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慕炎加入蘇氏集團後,大神鋒芒無人能與之睥睨。
這讓很多人都輕易忽略了,整天手機不離身,連開會都在攻克遊戲的秦亦。
他也是個中佼佼者。
秦亦的天賦來自於最初b市各種數學和物理競賽,爲此,在電腦尚算奢侈品的年代,秦海淵不惜花重金購買,只爲了讓他接受國外名校教授面對面的授課。
利用僞ip入侵市局,對於他來說小菜一碟。
只因平常幾乎不展示,旁人便誤以爲他不會。
蘇熠晨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盒煙,連同打火機,一併放到秦亦面前。
他垂眸看了一眼,把頭輕搖,自虐似的表示他沒有心情。
蘇熠晨戒菸很久了,端端坐着,看破而不說破,繼續道:“樂慕炎確實是我和季薇最初的懷疑對象,他是樂家少爺,國外的公司說是外公搞垮的也不未過,但直覺這種東西很奇妙,一方面我們覺得他嫌疑最大,一方面又認爲不太可能。”
夏天被綁架時,樂慕炎動作之快,更令人乍舌的是,他竟有本事在公開集團機密之前,利用極其有限的時間將數據篡改。
假如他要報復老爺子,三天兩頭對秦氏在國外的總公司發起網絡攻擊,盜取有價值的信息易如反掌,要做的話,早就做了。
至於關野和秦亦,沒有列入懷疑範圍是因爲親緣關係使然,而依照蘇熠晨對夏天的瞭解程度,金牌秘書哪有那個閒時間做雙面間諜。
秦可人婚期將至時,他們夫妻兩嘗試套小宋的話,繼而連大蘇先生都懷疑上了。
直至某個夜晚,蘇熠晨與父親長談了一番,徹底放下戒備。
‘誰是內鬼’的思路就此嘎然。
聽完推斷,秦亦黑眸微有明滅,不可置信的問:“真的沒有懷疑過我麼?”
蘇熠晨笑笑,坦言道:“一直都有懷疑你,也一直都不願意相信是你。”
“抱歉,我讓你們失望了。”他低聲,把頭深埋,像個犯了錯不肯輕易原諒自己的孩子。
“不存在失望。”蘇熠晨溫聲說:“季薇曾經問過我,如果是你,該怎麼辦?如果你已經得知自己的身世,這一切對你來說,似乎太殘忍了。”
秦亦似有輕顫,將高傲的頭顱埋得太低,低得快要被塵埃淹沒,頭頂蒼白的白織燈無法照亮他的臉容,他被籠罩在陰雲裡,久難掙脫。
殘忍嗎?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既然身世如此,既然被他找到了,那麼承受和付出代價,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是我害死季薇姐的母親。”秦亦試圖尋找不被原諒的理由。
他無法接受自己那麼簡單就被原諒。
蘇熠晨眉眼輕揚,眸中醞着溫和的色澤,“你不是送過花,道了歉嗎?”
“那並不能代表什麼。”他固執的堅持。
人死是不能復生的。
每次想到夏亦嵐遇襲,想到之後醫生從手術室走出來,告知他們季薇刺激過度,導致腹中孩子不保,秦亦都無法原諒自己。
是他主動提出幫助盛銘,然而力所能及的事……少之又少!
“阿亦。”蘇熠晨喚他的名字,沉靜的面色中有着兄長的包容,“假如你沒有送那束玫瑰花,我們是不可能懷疑你的。”
或許在秦亦看來,獻上一束花多餘而又沒有意義,可他還是這樣做了,爲了他始終沒有遺失的良心。
“那天季薇曾讓你到墓園管理處詢問,你假裝徒勞而返,然後提議排查離墓園最近的監控,季薇說交給樂慕炎去做,事後因爲我腦中突然查出有血塊,要立刻準備手術,這件事就此擱置,等到她再告訴我,想要着手去查時,我們對樂慕炎已有提防。”
而那時,秦亦早就將墓園附近監控的數據不着痕跡的抹掉。
車輛的排查,形同大海撈針。
是蘇熠晨親自回墓園找管理員詢問,沒想到得到不一樣的答案。
“管理員很詫異的告訴我,帶來黃玫瑰的人是你。”蘇熠晨徐徐不急的講述着,“他記得很清楚,那天凌晨兩點多,天空下着小雨,你穿着一身黑色的素衣,若非手裡抱着一束黃玫瑰,他還以爲你是哪裡飄來的遊魂。”
管理員問秦亦,爲什麼要那麼晚來?
他回答說:因爲心中有愧,白天沒有勇氣。
此一時,蘇熠晨重新將面前年輕的男人凝視,“人死確實不能復生,但至少你做了你該做的,季薇說,她原諒你。”
秦亦猛然擡頭,眉間擠壓出兩道深深的褶皺,滿是不可置信!
由始至終他都認爲自己應該被憎恨,更應該受到責備和懲罰,怎麼能夠……輕易得到原諒?
蘇熠晨還道:“在b城給季澤軒設下天羅地網的時候,你曾問過我,爲什麼不問你做了怎樣的安排。我說就憑你叫我這聲‘哥’,就沒有多問的必要。到今天,只要你還當我是你哥,我對你還是這句話。”
“哥……”他哽咽,十指狠狠糾纏,發澀的眼眶幾乎要涌出熱淚來。
“阿亦,你已經做了很多,可以試着放過自己。”蘇熠晨頓了下,將笑容擴大,“這是舅媽讓我轉告你的話。”
怎麼忍心責怪和怨恨?
他面對了,他接受了,他努力了,他做了一切可以做的事情……
足夠了。
“還有。”話到尾聲,蘇熠晨站了起來,將衣裝略作整理,“我來的時候,舅父已經出了手術室,那顆停留在他左心室外的子彈被成功取出,換言之,舅父脫離生命危險。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今天去市中心之前,他告訴我,不管發生任何事,一定要先顧好你。所以,你是想繼續呆在這裡,還是在他醒來前,跟我回醫院,讓他在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個就看到你?”
話盡了,秦亦將頭揚起,用手覆在雙眼上,透明的液體順着指縫滑落,隱忍無聲。
六點整。
留秦亦獨自平復,蘇熠晨走出審訊室。
前一刻還在纏着林副局長勾肩搭背套近乎的某雲立刻湊上來問:“情況怎麼樣?那小子嘴硬麼?”
蘇熠晨一哂,沒來得及說話,手機急匆匆的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