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露鋒芒
朱秋實心急如火,雖然沒有施展輕功,但行進的速度遠遠不是平常人撒腿奔跑能追趕得上的。須臾間,烏龍寺院就被他甩進崇山峻嶺中深藏起來,踏上了寬敞的大道。
可是沒有走出幾步他又停了下來,他站在大道的十字路口,一時間裡不能確定該走上哪條道路。
朱秋實有些自嘲般地笑了起來。自己出生在八仙城,十幾年來一直沒有離開過這裡。雖然,烏龍寺院與八仙城相距有一段路程,但滿打滿算也出不了十里的遠近。在家門口迷了路,說出來真有點讓人滋生出是有意作秀的感覺。
但現實的確如此。就是朱秋實胸中錦繡屯積,卻沒有掐指神算的本領。十七年來,他只回到八仙城一將。那是他滿週歲那天,被父親接回去參加自己的週歲宴會。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前後不到兩個時辰的光景。況且,在這段時間內,別說是看路徑,光是那一張張熱情而又陌生的臉就讓他看得頭暈。
朱秋實伸長脖子察看了四周,就是沒有發現一個人影。希望早一秒鐘能看見父親的迫切心情,容不得他猶豫和徘徊。他擡頭看了看日頭,踏上了自以爲是的道路。
人生道路選擇的錯誤,決定着當事人一生的成敗,這是不爭的事實。但很少或是沒有人因爲幾裡遠近的路程選擇的錯誤,而讓一生的命運發生了改變。
可是,朱秋實就是因爲回家路程選擇的錯誤,讓他的人生經歷有着傳奇般的色彩。
朱秋實在這條自以爲是的大路上近似如小跑步樣地走過了約莫一里地的路程。道路前方突然翻騰而起的塵霧和紛亂急驟的馬蹄聲,速度極快聲勢漸漸壯大地向他席捲而來。
朱秋實本能地跳向道路的一旁,凝神注視着那彪奮力追逐的人馬:三名穿着灰色軍裝的人弓身半伏在馬背,保持着三角狀的陣式,拼命樣地奔騰。八名一身銀色裝束的人,左手中的馬鞭在駿馬的臀部飛舞,右手中的馬刀高高舉起,閃耀着刺目的光輝。
八匹駿馬顯然比前方的三匹駿馬要精力充沛得多,雙方間的距離在急劇地縮短。八名持着馬刀的人,鬥志在駿馬的奔跑中高漲起來,發出的吶喊聲不是很一致卻同樣的嘹亮。
駿馬發出陣陣的嘶鳴,刀劍發出金屬碰擊的聲響,尖叫聲和慘叫聲奏出令人毛孔緊縮的合唱。
八匹駿馬將要形成包圍圈的時刻,前方殿後的兩匹駿馬忽然雙腿騰空在豎立起來,繼而扭轉身形衝向身後的馬隊。手中的馬刀瘋狂地在馬隊中砍殺。
突如其來的變化,打亂了八匹駿馬的步伐,頓時亂作一團。不過,這樣的局面沒有持續兩分鐘的光景,情景又發出了急劇的變化。八匹駿馬環形地將另兩匹駿馬包裹其中,八把馬刀此起彼伏地一陣砍殺。
幾聲駿馬的嘶鳴響起,兩匹流淌着鮮血的駿馬從馬隊中衝了出來,驚慌的東西逃跑。幾聲哀嚎叫了半陣子就泯滅了下去,兩名士兵的血肉之軀確實經不住八把馬刀的砍殺。眨眼間就肢離身碎,身首異處。
那匹被追殺的駿馬衝到了朱秋實的跟前,確實失去了駿馬的本色。不僅步伐很凌亂,而且喘息急驟,倒斃只是呼吸之間的事情。倒伏在馬背上的人,灰色的軍裝已被鮮血樑紅過半,氣息奄奄地在馬背上作垂死掙扎。
“救我!”馬背上傳來的聲音很微弱很悽慘。
朱秋實不禁向前跨出了一步。馬背上的人嗵的一聲滑落在他的面前,駿馬一揚脖子,奔跑的速度比起先前來確實快了許多。
就在朱秋實猶豫不決的時刻,八匹駿馬衝了過來,將他們包圍在覈心當中。濃烈的腥臊味一陣厚重一陣地直衝他的鼻孔。
“砍死他!”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在秋實的頭頂響起。四把馬刀從不同方位向秋實跟前砍了下來。
秋實閃電般抓過軍人手中的馬刀,揮手一掃,四把馬刀在火星的噴濺中飛向四周。
秋實有些驚訝,因爲他根本就沒有使出什麼力度,沒想到竟將四把馬刀碰飛了。他的原本意頭只想招架住,不讓軍人死在自己的懷裡。
八名人更是驚訝,能這麼輕鬆地將四把馬刀同時碰飛的事實他們沒有看見過,也沒有聽說過在八仙城周圍有着這樣身手的人。傳說中的瞭然大師身手不凡,但都是傳說,真正看見過他出招的人是寥寥無幾。有的人雖然有緣看到了卻又不在人世。
“你是什麼人,爲什麼要出手救馬千里?”
“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置他於死地?”
“得人錢財替人消災。鳳山八鶴你不會沒有聽說吧?!”
秋實搖了搖頭,擡起頭掃視了一週八張殺氣騰騰的面孔,聲音不高地說:“我只聽人常說君子求財取之有道。草菅人命是要遭報應的,別說與你們沒有深仇大恨,就是有了一些過結,也不要選擇這樣的方式來解決。退一步,天空海闊,忍三分,心平氣和。你們已經枉殺了兩條人命,我不想與你們計較,就不要再造孽了。”
“大哥,別聽他在這裡滿口吐糞。提了馬千里的人頭早點回去領了賞錢,尋個地方開心快樂去。”一人臉上斜向爬着一條象是蜈蚣樣疤痕的人向另一位戴着寬沿呢帽的人說:“他不識相就連同他一塊兒做了。”
寬沿呢帽向蜈蚣臉瞪了一眼,心中暗罵着他纔是真正拿着乾魚去放生,完全是不知死活的東西。在這樣的對手面前想強取豪奪,其舉動與耗子去舔貓鼻樑有着多少本質上的區別?
寬沿呢帽擠出了一些笑聲,語氣近似於哀求:“這位大俠宅心仁厚,我周鶴自嘆弗如。一條蟲蛀一種木,我們是幹這個營生的。雖然是有些違背天理,但在這亂世中不泛我們這般的角色。要殺他不是我們的意思,我們不出手,別人也會要了他的命。你就不要插手這件事情了,你也不會因此而有半點的罪過。”
秋實一邊將軍人的衣服撕開,給他包紮着傷口,一邊向周鶴說道:“我沒有能力去改變這個世界的現狀,但撞到我面前的殺戮我不會容忍的。你回去告訴僱主,就說是我朱秋實從中阻攔了你們的行動。他給了你們出了多少錢的僱金,天黑的時候來八仙城中的榮封第找我。”
周鶴囁着嘴,半晌拿不定主意是進是退。
“大哥,還猶豫什麼?我們鳳山八鶴今後想不想在江湖上混下去?他是那尊神聖,竟敢教導我們。”蜈蚣臉怒不可遏,左手一提駿馬的繮繩,右手中的馬刀出其不意地砍向了秋實。
周鶴暗叫一聲,想制止住蜈蚣臉的舉動卻已經來不及了。蜈蚣臉手中的馬刀速度極快去勢兇猛地砍上了秋實的頭頂。
秋實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彈跳了起來,一掌擊飛迎面而來的馬刀,右掌推向蜈蚣臉。只聽得嘣的一聲悶響傳來,蜈蚣臉的身子從馬背上飛出了兩三丈的遠近。駿馬趔趄了幾步,驚惶地衝出了馬羣。
蜈蚣臉重重地跌落地地面,身子挺了幾挺就一動出不動了。震驚而又憤怒的人馬舉起了馬刀,就要向秋實砍殺而去。秋實怒目圓睜,馬刀在手中顫抖。
“給我住手!殺死八弟之仇,不是今天能報的事實。我們走,我周鶴今生沒有報了這個仇,死不瞑目。”
周鶴咬牙切齒地吼叫了一陣子,吩咐弟兄將蜈蚣臉的屍體擡上了馬背,氣呼呼地帶領着弟兄們朝着來時的方向奔去。
冷靜下來的秋實長長地嘆了口氣,愧疚地搖着頭。他真沒有想到一下山就遇上了這樣的事情,又在無意識中殺了蜈蚣臉。他不是擔心害怕鳳山八鶴的報復,確實違背了師父的教誨。
秋實動作有些遲鈍地從地上扶起馬千里,毫無表情地說道:“你趕快離開這裡吧!”
馬千里幾乎是一口氣說盡了天下表示感謝的話語,急忙從口袋中掏出一隻銀色帶着鏈子的懷錶,雙手送到秋實面前,激動地說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願意陪同我一起,我保你一生榮華富貴。這隻懷錶是我的心愛之物,你收下吧。”
秋實輕輕地推開懷錶,語氣仍舊不是很高亢地說道:“我不是衝着榮華富貴而救你的,也沒有想你報答的意思。能爲蒼生做些善事,就是對我的答謝。”
秋實說罷,舉步走上了大道。馬千里幾步衝到他的跟前,力度很大地將懷錶塞進秋實的懷裡,一句接一句地說道:“人各有志,不可強求。但懷錶你一定得收下,不算是謝意,權且當作一個紀念。我是國民堂十七軍七師八團的團長,部隊就駐在榕城。八仙城警備團團長毛莽是我的拜把兄弟,也是狼心狗肺的賊子。沒有想到他早就在打我的主意,想殺了我佔駐榕城,擴充自己的勢力。今天就是中了詭計,雖然他仍在演戲,讓鳳山八鶴出面殺我,但一進八仙城我就認破了他的陰謀。、、、、、、。”
秋實有些震驚,但不願過問這樣的事情。他打斷了馬千里的話頭,勉強地收下了懷錶,說:“那是你們的恩怨,我管不上也不會管。”
馬千里又跟着走了幾步才停住了腳步,雙腿霍地併攏,揮手向秋實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高聲說道:“兄弟,只要有用得上我馬千里的地方,給我個口信,就是赴湯蹈火,我也會在所不辭。”
秋實沒有應允,行走的速度比先前要快了許多,頭腦裡翻騰的內容比先前也複雜了很多。以至於沒有覺察到一個行動敏捷的人,始終保持着與他相距十餘丈的遠近,幽靈一樣地跟蹤他。
不吝賜教,就是我的渴望;能在您們的鞭策和鼓勵中不斷地進步,就是我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