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菲戈爾感到女人真是一種神奇的物種。
尤其是他手裡牽着的這個勉強算得上女人的生物。
明明就在一個小時前還悶悶不樂的, 在收到那個鑰匙扣獎品之後很快就雨過天晴,恢復到以前的正常樣子了。
嗯……硬要說的話,不至於像以前那樣一言不合就動手動腳了, 不過這應該是因爲她身着浴衣的關係不方便行動吧?
“喂, 回來, 你幹嘛去啊?”他正兀自出神, 冷不丁鳳靜蘭就驚呼一聲往旁邊邁着小碎步跑去, 他都聽到了她低聲咒罵着“這該死的浴衣和木屐”。
手心裡一下子空落落的。
——等等……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牽手的啊?!
“我看到那邊有賣水果味的棉花糖,你記得就在原地等我,不然我會找不着你的喲。”
——不過像鳳靜蘭那樣即使在這樣的天裡還是手指冰涼的人應該不多吧。
貝爾擡頭, 看到自己邊上的攤位懸掛了一個高高的黃色宮燈在門面上,相當醒目。
“真是的, 王子爲什麼要乖乖聽她的話呢。”
雖然這麼抱怨着, 他還是找了個空位坐下來。
這是一個賣粗點心的攤位, 貝爾菲戈爾百無聊賴地盯着一個一個擺放着散裝商品的籮筐挑選道:“我要那個紅色的、綠色的、紫色的還有……”
店主嘴角抽搐地揣測着他的選項心裡琢磨着這位客人真難伺候。
猜出了這店主在腹誹些什麼,貝爾菲戈爾很沒耐心地扔了三把小刀過去擦着他的臉頰釘在牆壁上。
“王子還沒計較你這麼家庶民的粗點心店掛什麼宮燈你倒在那邊磨磨蹭蹭幹嗎?”
“貝爾你這是在幹嘛?拒絕付錢然後要殺人滅口嗎?”
前陣子不吵架王子覺得很無聊, 現在吵架了王子覺得頭疼胃疼心口疼……
“嘻嘻嘻,用不着你管。”
鳳靜蘭撇撇嘴,遞了一個棉花糖過去。
“你的。”
“哎?笨蛋靜蘭你轉性了不財迷啦?”
“不吃就算了,是呢,你這種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怎麼可能看得上我們庶民的庶民食品呢, 我自己吃。”
“等一下, ”他制止了她一口咬下去的動作, “這是什麼口味的?”
“蘋果和鳳梨。”
貝爾菲戈爾果斷搶過那隻鳳梨味的:“看在你特地跑腿的份上, 王子就勉爲其難接受好了。”
鳳靜蘭面色古怪地看着他。
“幹嗎?”
“只是對於你居然對鳳梨這麼執着有點覺得不可思議。”
……讓她怎麼說她其實是在腦補貝爾和六道骸相愛相殺的場景?
“對了, 貝爾,你小時候真的吃過糖嗎?”
貝爾菲戈爾對她天馬行空的跳躍思維已經有了本質上的瞭解:“你最好直說你到底想問什麼。”
反正就算繞了一個大彎她最後還是會直白地冒出讓人想要吐血三升的話語的。
“我無法理解如果吃糖的話你是怎麼做到可以去拍牙膏廣告的。難道這是你們王族的秘法?”
嗯, 貌似動畫裡那個貝爾的哥哥也可以去拍牙膏廣告。
貝爾菲戈爾猶豫着自己到底應不應該回答“因爲我是王子啊”。
“不過好像在巴利安沒怎麼見過你吃糖啊。”
“你見過巴利安的誰吃糖啊!”
“我吃啊。”
“……你又不算巴利安。”
她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異樣。
貝爾愣了愣。
“啊,沒什麼,”她很快面色如常地繼續,好像剛纔短暫的沉默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看你好像不怎麼喜歡吃棉花糖的樣子,不喜歡的話其實扔掉就好了,反正也不值什麼錢的。”
他把疑問藏迴心裡,三下五除二把手裡的棉花糖吃完,然後把竹籤精準地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
“你着什麼急啊,我又不會搶你的。”
“嘻嘻嘻,就當體會一下庶民生活好了。”
她默然看了他一會兒。
“Adel sitzt Gemüt, nicht im Geblüt.”
“……你是在挑釁嗎鳳靜蘭。”
她肅然道:“當然不會,要挑釁我會等到回去換完常服再說的。”
“所以其實這就是挑釁吧……”
“咳,既然是王子就不要介意這些事情了。”
鳳靜蘭的本質就是個吃貨——貝爾菲戈爾如是鑑定。
“我說你啊,真的有必要來逛人這麼多的廟會嗎?只要找各地的一些小吃街敞開肚皮大吃一頓就可以滿足你了吧。”
醬油仙貝、文字燒、天麩羅、烤雞肉串、竹葉魚糕、半生鰹魚、鯽魚壽司……
——她這麼能吃爲什麼還是不胖呢?
“不一樣喲,品嚐的是氣氛嘛。”她挑起盒子裡的最後一個章魚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貝爾菲戈爾嘴裡,笑得眉眼彎彎,“怎麼樣,味道不錯吧?”
貝爾面色痛苦地把章魚燒嚥了下去,“你想噎死我嗎鳳靜蘭?!”
她無辜地聳聳肩:“怎麼會呢,我只是覺得既然是你買下來的東西自己卻不嘗一個太不道德了。”
“……那我覺得你直接用自己的錢買會更道德一點。”
“話說貝爾你不是出門只帶信用卡嗎?這回會什麼會有日元在身邊啊?”
貝爾無奈地嘆了口氣。
“瑪蒙說參加廟會現金是必須的,所以就先斬後奏幫我兌了一點。”
“哈?他什麼時候這麼好心腸了?”
“抽了一成的手續費。”
“……原來如此。”
難怪出發前聽到瑪蒙的慘叫聲,她還以爲是貝爾因爲瑪蒙不去而生氣呢。
看她已經消滅了章魚燒,貝爾站起來。
“還有哪裡要去的?”
——上天保佑這個吃貨已經吃完了吧。
她把紙盒往旁邊的垃圾桶一扔,想了想答道:“貌似要吃的都差不多了,隨便看看有什麼要玩的好了。”
他嘆了口氣,俯身拿紙巾擦了擦她的嘴角,“你就稍微修一點邊幅吧,靜蘭。”
她順從地等他擦拭完,然後問道:“貝爾,明明有劉海遮着你到底是怎麼看得那麼清楚的啊?”
貝爾臉一黑轉身就走。
“喂,不要這麼經不起開玩笑啊,等等我哎!”她急急忙忙站起來追上去,結果一不小心把自己絆了一跤。
——完了,這裡這麼多人……要發生踩踏事故了。只要可能,以後都絕對絕對不要穿和服了,太痛苦了。
“白癡,你又在腦補什麼了啊?你還打算維持這個姿勢多久啊,你很重好不好。”略顯無奈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
她趕緊從他懷裡爬起來,清了清嗓子回答道:“我在思考人生的真諦。”
“……什麼真諦?”他幫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
“摔死還是被踩死哪個比較糟糕一點。”
貝爾看着她認真地想了想,最後回答:“果然還是被王子虐殺比較好吧。”
“喂喂,爲什麼要虐殺啊!你太重口味了吧!”
“嘻嘻嘻,因爲我是王子啊。”
“請不要總是在人家剛剛對你產生一點感激之心的時候就原形畢露好不好……”
“切,王子纔不稀罕呢。”
“行,你不稀罕。啊,那邊有撈水球。”
貝爾菲戈爾拉住了想立刻跑過去的鳳靜蘭,“你就給我安分一點慢慢走吧,省得等會兒又摔了,王子可沒那能耐每次都接住你。”
“知道了啊,貝爾你真是越來越像保姆了。”
“你說什麼?!”
“……我什麼也沒說,是你幻聽了。”
“是嗎?”
“看,UFO!”
“鳳靜蘭你當我幾歲啊!”貝爾狠狠地敲了她的腦袋一下。
她抱着頭可憐兮兮地望着他,“我錯了……”
他深深嘆了口氣。
“你覺得這個青蛙儲蓄罐給瑪蒙怎麼樣?”
“嘻嘻嘻,瑪蒙的話,應該會希望你直接給他轉賬的。”
“轉不起。路斯的話就這面化妝鏡好了。給斯誇羅弄支電動牙刷怎麼樣?”
“……斯誇羅隊長會恨不得宰了你的吧。話說他真的給他的鯊魚刷牙嗎?”
鳳靜蘭點點頭:“至少在十年後我親眼看到的。那XANXUS要給他帶什麼嗎?”
兩人面面相覷。
“如果你敢去送的話王子可以幫你出主意。”
“餿主意就免了吧,你覺得想辦法讓斯誇羅跑腿怎麼樣?”
“嘻嘻嘻,不錯的想法。”
於是最終鳳靜蘭挑了一個危險係數很低的水槍。
“雖然說這個沒什麼殺傷力,不過我覺得BOSS會更生氣的。”貝爾摸着下巴說道。
“管他呢,反正不會鬧出人命就行了。快點付錢去!”
幫沒能來的衆人都買好手信之後,鳳靜蘭拉着貝爾來到了流水素面的攤位。
“你還吃啊?”
她問攤主拿了兩個碗,把一個給貝爾,然後蹲到竹渠旁,伸出筷子迅速瞄準順着水流下來的素面夾在碗裡,“流水素面是很有特色的日本食物呢,一定要嘗一下的。”
“真是……隨你吧。”他站在旁邊興致缺缺地也夾了一筷子。
“吶,貝爾,如果我嫁不出去大概就只能靠打劫你爲生了,等等,應該不至於兩個人——嗯,再加上你以後的妻子好了,三個人應該不至於把你的祖產坐吃山空吧?”吃着流水面她歡快地說道。
“……喂喂喂,你什麼意思啊!”
鳳靜蘭叼着麪條詫異地擡頭,然後一下把面吸進嘴裡口齒含糊地說道:“你幹嗎?反應這麼大,我不過就開個玩笑,哪裡會真的把你吃窮啊。放心,萬一真的連累你將來連妻子都養不起了我一定會問鏡夜把我存在他那裡的錢都要回來的。”
“我說你好歹也在公衆場合稍微注意一點自己的形象吧……話說你什麼時候把錢存在那隻鴨子那裡了?”
“鴨子?”她偏着頭想了想,“啊,你弄錯了,我說的是我三哥鳳鏡夜啦。而且我形象糟糕關你什麼事啊。”
“因爲我是王子啊。”
“……王子殿下你可以給庶民我來釋一下疑嗎?”
“王子和你這麼沒有形象的人走在一起會很丟臉的。”
“啊咧,雖然這個答案挺標準的但是爲什麼沒有加那個詭異的‘嘻嘻嘻’啊,你真的沒有被誰附身嗎?我想想獄寺小朋友一直是怎麼喊的……臨·兵·鬥·者?”
“……你個白癡!”貝爾菲戈爾忍無可忍地扔了三把小刀過去,氣勢洶洶地站起來,“王子不要跟你在一起了,一分一秒也不要,智商會下降的。”
“喂貝爾等一下,這裡是公衆場合……”她手忙腳亂地接下了他扔過來的匕首,“話說你先付錢啊!”
“日幣用完了。”
“沒關係,信用卡也行。”
“這邊能刷卡?”
她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沓一千元的紙幣,無辜地笑着說:“沒關係,我可以折現的。”
“……你都帶錢了爲什麼非要我來付錢啊!”
“讓女孩子埋單是很不紳士的行爲喲。”
“我不認爲你是女孩子……”
“去死!”
“……你看是吧。”
不管怎麼說,終究是又回到了屬於他們的日常呢。
雞飛狗跳也沒關係,還是他熟悉的那個她,這樣就好了。
“花火大會正式開始了呢,去河邊看吧?”
“無所謂,反正也不會是什麼新奇的東西。”
“得了得了,你就稍微感受一下這種氣氛吧。”
在河邊稍遠的地方有一個山坡,因爲離花火燃放的地點有些距離,在他們之前還無人問津,不過登上去發現視野還不錯。
“吶,貝爾,你看啊,河邊一對一對看上去擠了好多情侶呢。”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話說你到底是看人還是看花火啊?”
“只是忽然發現俯視蒼生的感覺挺不錯的呢。”
“所以巴利安纔要站在頂點啊。”
“哦,原來……”她忽然住嘴,轉過頭皺眉看着一個方向,“不過他們到底打算跟蹤多久啊?”
“嗯……太閒了吧。”貝爾漫不經心道。
下一刻漫天的風刃席捲而來。
“去死,爲什麼都是衝着我來的啊!”鳳靜蘭低聲咒罵着,小心閃躲着,結果一不小心後退的時候踩了個空。
“喂,白癡!”貝爾惱怒地喊,伸手去拉她,不過已經沒有辦法阻擋她摔下去的勢頭了,倒是被連累着一起滾了下去。
“我決定以後出門前一定要看一下黃曆,免得又撞上不宜出行的日子。話說還好這邊沒有人,不然我們滾下去還沒摔死就要被踩死了。”
“黃曆是什麼東西啊?!話說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吧白癡,如果不是你非要到這個山坡上來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吧。”
風在兩人耳邊呼嘯而過。
“……風聲太大我聽不清。”
“王子遇到你這個災星真是倒黴。”
“倒黴的是我纔對吧,我今天都快摔了四五次了。”
“所以說你平衡感太差了吧。”
“怎麼可能啊,我的平衡感比小茜那個混蛋好很多了。要不是她非要塞給我這套浴衣我纔不會摔呢。”
兩個人就一路吵着滾到了平地上。
鳳靜蘭從貝爾身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然後大聲喊道:“六道骸你個混蛋給我滾出來!”
“Kufufufufu,”面前憑空出現了一團霧氣,六道骸的身影慢慢顯露出來,“小靜蘭對我如此念念不忘我真是感動呢。”
“啊,那合着我們還真是兩情相悅了啊?你都需要用偷襲的方式來提醒我你的存在感了嗎?”
“怎麼會,我只是想看看小靜蘭你的警惕性高不高,畢竟萬一你一個不小心受傷了我會很心疼的啊。”
“所以你選擇先下手爲強?還是你覺得與其被別人傷到還是你親自動手比較靠譜?”
“不要總是兩個問句連用哦,這樣我會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個的。”
“反正你一個都不會回答的吧。我明白了,你其實是在介意我把鳳梨味的棉花糖給了貝爾吧?放心,我不會厚此薄彼的,明天我就讓人搬一箱鳳梨乾去黑曜樂園。”
“Kufufu,那還是免了吧,而且再說下去的話,看來有人要更生氣了呢,祝你玩得愉快哦,小靜蘭。”
看着六道骸又用幻術隱去了自己的身形,鳳靜蘭撇了撇嘴:“切,真是作弊,莫名其妙的傢伙。貝爾,你怎麼了?”
他轉過頭悶悶道:“沒什麼。對了,你剛剛有沒有聞到什麼氣味啊?”
她偏着頭想了想,“氣味?哦,店員說這件和服薰了沉香,不過我是沒聞出來,真的有香氣嗎?”她擡手使勁嗅了嗅,搖了搖頭,然後把袖子舉到他面前,“你是說這個嗎?”
“咳……大概吧。”失神了片刻,他頗爲不自在地接話道。
她半信半疑地收回手,然後望着天空懊惱道:“啊,真是的,花火大會都要結束了吧。”
“喂,在神社的時候你許了什麼願望啊。”
“……我不叫‘喂’啊!”
“都一樣。”
“三個字或者兩個字都和一個字有很大的差別好不好!”
“所以呢?”
轉移話題失敗。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呢,不過如果你先說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要不要交換。”
貝爾看了她一會兒,聳聳肩:“算了。你還想去哪嗎?”
“吶吶,說吧說吧,我其實挺好奇你許了什麼願望的。”
“不要,因爲我是王子啊。”
“你不會許了個希望自己的王冠永遠不要掉下來之類的願望吧?”
“鳳·靜·蘭!給我立刻停止你那些稀奇古怪的腦補!”
“好吧其實說實話就算你講了我也不會告訴你我的願望的。”
就算不是夢境,現實也會有破碎的那一天。
但即使如此,在破碎之前我們所擁有的,所經歷的,是不會就此泯滅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