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大夫就來了。他還是我姑父的弟弟,本村唯一一位醫生。揹着藥箱,急匆匆的趕來,他沒有穿職業裝,沒有白大褂。衣服的口子也有一個扣錯了位置。我猜應該是我姑父叫他的時候直接拽過來的,沒有在家停留。要不着裝怎麼可以這樣。
他打開藥箱拿出體溫計給我量體溫,然後就準備注射器,但是沒嗑藥瓶。等幾分鐘後從我胳肢窩拿出體溫計驚訝道“39.5度,高燒啊。怎麼了這是?怎麼弄成這樣的?”哥哥說“來的時候沒給他套衣服,就他原來的外套,不會是路上吹着了吧?”醫生急忙說“趕緊打針吧,燒的厲害,準備一牀被子讓他一會休息。”他從藥箱這次才找了小藥瓶,拿剪刀輕輕的碰撞瓶口,藥瓶的頭立馬掉了下來,從裡面吸出了藥水,搖搖注射器擠出裡面的空氣成份。脫了我的褲子就給屁股上抹點藥紮了一針。紮了針過了會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醒了,頭暈呼呼的。看一看天色,黑漆漆的,家裡着了燈,看到那個鐘的針一動不動的,估計是停了。這種上發條的鐘就這麼一缺點,一週內沒調它就不走了。電視機的聲音很大,並伴有沙沙聲,姑父在電視旁調天線,1米多長的銀白色天線在姑父的手中搖來搖去,我感覺它隨時有被折斷的可能,外面起風了,影響了信號的接收,這臺彩色21寸小電視勉強能看到裡面的劇情,人物的話幾乎是模糊的。家裡擠滿了人,都是我見過的附近鄰居,我以前經常來姑姑家,他們也跟我很熟。有位阿姨看到我醒來了,打招呼似的問道“呦,小祁山醒了,這都睡了1天半了,昨天下午睡到現在。”突然站着、坐着、甚至炕上趴着看電視的所有人都看向了我,我一看這麼多雙眼睛盯着我,趕緊低下腦袋,頭扭向一邊。不語。“呦,還害羞呢這孩子。”有位老奶奶好像是在嘲笑我,也許是開玩笑吧。引的衆人哈哈大笑。媽媽上前關心的說“餓了吧?一天多沒吃飯。鍋裡還有熱着的飯呢。過去吃點。”隨後就是我一頓狼吞虎嚥。
第二天,正在做夢的我,忽然聽到有人喊我,很慈祥的聲音,很低。“祁山,起牀啦,今天還得去學校呢。趕緊起來洗漱。”我一看是我姑父。
今天天氣不錯,跟隨着姑父,坐在他自行車的後排座上。看着四處的風景,柳樹上好像能看到點從樹枝內破繭而出的一絲綠,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有隻啄木鳥在樹幹上,嘣嘣嘣…..很有節奏的啄着一個樹洞,不對,應該是它啄出一個樹洞。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他的學校。我們來的稍微早了些,同學們還在陸陸續續的入校,但是,每一位路過的同學都會瞧一瞧我這張陌生的面孔。好像不認識我,再仔細瞅瞅,的確不認識,而後就都進教室了。姑父已經進了辦公室。我沒有跟進去,我四處張望。學校四面土牆圍成一個圈,校院就是所謂的操場吧,包括辦公室也只有7間房的一所學校。總平方帶院估計都不超過500平米,我藐視的笑了笑。自言自語道“跟我家院差不多大嘛!”
其實我家院不說,房間使用面積估計總算能達到200平米吧。東面有個貌似是化驗室的這麼兩間房子,一間的玻璃是沒有窗簾的,裡面亂七八糟的擺着各類化學用品,還包括一個骨架人體,腸子都在外面露着,着實嚇了我一跳,沒敢再看。說實話,我有些膽子小。
隨後進入教室隨便找個空座坐下,正好上課鈴也響了。哇塞,不足20平米的教室,居然還沒坐滿,聽我姑父說這還是3個班級在此同一間教室。破舊的桌椅,簡陋不堪。我正發呆呢,姑父進來了。同學們齊刷刷的“老師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我隨後站起來,濫竽充數了一下。“嗯。同學們好,請坐。”姑父的一口方言,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跟我的老師好像不同。不講普通話。隨後他又說道“一年級的同學先自習,二年級的把語文課本的第32頁這篇文章默讀幾次,不要有聲音。三年級的打開數學課本第45頁,今天上這節課。”
課上,讓朗誦詩歌,沒想到姑父第一個就挑到了我。然後我就以算是標準的普通話給同學們朗誦了一次,沒想到博得全班掌聲,同時也博得姑父的一遍遍誇讚,姑父說,同學們以後朗誦就要以他爲標準,不要帶方言口音。同學們,個個以詫異的眼神看着我,完全不知道我是從哪個星球來的一樣。其實他們也可以這樣,只是有我姑父這樣的方言教授方法,我估計他們學語文很難。
就這樣,一天又一天過去了。足有三個月吧。在此學校的時光也告一段落,同學們總感覺我跟他們不太一樣。但是我們玩的很好。在一起也很開心。
今天週末,我沒有去上課。姑姑他們明天就準備把我們送回家裡去。不是嫌棄我們,而是我們一直在這裡待着也不是事。總得回自己家,事過去這麼久了,應該平靜了吧。
第二天,我們拿着行李,坐了自己村的車就回來了。打開院門,一片狼藉。就跟戰爭時期被掠奪了的陣地。後院養着的那驢子把給它剁的玉米秸稈早就吃的一根不剩,辛好以前準備的多。看着它的嚎叫,估計餓了有幾天了吧。我過去伸手摸了摸它的額頭,頭輕輕的觸碰着它的臉頰,就像是多年未見的故交。的確它也算我的好朋友吧。只是它長的比我高了好多。我從外面準備的秸稈堆裡給它抱了幾根,它吃的那麼香,也吃的那麼快,沒過幾分就吃完了。我又跑一趟,又抱幾根。我每次多拿不了。我就多跑幾次,直到他吃飽了。站在它面前,它那憂鬱的眼神似乎在跟我交流些什麼,用它那骯髒的舌頭舔了一下我的額頭。我大吼大叫道“好惡心,好惡心。”它扭過了頭。雖然我這麼吼叫,但我從來沒嫌棄它。因爲那時候我2歲,它1歲。我爸去田裡總帶着它,也帶着我,老驢子死了,剩下了它,我們每天一起玩。
喂完了驢子,我回到家。看到屋內收拾的乾淨了不少,祁花爬在炕頭自己玩,沒有理我。玻璃的風呼呼的往裡吹。我們有點冷。但是媽媽不在,我跑到奶奶屋裡。看到他們在一起收拾。爺爺這面還好,就門上的玻璃破了。他們已經用窗戶貼紙貼上了。不過,沒有窗花。收拾完之後媽媽找了幾張貼紙把我們的主臥窗戶貼上,客廳也就是我們的次臥,但貼紙不夠多,就沒貼。任由風吹。就是因爲春天剛買了化肥和種子,幾乎沒有多少存款,沒必要把錢浪費在這裡,所以也沒捨得買玻璃。日子就是湊合着這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