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潔大方地打着招呼,眼睛卻落在焦若琳的臉上一瞬不離。
“你好。”夏小雪一臉驚訝地看着她們倆個人,太像了,的確是太像了。
季潔坐下來的時候,衝焦若琳了點了點頭,笑着說:“這位姐姐,我們見過你還記得嗎?”
焦若琳聽了有些愕然,“是麼?不好意思,我沒有什麼印象。”焦若琳歉意似地說着。
“在電影院那裡我撞到你。”季潔歪了歪頭,活潑可愛地眨下眼睛。
“哦?是嗎?”焦若琳有些尷尬,因爲她的確不記得了,可夏小雪和季潔都記得,大概是因爲夏小雪和季潔之前見過,所以纔會記憶深刻一些吧。
“不過沒關係,現在我們算認識了,我怎麼感覺我好像突然有了個姐姐。”季潔打心底的高興。
焦若琳亦是如此,或許這就是血緣關係吧,總之她們之間完全沒有陌生感。焦若琳也喜歡眼前的女孩兒,只不過她沒有季潔的心思簡單,在她心裡還有另一件心事。
“哦,看你們倆個到是合緣,我還沒有正式介紹就聊得那麼起勁了。”夏小雪笑道,隨後手伸向焦若琳,向季潔介紹道:“這位是焦若琳,我的大學同學兼閨蜜。這位是新聞界著名的經濟新聞記者焦焦。”她又轉過頭看着季潔問,“焦焦應該是筆名吧?”
“嗯,是的。”季潔不自然地笑了笑,“我叫季潔。”
“季潔,很詩意的名字。”焦若琳不禁讚歎。
“嗯,浪漫的名字,家父是鋼琴老師,骨子裡充滿了音符一樣的浪漫細胞。”季潔有些自傲地告訴焦若琳。
焦若琳仍然是淡淡地笑着,清眸看着季潔的臉,“難怪取這麼好聽的名字。”
“那你的媽媽是做什麼的?”焦若琳表面上好似若無其事地問道,可心裡有些忐忑,不知道季潔會說出個什麼樣的答案。
服務員正送茶果過來,三個女人之間的話題稍稍停頓,夏小雪知道焦若問這話的目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兒,只有季潔不知道面前坐着這兩個人正焦灼地等着她的回答。
等服務員離去,季潔纔開口說:“哦,媽媽退休了。”一邊說着,一邊端起茶壺,分別給面前的兩位姐姐倒滿,“過去,媽媽在工廠裡負責工會工作,因爲媽媽的歌兒唱的好,所以經常會參加一些文藝活動,也是因此認識的家父,聽他們說,當年他們的愛情也是段纏綿悱惻的故事。”
葉佩蘭離開焦若琳的時候,焦若琳還小,那年她只有六歲,兒時的記憶中,只有媽媽看着她不捨的眼神。
她只記得那天,家裡來了一個男人,父親很氣憤地趕他走,可是媽媽卻哭着跪在了父親面前,她依稀記得父親很憤怒地轉過身不看他們。
季潔被關進另一間房間,大概是不想讓她看到他們爭吵,可是,雖然小她仍然知道家裡正發生十分重要的事情,她吃力地搬來小椅子,站在上面踮着腳兒,透過門上面的玻璃向外看着。
她看到父親半個側臉,她看到了父親在哭,她也看到媽媽跪在地上哭着說什麼,那個男人也走來了跪在父親面前。媽媽在哭,父親也在哭,那個男人去扶媽媽的肩膀,她很生氣地握住小小的拳頭,他怎麼可以和媽媽這樣親密?儘管小,那顆幼小的心靈也知道那只是屬於父親的權利。
最後,不知道父親說了什麼,媽媽越哭越悲傷,拼命的搖頭,父親自始自終背對着媽媽。最後,她看到媽媽的臉轉向她這邊,她緊張得將頭縮回頭,險些從椅子上摔下去。
隨後,她聽到了關門聲,外面突然安靜了下來。
六歲的焦若琳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兩隻小手緊緊的攢在一起,又過了一會兒,房門被推開了,父親的臉十分嚴肅地走進來,焦若琳彷彿還看到了父親臉上的淚痕未褪。連忙跑到爸爸身邊,一雙可愛的大眼睛盯着父親說:“爸爸,媽媽呢?”
焦父頓時淚崩,緊緊地抱住女兒,他不想讓女兒接受這樣的事實,可他還是忍不住自己的悲傷,他緊緊地抱着女兒哭着,一個男人的眼淚載滿的所有傷痛。
“焦焦,媽媽走了,以後,你只能和爸爸一起生活了。”哭了許久之後,焦父才說出一句話來。
“媽媽去哪兒了?什麼時候回來?”小焦若琳並不知道到底事情有多嚴重,天真地問着爸爸。
焦父忍不住淚水決堤,再次擁緊了女兒。
漸漸地焦若琳終於明白了,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而從六歲開始,她就要學會自己洗澡,自己睡覺,再沒有媽媽的陪伴和溫柔的笑臉,幼小的心靈受不了這麼突然的轉變,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會從睡夢中哭醒,坐在牀頭喊媽媽。
焦父心裡難過,抱着女兒,父女倆就一起哭。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家庭的劇變,焦若琳變得十分懂事,從那之後,爲了不讓爸爸傷心,她再難過也忍着,或者躲進被子裡哭,不讓爸爸知道,焦父也總是在第二天早上看到女兒那雙紅腫的眼睛,才知道女兒又想媽媽了。
這樣過了很久,有一天,焦若琳從外在哭着跑了回來,哭得特別傷心。
“怎麼了,焦焦?”焦父很久沒看到女兒這樣委屈了。
焦若琳含着淚的大眼睛,傷心地看着父親,“爸爸,媽媽到底去哪兒了?爲什麼他們說媽媽不守婦道跟野男人跑了?爸爸,什麼是野男人?”
這句話問得焦父一怔,他抱緊了女兒。
第二天,焦父就做了個決定,搬家。
焦若琳從此有了新家,新的學校,新的鄰居,新的朋友。
後來,父親好像升了職,也有很多阿姨來過焦若琳的家,每次她們來都會給焦若琳帶禮物,可不知爲什麼焦若琳並不開心,她總是覺得那些阿姨並不是真的喜歡自己,她們都爲了討好父親纔會對自已笑得那麼甜。
那些阿姨走後,父親會接着她問,喜不喜歡那些阿姨,焦若琳總是垂着頭,焦父也不逼她,直到有一天,焦若琳說:“爸爸,你是不是想給我找個後媽?”
這句話深深地觸痛了焦父,從此,家裡再也沒來過阿姨。長大後的焦若琳一直爲此事深表愧疚,父親有重新追求幸福的權利,
可就因爲她的一句話,父親二十幾年都是一個人帶着她過的,直到焦若琳和楊明結婚的前一天晚上,焦若琳哭着對父親說:“爸,是我不好,你早就該找一個好女人重新開始生活了。”
焦若琳永遠也不會忘記父親那天說的話,“焦焦,人的一輩子只要用心的愛過那麼一次就夠了。過去我想再找個伴也是爲了你,希望你擁有母愛,現在你都嫁人了,我也想四處雲遊,繼續我喜愛的攝影。”
焦父語重心長的一段話,焦若琳終於明白了,父親心裡愛的只有媽媽。
或許焦若琳對愛人的執着就是遺傳了父親,幾十年如一,不會因爲時間而轉變。
隨着年齡的增長,焦若琳明白了別人嘴裡媽媽離開他們的原因,也知道了那天和媽媽一起跪在父親面前的人是誰,但是他們的事,焦若琳再也沒有問過父親。她只是恨媽媽爲什麼那麼狠心,從離開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她不明白,難道媽媽就從來不曾思念過自己麼?就像她每天在夢裡哭醒那樣?
終於,歲月模糊了她所有的記憶,連那僅有的幾張和媽媽的照片,她也從不曾翻開看。既然媽媽不想她,她又何必去想狠心拋棄她的母親。
只是在她做了媽媽之後,許多兒時的回憶又翻涌上來,所以那天在商場裡偶遇葉佩蘭,她的恨不知爲何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想再看她一眼,只想知道這些年,她有沒有想念過自己。
所以,她執着地見季潔,雖然她也覺得這樣的念頭很荒謬可笑。可是她沒辦法直接問季潔她的媽媽叫什麼名字。她頷首垂眸,片刻後,才淡淡地笑着說:“你媽媽一定很漂亮纔會有你這麼漂亮的女兒。”
“姐姐這樣說,你的媽媽也一定是個大美人。”季潔顯然因爲認識焦若琳特別開心。
夏小雪突然說:“哎呦,你們倆個是在互相吹捧嘛?”
她這樣一說,三個女人都笑了起來。
“哦,對了,我這裡有媽媽的照片。”季潔眼睛一亮,就去翻自己手機。
而這時,焦若琳的心裡莫名的緊張,她甚至能感覺到就在季潔翻手機的幾秒鐘時間,自己的指尖像失去了溫度似地冰涼。夏小雪知道她緊張,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安撫好友。
焦若琳緩緩移過眼神看着夏小雪,眼底的緊張和激動一目瞭然。
季潔翻了一會兒,突然眼前一亮似地笑了,“找到了,媽媽的確是個美人哦。”女兒總是有這樣的心裡,特別喜歡別人誇講自己的媽媽,季潔也是如此,她將手機遞到焦若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