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就這麼死了,你得負責把我葬在油菜花田裡。」
「油菜花?你是瘋了還是餓了?」
「你不要這麼看不起人家,我覺得大片的油菜花很漂亮,還有一股溫馨的香氣。」
「嘻嘻嘻,纔不要呢,王子到時候把你切成一片一片扔進地中海喂鯊魚應該還不錯,斯誇羅也會高興的吧。」
「我覺得斯誇羅只會嚷嚷着你個垃圾來砍了你吧,話說回來比起地中海我還是更喜歡亞得里亞海吶。」
如果我說,我已經忘記了,你會相信嗎?
不,應該說,我只是以爲……你一定不會記得的,貝爾。
五分鐘足夠一個人想起很多事,至少在聞到濃郁的花香的那一刻,記憶深處塵封已久的畫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腦海。
真是很奇怪呢,經過那麼長的時間後最終留在記憶裡的,往往不是那些曾經想過無論如何不可以忘記的美好場景。
那個時候她似乎被貝爾虐得快沒命了。
石壁沁出的涼意讓她此刻出奇地清醒,鳳靜蘭手背覆上眼睛,忽然就低聲笑起來。
我好像和你打過賭呢,說我肯定可以活得比你久,不過現在看來……還是不行啊——明明和骸那傢伙打賭每次都能贏的。
不過我纔不要告訴你咧,否則你又可以得瑟很久了吧。
但是啊……還真是奇怪呢,明明什麼都不瞭解,卻偏偏總能在我最不希望的時候看穿我的掩飾,你那種討人厭的野性的直覺就不能失靈一次嗎?
鳳靜蘭並沒有想過要從石棺出去,直到耳畔傳來隱隱約約的喧囂聲把她從飄散的思緒中驚醒。
這是……在戰鬥?
她忽然意識到時間已經過了不止五分鐘。
——指環戰剛結束,時間點也正好。
所以……未來篇已經開始了嗎?
真是的,爲什麼偏偏要在她下定決心不再參與進劇情的時候再一次戲弄她呢?
她取下掛在項鍊上的伽藍指環戴在手指上。
——覺悟。
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對她而言會是什麼呢?
可惜就算無法點燃火焰也沒辦法,她只怕要在這個世界多呆上一陣子了,總不能不吃不喝啊。
仔細聆聽着外面的喧鬧聲,估摸着戰鬥差不多結束了,鳳靜蘭輕輕搬開石棺的棺蓋。
油菜花田不大,金黃的色彩卻比想象中的更加澄澈,似乎並沒有受到方纔對戰的波及。巴利安的基地依然是原先那個樣子,大批基層隊員在遠處奔波着,並沒有留意到她這裡的異動,忙於運送傷員、修補外沿。
不想驚動太多人,她熟門熟路地抄近道來到城堡的西面,從側窗跳了進去。
貝爾菲戈爾背對着她,聲音聽起來很是惱火,大約是在和弗蘭吵架:“你有膽子再說一遍?”
“ME是說,就是因爲貝爾前輩你太懦弱了,所以……”
弗蘭突然住了口,儘管依然是一幅面無表情的樣子,青蛙帽子上的眼睛卻眨了眨。
三把匕首脫手,貝爾才轉過頭。
“靜……蘭?”
貝爾菲戈爾和鳳靜蘭印象中上次來十年後見面的樣子差不多,或許髮型要更凌亂一點。
她想她一定是產生幻覺了,怎麼會覺得他在害怕些什麼呢?
至少她所熟悉的那個貝爾是絕不會表露出那樣的情緒的。
鳳靜蘭抿了抿脣,朝他擠出一抹笑容:“嗯……或許我該說,好久不見?”
“白癡長毛隊長,靜蘭姐的鬼魂好像出現了。”
先回過神來的是弗蘭,拿出喇叭朝樓上喊道。
“喂弗蘭!早說過了讓你不要在基地裡用喇叭!”
“可是ME覺得長毛隊長你的嗓門比ME用了喇叭以後還要響啊,ME是擔心你的聽力不好所以才爲了遷就長毛隊長你來勉爲其難用一下喇叭啊。”
“都說了讓你……等等你剛剛說什麼?!”斯誇羅不耐煩地揮着劍出現在樓梯口,才反應過來弗蘭先前喊的是什麼。
弗蘭面無表情地指了指旁邊站着的兩個人,帽子上大大的眼睛望向左邊。
“你到這裡應該不止五分鐘了吧?”
他的聲音已經完全恢復到平時那樣,帶着不容置喙的篤定和些許懶散的意味。
“嗯,大概十年火箭筒故障了吧。”她點頭,隨意解釋了一句,又輕快地往前走了幾步,朝斯誇羅鞠了一躬,“這次可能要多叨擾一會了呢,十年後的斯誇羅。”
斯誇羅沉默了一會兒。
“老子纔不收流浪兒童!自己去找個安靜的地方呆着。”
“流浪兒童……斯誇羅我怎麼覺得過了將近十年你的毒舌能力漸增啊。”
“應該是被靜蘭姐你自己培養出來的。啊,十年前的靜蘭姐好像應該不認識ME的樣子。ME叫弗蘭,師父是沒有品味的鳳梨腦袋,也是靜蘭姐堅定不移的戰友哦。”
“好,我明白了。那麼斯誇羅我住哪裡呢?”
“老子說過了讓你該去哪去哪,不要拖累別人啊!”
鳳靜蘭聳肩:“斯誇羅你覺得我還有什麼安全的地方能去嗎?而且……如果我說我不願意呢?”
察覺到了她輕巧口吻下的堅持,斯誇羅皺眉,語氣倒是放緩了一點:“別任性了!你不知道這個時代的戰鬥方式和以前比起來發生了多少翻天覆地的變化,巴利安不養吃乾飯的。信不信老子……”
“那你就留下來好了。”
出乎意料地,打斷斯誇羅的是貝爾。
沒有理會斯誇羅驚詫的目光,他慢條斯理地說着,語氣裡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感覺,似乎透過她在和另一個人交談。
“——你一向很冷靜,就算不依靠別人,你也知道怎樣的抉擇最合適。”
鳳靜蘭咬了咬脣,下意識地以爲她應該解釋點什麼:“對不起……我沒有想要拖累誰,只是不想那麼輕易地被排除在外,不願意再那麼無能爲力下去。”
“不用道歉,你做錯了什麼呢?”貝爾嘲諷地笑出聲來,“如果說這真的是你期望的……你要一個機會,我給你。你知道該怎麼做。”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凌亂的劉海一如既往地掩飾着他的情緒。
她忽然沒來由地心頭涌上一股酸澀。
——我不明白啊,真的。
——爲什麼……會是這個樣子的呢?
——怎麼辦,貝爾,我好像……已經開始想你了。
“我想應該不需要和你解釋現在的局勢吧,能點燃指環的火焰嗎?”
鳳靜蘭低頭看着指環,深吸一口氣。
儘管總覺得有種對不起十年後的大家的感覺,可是、可是啊——
我想要回去。
清澈的藍色光芒並不耀眼,襯得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貝爾略微失神了幾秒,輕咳一聲不自然地別過頭道:“比我想象中的要好。那麼……”
他忽然停下不說了,轉而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藍白花紋相間的匣子扔給她。
“這是我的匣兵器?”
“伽藍匣。”他淡淡地說道,“你今天先熟悉一下,明天開始實戰。”
看着貝爾快步離開訓練室的背影,鳳靜蘭無端鬆了口氣。
只不過在那之後她纔想起來——貝爾菲戈爾那傢伙根本沒有告訴她她的匣兵器是怎麼用的吧,就算知道怎麼開匣,也不意味着她就真的什麼都無師自通啊。他也未免對她太過放心了吧?
暗自腹誹了一陣,鳳靜蘭靜下心,把火焰注入匣子,伴隨着藍色火焰竄出來的是一條漂亮的白龍。
“賑早見琥珀主?”
這個……河神亂入成雨屬性的匣兵器,忽然覺得意外的和諧啊。
她遲疑了片刻,試探地輕聲喚道:“白先生?”
雨白龍親暱地在她周身盤旋着。
鳳靜蘭稍稍放下心來。
名字看來沒弄錯,也應該不是傲嬌屬性的,應該還比較容易溝通吧?
——啊,真是的,都怪貝爾那個不負責任的傢伙,就這麼輕鬆地當了甩手掌櫃,還說明天直接實戰。
“不過啊,白先生,你知不知道……十年後的我和他究竟是怎麼了?”
她抱膝,怔怔地自語着。
“真是詭異的氣氛啊剛剛,ME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啊,真是懷念人妖前輩和變態雷老頭啊,他們效率一點執行完任務回來調節氣氛吧。”
鳳靜蘭跟着貝爾菲戈爾去了地下的訓練室之後,弗蘭感慨道。
斯誇羅本來正在不解爲什麼貝爾菲戈爾那麼輕易就答應讓鳳靜蘭留下來而不是找個隱蔽的地方避一陣子,只不過他此時才恍然意識到那兩個禍害之間的問題根本不需要他擔心。
“我怎麼沒看出來你有什麼窒息的症狀啊。”
“ME的帽子都有點癟下去了,隊長你沒發現麼。”
“喂,誰會關心你的帽子啊!好了弗蘭你不要給我在這裡偷懶了!快點給我去……”
他還沒把任務佈置完畢,一把椅子從樓梯上飛下來。
“長毛隊長,看來BOSS快要餓了。”
斯誇羅額角蹦出一個十字路口。
“那個混蛋BOSS!剛纔敵人攻過來他在睡覺,現在要修復基地了他給我吵着肚子餓……你給我等着!”
他嚷嚷着……乖乖地跑到廚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