眼未看,那裡的東西存下一種仇恨與漠然。
田小心站着未動,不捨得去扔,乞求着。“人家天天做,好歹吃一頓!天天扔?我的大小姐,多暴殄天物啊!”
“你不扔是吧!”御青青拿起牀頭上的食盒子,擰開蓋子,緩緩走進衛生間,咣的一聲,一桶散着清香的荷葉紅棗粥就倒進了廁所的馬桶之中。
正在這時,門開了。
嗅到空氣中一股淡淡的荷葉粥香,放下手中排隊買的飛雲樓的包子,景天楚轉身去了衛生間,馬桶的水,依舊嘩嘩的響着,粥還未衝淨……馬桶潔白的四壁上,還有一粒粒,淺綠色荷葉粥的殘渣……像一顆顆明亮的珍珠,刺痛着景天楚的雙眼……
他的呼吸一緊,伸到水籠頭下的手一下子頓住了,他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做失落,還有失望,心痛的感覺就像心尖扎了一根刺,一點點扎深,一點點的扎透……呼吸一窒。
曾經,御青青給自己每天中午送親手熬藥制的雞湯時,他一直放到涼,也未曾動一口,她照樣沒有任何怨言的帶回去,第二天再重新熬製一鍋新的,給他帶過來……
“當時的她,曾經心痛嗎?”景天楚內心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