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帳外面聽得一聲孕婦的慘叫,衆人都伸脖子觀望,紛紛揣摩裡面到底出了什麼事。更有幾個大媽大嬸的以爲邢教授妙手回春,這孕婦現在是接近臨盆,在掙扎着要產子呢,還有人在安慰孕婦的家人,說準備要道喜了,你家閨女這真是要生了。
孕婦的母親也是焦急萬狀,聽到周圍人的討論,更多是又驚又喜,輕輕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脯,不時地把目光搜尋到帷帳的各個角落與縫隙,希望能看到裡面的一丁點情況。
帷帳外最近的是陳宇和許鍾崟,就幾步遠,聽到叫聲兩人都同時回頭看着帷帳,許鍾崟已經莫名聽成蘇玥瑩在叫,但是隔着帷帳也沒能看出個一二,只好轉過身來,又發現有些村民正翹首期待他們的解釋,好讓教師做個翻譯,不過,就這一聲慘叫,他們真是不知道該解釋什麼,只好冷冷看着村民們,有些尷尬。
帷帳裡,蘇玥瑩已經紮好了幾個穴位,總共換了八種針體,提,捻,旋,壓,都紮好了,孕婦也沒覺得多少疼痛,平時幹粗活的女人皮膚肯定厚實多了,痛感比較弱,加上蘇玥瑩嫺熟的手法,她也沒再叫喊,好奇地看着眼前這位小姑娘一針針地扎,等蘇玥瑩把最後一根螺紋針柄的針扎入第十五個穴位,孕婦痙攣了一會,下身突然發現殷紅一片,這是下 體流血水了。
孕婦低頭一看,眼珠子都瞪傻了,撕開喉嚨再次慘叫起來。
蘇玥瑩也是一怔,想不到針扎這些穴位還有這效果,趕緊擡頭看邢教授示意怎麼做。
邢教授道:“剛纔的鍼灸是催產,你現在就擔當接生護士……”
蘇玥瑩慌忙道:“教授,我還沒有這個方面的經驗……”
邢教授嚴肅道:“別說這麼多,現在沒人能接替這個位置,只有你行!”
孕婦開始更大聲地叫喊起來,邢教授走到她頭部附近,用一個行李袋和一些軟綿的東西塞滿,作爲一個套枕,墊在孕婦的頭下,用方言鼓勵與安慰她。
外面的村民們聽到孕婦叫喊出產子的聲音,都覺得這醫生真是華佗在世,神了!甚至有人忍不住地拍起掌來,這真是一場震驚人心的表演,對,是一場精彩的表演!
而孕婦的母親多半還是忐忑的心情,她緊緊攥着五指,攬在手心,都要攥出汗了,捏的溼漉漉的,一面做出側耳姿勢,全神貫注地探聽裡面的一舉一動。
孕婦的喘氣和叫喊聲一次比一次來得強烈,持續了五分鐘左右,終於在一聲叫喊中戛然而止。外面的村民們也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目光都集中到帷帳口,等待着一個抱着嬰兒的護士與釋然的醫生出現,但是他們也都有個疑惑,至始至終都沒有聽到一聲嬰啼。
帷帳裡,蘇玥瑩與教授面面相覷。
孕婦重重地躺在門板上喘氣,眼睛都累得眯成了一條線,汗水溼透了她的衣服。嘴裡哼哼地發出含糊的聲音。
“教授,真是一具石嬰!”蘇玥瑩把
接生的嬰兒用一塊布料包裹起來,她實在不忍心讓這位本來要當上媽媽的孕婦難過。這具嬰兒實在難看,連蘇玥瑩都看得反胃了,孩子已經大概成型,看出一個人樣,四肢如火柴棍,沒有明顯的指頭,蜷縮着,沒有五官,就像是用羊水和血水塗抹的一具蠟質仿真嬰兒,它的全身已經被分泌的鈣質包裹,並且在子 宮如河蚌含珠一樣隔離母體,連臍帶早就不連接在一塊了……
從產道里露出的第一截器官,蘇玥瑩就斷定了結局,一直到接觸到手心,一切都是那麼真實,殘忍。她都不忍看了。
孕婦喘了一會,想要看自己的孩子,便憋足了一口氣,艱難地轉過頭來問教授:“醫生,拿孩子來給我抱抱……”
這個……如果當場給她個蠟質嬰兒玩具她估計能信,但是就把這個堅硬如石的嬰兒放到她懷裡,並且告訴她,這就是你剛剛產出的孩子,先不要說信不信了,就光看了,那得先受個晴天霹靂的打擊。
怎麼說?怎麼解釋?這只是個蛋?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現實就是如此殘酷,而且她終歸要接受這個現實,邢教授把手插到產婦的兩邊腋下,緩緩將她身體擡起,又把她腦後的墊子放高了些,產婦傾斜着躺穩了,手就朝着蘇玥瑩懷中的裹布伸去。
蘇玥瑩猶豫了一下,還是抱着裹布走到了孕婦跟前,把裹布放到她懷裡。
邢教授不想看到她掀開裹布後臉上出現的樣子,還有那雙眼睛。他趕緊走出了帷帳,拉開帷帳的剎那,外面鴉雀無聲,同時聽得背後的帷帳裡又一聲竭斯底裡的叫喊……
沒人閱讀得透徹邢教授的表情,陳宇和許鍾崟也是一頭霧水,沒搞明白短短的時間裡帷帳內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孕婦的母親看到邢教授出來後便匆忙走上前去握着他的雙手直問女兒如何了。
邢教授只是輕聲說了幾個字,那母親就匆匆地走進帷帳裡,一會又傳來叫聲……
村民們變得迷茫了,這教授出來怎麼是這幅表情,而且那老婆婆進去怎麼也叫喊了,訇磊多嘴地問了一句:“孩子,生下來了?”
邢教授看了看訇磊,稍有那麼一會的緘默,又重重地點了點頭。
“孩子生了,孩子生了!”訇磊趕緊跟大夥解釋。
村民們又歡呼起來,這時蘇玥瑩也從帷帳裡出來,她滿手是污穢,不知道往哪裡擦纔好,看到邢教授,便道:“她們已經從帷帳後面離開了。”
邢教授點點頭。
訇磊又大聲道:“下一位患者是誰?”
村民們趕緊又把邢教授圍了個水泄不通。
“讓開,讓開!”一羣操着鎮上方言的人不知從哪個方向衝了過來,朝着老弱病殘的村民進行驅趕。還沒等邢教授幾人明白怎麼回事,臨時會診的桌子就被掀翻了,很多擺放的藥品都掉到了地上。連帷帳也未能倖免。
“你們在幹嘛,我
們這是爲村民們治病,你們……怎能這樣子……”蘇玥瑩一看就惱火了,很快那些有病的村民們就被驅散到一邊,都在怯怯地看着這幫來人。
訇磊一看便對邢教授道:“他們是村裡的‘摸壁鬼隊’,以前很多驅邪祛魔法事他們都在場……”
邢教授一聽臉色陰騖起來,走到這些人跟前,大聲呵斥道:“現在是爲村民們科學醫療,給村民們接觸痛苦的,有病就得治!你們身強體壯的不爲村裡排憂解難,反而伺機作亂,妖惑民心,這是有何企圖?!”
“企圖?”一個穿着米黃色黴爛背心的兇悍男子馬上拉來一個頭上綁着繃帶的老漢,這人正是第一個上前來檢查醫治的禿頭老漢,兇悍男子把老漢頭上的繃帶一扯,老漢疼得大叫,跌坐在地上,頭上的癩痢頓時連流膿和血水一起噴涌出來,衆人發現,原來老漢還留有些許頭髮的腦門竟然在極端的時間都掉光了,而且腦門後面莫名地長滿了密密麻麻的水泡,看似藥品過了敏。
看得老漢一臉的痛苦,幾人都疑惑不解,邢教授更是肯定自己的用藥是對症下藥,而且自己多年來的醫術經驗對付這種小病一貫是診斷毫釐不差,藥到病除,怎麼一來到這個村落治的第一個人就治壞了呢?
俗話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八成是這幫人從中作梗,爲了找到個驅趕這幾個外地人的藉口,把老漢抓來做了手腳了。
姑且先不管這些人來的目的,邢教授趕忙過去扶起老漢,仔細看了看他頭頂上的情況,突然發現原來他用棉籤浸泡藥水塗抹的地方有一股刺鼻的臭味,像是放了四五天的魚膽汁突然破裂開來,燻人的腥臭味,難不成老漢之前塗抹了一些與邢教授相沖突的藥物起到了的相斥的副作用?
即便是這樣,那麼剛纔檢查的時候肯定能看得出他是否塗抹了藥物,自己也不可能粗心到這種地步。未等邢教授再仔細檢查,兇悍男子就一把把老漢拉到身後,繼而轉身對大夥說了一些振振有詞的話。
蘇玥瑩陳宇幾人也看得出,該男子在爲村民們洗腦,一定是在詆譭他們,說庸醫草菅人命的話罷了。
經男子這麼一說,原本還對邢教授他們有點好感的村民們開始動搖起來,一些被檢查施藥的人更是喘喘不安,生怕這醫生給自己荼毒,有的甚至開始用地上一些泥土和一些草葉擦拭身上的藥水了。
許鍾崟一見,慌忙阻止他們的行爲,只不過話剛一出口,就有兩個人對他推搡了起來。
陳宇一看這些人動手了,趕緊上前幫許鍾崟一把,也過去準備幹架。
“別打,別打!”蘇玥瑩發現情況控制不住,這樣下去對他們幾人根本不利,對方人多勢衆,而且又是地頭蛇,惹火了他們,估計自己沒人能逃出村寨。
而訇磊勸也不是,攔也不是,只好站在他們中間,用身體將他們隔開來。
“陳宇,許鍾崟,回來!”邢教授突然大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