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玥瑩一聽,大概揣摩出陳宇臆測的梗概,慌忙道:“這裡的村民你誰都可以不相信,但是我覺得他真是真心幫助我們!”
蘇玥瑩說這話時心裡也沒底,仔細一想,訇磊老師確實也有可疑之處,他的出現解釋爲聽到傳聞,可是他們來的時候很多村民都是家門緊閉,這個傳聞從哪裡得到的呢,他這麼及時地出現在校門口,而且一開口之就知道他們來青甾村的目的,並且在一天之內就忘我地聽從指揮,在通知與宣傳,以及對峙的時候,他都是一馬當先,給雙方調解,如果發生了糾紛,要打起來,自己一方絕對一邊倒,卻是訇磊的話就這麼有效地瓦解了對方的怒氣。再後來,訇磊的家裡突然又遭到對方的報復,這又怎麼解釋呢,難道他們都是在演戲?
“教授,教授……”遠去訇磊突然又折返回來,這時,陳宇已經用有色眼鏡看待他了。
“教授……”訇磊跑到幾人跟前,突然從自己寬大的褲袋裡掏出兩個燈泡遞到邢教授手裡,“這是我家裡還剩下完好的東西,剛纔來的時候從燈罩上拆下來的,忘了給你了,在學校裡的雜物房有花線和絕緣膠,雜物房的牆壁有一根是接到外面的電線的線,是能正常通電的,你們看着辦吧……”說罷,扭頭走了。
陳宇怔怔地沒有說話,邢教授看着手裡的兩個燈泡,燈泡外面的灰塵已經被擦拭乾淨了,透明錚亮,一個是15瓦的,一個是四十瓦的燈泡。
夜景闌珊,青甾村已入二更。
村裡一片靜謐,夜裡的鳴蟲赳赳不止,蘇玥瑩幾個年輕人都徜徉夢鄉里,時有嚶嚀一聲,輾轉動了一下。
窗外氤氳的月光籠罩出榕樹婆娑的暗影,靜謐在窄小的村寨裡被無形地拓印出廣袤的死寂,四周都在無限地放大沉寂,覓食動物窸窣作響更是襯托出令人窒息的、離譜的靜。
“嗾!嗾嗾……”幾聲狗吠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
‘嚶嚶嚶嚶……’
啪!也不知道誰抽的誰,那一巴掌打中了蚊子沒有,陳宇在朦朧裡甦醒,感覺膀胱撐得發慌,迷糊地撓了撓皮膚,隱約想起今天從早上到夜裡,自己就解了一次小手。然後,喝進肚子裡的水都被分泌成汗液蒸發了。
擡眼一看,窗外的月光極其黯淡。惺忪地摸索着爬起來,想往外解手。
“噓——”
旁邊一聲壓低的虛擬音讓他嚇了一大跳,轉身一看,發現一縷黑影正盤坐在桌子上,側耳傾聽。原來是教授,他差點把邢教授看成那團幽靈。聽到教授的示意,他趕緊鼻息一滯,雙目緩緩流轉,終於隱約聽得校外遠處有人聲傳來,像是喊着‘碴瑪,碴瑪’的聲音。一波一波地跟着,在山谷裡重重回蕩。
“教授,他們這是在幹嘛?”陳宇壓低了聲帶問道。
邢教授看了一眼已經進入植物狀態的沉睡的許鍾崟,聲音有所提高道:“我聽了好久了,他們像是在搞一種什麼儀式。”
陳宇又細聽了一會,不解道:“這個‘喳瑪喳瑪’是在叫什麼?”
“在村裡所說的‘碴瑪’就是會通靈的薩滿,入殮師和婆仙一類的人。”邢教授道。
陳宇思忖半刻,急忙道:“那麼,你說那胥婆仙不就是他們的薩
滿麼?”
“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她也在其中。”
“我說昨天看到這老嫗神秘兮兮的呢,果然有蹊蹺。”
咂咂咂……許鍾崟夢裡砸了咂嘴。
陳宇鄙夷了他一眼,把那隻昨天天踩過糞便晚上又踩過臭淤泥過了兩天都沒洗的腳放到他鼻子附近,繼續道:“教授,你對這個村寨挺了解的嘛?”
邢教授緩緩把臉轉到外面,如墓碑佇立不動,黑漆漆的空間裡看不到他任何表情,他緘默許久才發話:“我當然瞭解!”
“那也是。”陳宇只是一怔,轉念想,有個教授頭銜的人能是浪得虛名的麼?
邢教授突然掏出了一根菸來,朝陳宇遞過,陳宇道:“什麼?”
“煙。”
“嗯?教授,平時都不見你抽菸的。你這煙從哪裡來?”陳宇擺擺手,示意不抽菸。
“出行的時候,我一個助手塞給我的……如果藥物不夠用了,這個菸絲可以止血,消毒,甚至可以提神,除異味。”邢教授用打火機點燃,一撮凝聚的亮光在黑暗裡遊動。
夜裡有涼風拂來,教室後的榕樹枝葉簌簌作響,,一些枯葉墜落在瓦楞頂上,發出微小而清脆的撞擊聲。
蘇玥瑩開始在睡夢裡悶熱得慌,房頂瓦片的隔熱層根本沒有效果,到了晚上,屋內簡直就是一筐蒸籠,塗在身上的驅蚊液被汗液沖刷得已經失去了作用,開始不斷有蚊蟲騷擾。
她懵懵懂懂的摸來一件薄衣覆蓋在裸露的皮膚上和臉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眼瞼有微微的亮光晃在面前,又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臉上的衣服亂爬,拉開臉上的衣服,一束柔和的越過穿過榕樹,穿過瓦楞,直射到教室裡,這屋頂的瓦片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扒開了好幾片,上面有細細的黑色的物體掉落,她努力地想看清是什麼東西在掉落下來,突然,那個漏洞赫然出現一張腐爛的臉,張着血盆大口朝她嘔吐下來,一團黑黝黝的異物傾斜下來,她驚得雙手一遮,頓時覺得身上癢癢,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白色的衣服落滿了蠕動的黑色的蟲子,她嚇得尖叫起來,猛地騰起身來,不斷地拍掉身上的東西。
這時她張嘴想喊隔壁的幾個男人,一些蟲子很快就鑽進了她的喉嚨,咬住了聲帶,她無法發出聲來,只好不斷地用手使勁往喉嚨裡摳,她使勁地掙扎,此時已經有蟲子爬進了她的耳朵裡,她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頭髮裡密密麻麻的爬滿了蟲子,癢得要死,一抓頭髮,一綹一綹的髮絲和蟲子紛紛掉落,又有蟲子爬進了她的鼻腔內,她徹底抓狂了,打着滾,蟲子沿着鼻腔鑽進了肺部,她無法呼吸,心臟急遽地跳動,她慌得抓住一根尖銳的物體就往自己的喉管戳穿,極力想得到一絲空氣,就那麼一戳,一柱黯黑色的血液噴涌了出來,把屋頂上的漏洞都遮滿了……
‘呼赫呼赫……’蘇玥瑩一個激靈,坐立起來,大口地喘着氣,此時滿身冷汗淋漓,原來是個夢魘,低頭一看,窗口照進來的月光看到胸口斜蓋着一件衣服,原來是衣服蓋住了鼻腔,呼吸不暢引發的噩夢罷了。
不過這個夢魘如此逼真,恍如身臨其境,她趕緊拉開了傍晚用花線接亮的電燈,,教室裡真切地映出了
實物的輪廓,她終於稍稍有了安全感,無論誰,做這種夢魘醒來,都會驚駭得魂飛魄散的,現在仍發覺自己口乾舌燥,趕緊抓起桌子旁邊的礦泉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幾口,才覺得心率跳動平穩了許多。
這麼幾口水喝下去,只覺得嘴巴有些黏糊,她下意識地咀嚼了一下,確實是有異物咯噔在牙齒上,便用舌頭搗鼓了口腔,發現口腔裡還有些殘渣,奇怪,礦泉水哪來的殘渣?
用舌尖將口中的殘渣推到牙尖,伸手從嘴裡揪了出來,放到燈光下一看,天哪!
竟然是夢裡的那種蟲子!已經被咀嚼得只剩下一個堅硬頭顱的小蟲子!
這不是夢!
蘇玥瑩竭斯底裡地尖叫起來,整個校園裡都是她劃破夜空的分貝。
“教授!陳宇!許鍾崟!”
蘇玥瑩破門而出,抓狂地喊着幾人的名字跑出了屋子,她嚇得癱倒在操場中間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叫:“教授!教授!!!”
空曠的校內除了簌簌的榕樹枝葉摩擦聲,沒有任何人迴應她,空寥寥的死寂。她的哭聲逐漸轉爲啜泣,目光盯着隔壁的那間房子,裡面一點燈光都沒有。
“教授?陳宇?許鍾崟……”蘇玥瑩帶着顫抖的聲音,爬了起來,緩緩靠近那間教室的門口。
“你們不要嚇我……”蘇玥瑩抽泣着顫顫地把手伸到木門上,直到觸碰到了門板上,她指頭一伸直,門被推開了,緊接着,一具爬滿了蛆蟲的屍體倒了下來,直接壓在了蘇玥瑩的身上,眼珠子都滾下來了,掉入了她大叫的嘴裡的……
啊!!!
蘇玥瑩的聲音再次劃破夜空。
“蘇玥瑩,你醒醒?!”
陳宇拍着她的臉頰,蘇玥瑩一睜眼,一個黑色的輪廓在上方俯瞰,輪廓背後是刺眼的燈光,她嚇得又驚叫了起來。
“有鬼呀……”
陳宇慌忙往後看了看,道:“鬼?哪來的鬼?”
蘇玥瑩一怔,好一陣纔回過神來,原來是兩層夢境!
她把手壓在額頭上,釋然地吐了一口氣,發覺額頭的汗已經沾溼髮梢,手心亦是冷汗涔涔。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蘇玥瑩胸口急遽起伏,喃喃道,“做了個噩夢,都搞不清什麼時候是真什麼時候是假了。”
“嚼塊山楂糖,壓壓驚。”一隻手朝她伸過來,蘇玥瑩擡頭一看,是邢教授。
“如果睡不着,跟我去看看村裡搞什麼儀式。”陳宇一手放到耳後跟做出偷聽的樣子道,“今夜村寨裡似乎很熱鬧。”
“我不去!”蘇玥瑩還在爲剛纔的噩夢心有餘悸,不過靜心一聽也發現外面有嘈雜的騷動,便問:“現在多少點了?”
邢教授把手擡起,低頭看了看手錶:“正值三更。”
“他們這是在幹嘛?”蘇玥瑩疑惑道。
“去了就知道了。”邢教授已經把微型防爆強光電筒揣在了懷裡。
“我也去!”蘇玥瑩看到兩人轉身要離開,突然頓感伶俜,剛纔的一嚇,睡意已經全無,一個激靈從桌子上翻下來,快速穿好了鞋,尾隨兩人而去。
在隔壁的屋子裡,依舊傳來許鍾崟宛如推土機的呼嚕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