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小靜靜真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見到你。”出完任務回到巴利安的路斯利亞淚眼汪汪地撲了過來。
鳳靜蘭沒有閃避,只是站在那裡聳了聳肩說道:“……路斯姐你滴眼藥水的時機稍微遲了一點。”
路斯利亞委屈道:“人家是真的很傷感的,只不過想要增加一點戲劇效果嘛。等等貝爾你幹嘛?”
他還沒成功撲到,就看到十多把匕首帶着紅色的火焰朝他飛過來,嚇得他趕緊往旁邊躲。
“嘻嘻嘻,我可不想巴利安的臉都被你丟光了,那樣王子會很沒面子的。”
“ME倒覺得巴利安裡最丟臉的是貝爾前輩你這個小心眼的白癡王子殿下呢。”
貝爾臉色一下子更黑了:“小青蛙你說什麼?”
“ME說……”
“咳,我去廚房看看。”暫時還有些適應不良的鳳靜蘭尷尬地咳了幾聲,決定還是先找個看不到這幾個人的地方呆一會。
“貝爾前輩,靜蘭姐被小心眼的你氣跑了。”
看着面無表情的弗蘭,貝爾氣極。
……難道說這還是他的錯嗎?
“你去廚房看看她。”
瞪了弗蘭半晌,貝爾菲戈爾不情不願地說道。
弗蘭很遺憾看不到此刻貝爾劉海下鬱悶的眼神,不過好在多年的幻術施展讓他差不多能根據整體的面部表情來推測局部神色。
嘛算了,這個時間點氣貝爾的也差不多夠了。
“就知道差遣ME,真是不知道體貼後輩的墮王子閣下。”
“青蛙你想死嗎?”
“……ME走了。”
“十年前的靜蘭姐,你已經打了十三個雞蛋到碗裡了,你是想要等會請我們吃雞蛋全宴嗎?”
鳳靜蘭正在神遊,聞言愣了愣,手下意識地用力再次捏碎了一個雞蛋。
弗蘭嘆了口氣:“十四個了。”
她不自在地抓了抓頭髮,遲疑道:“大份的雞蛋布丁怎麼樣?”
弗蘭想了一會兒:“ME要鳳梨味的。”‘
鳳靜蘭略微無語。
“……好吧。”
反正她在冰箱裡看到了大瓶的鳳梨果醬。
“說起來弗蘭你沒剪鳳梨頭嗎?”
“那種惡趣味的髮型ME纔不要咧。”弗蘭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嫌棄語氣陳述道,“只有師父那個糟糕審美的鳳梨星人才會爲了這樣的小事,用幻術折騰得ME一個月都沒睡安穩覺。”
鳳靜蘭嘴角抽了抽。
“原來你的黑眼圈是那個時候留下的後遺症嗎?”
“十年前的靜蘭姐你能看出這一點真是太好了。”
“……我一點也沒聽出你的喜悅啊弗蘭。”
“不,ME很高興。”弗蘭斬釘截鐵道。
“那爲了回報你對我的肯定我會考慮將來送骸一個鳳梨全宴的,如果有一天能遇上成功越獄的他的話。”
“ME很期待。”
等鳳靜蘭把烤盤放好,設置好時間和溫度,弗蘭整了整帽子換了一個姿勢靠在牆上。
“對這個世界靜蘭姐沒什麼想問的嗎?”
鳳靜蘭微怔,隨即自嘲地笑起來:“知道的不需要問,不知道的那些……問了也只會徒增煩惱吧?”
默然片刻,弗蘭換了個話題:“十年前的白癡王子前輩是什麼樣的呢?”
“嗯,那個白癡啊……”她眯起眼睛,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些,“就是個衝動、自戀、沒腦子,可是直覺卻準得令人髮指的討人厭的傢伙而已吧。”
弗蘭神色糾結起來,只不過在他決心開口說些什麼之前,貝爾拉開了廚房的門。
“去訓練室。”
鳳靜蘭收起笑容,臨走時提醒弗蘭到了時間把布丁拿出來。
“垃圾女人,你不呆在你的彭格列總部跑到這裡來湊什麼熱鬧?”
斯誇羅舉着長劍不爽地衝着坐在沙發上的黑髮女子咆哮。
墨村茜不以爲意地捋了捋長髮,“我說斯誇羅,不就扣了你們點工資,你至於每次都朝我這麼惡言相向嗎?”
“結界師小姐,你剋扣的不是一點點而已,而且ME的前輩們浪費起來太狠了。”弗蘭端着完成的一托盤布丁走進來,“結界師小姐你要嘗一點嗎?鳳梨口味的。”
“鳳梨口味的?好極了!”
斯誇羅倒是死死地盯着他手上的托盤:“喂!弗蘭,你弄這麼多甜點過來是要開品嚐會嗎?!這種時候你怎麼那麼有閒情雅緻啊垃圾!”
弗蘭無辜地聳肩:“不是ME的錯,靜蘭姐自己走神弄的。”
“……那個白癡。”
墨村茜放下空了的盤子,終於切入她來訪巴利安的本意:“十年前的靜蘭呢?”
“訓練室裡。”
她挑眉:“一個人?”
“不,貝爾前……嗯,現在看來是一個人了。”弗蘭指了指從地下室上來的貝爾。
“貝爾菲戈爾你把她一個人扔在訓練室裡?”
貝爾腳步一頓,心裡暗罵了一句災星,才慢悠悠道:“我讓她先過了嵐貂那關。”
墨村茜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昨天才剛來吧!你不知道有個詞叫循序漸進嗎?一上來就嵐貂,你忙着趕喪啊?”
“你說什麼?”他聲音驟然低沉下來,兩把匕首擦着她的臉頰劃過兩道淺淺的血痕。
斯誇羅苦悶地扶住額頭,比平時要稍微輕一點的聲音裡難得的帶了點無奈:“喂,貝爾,澤田綱吉上個星期纔剛來找過麻煩……”
墨村茜自知失言,也沒有再罵回去什麼,只是正色道:“貝爾,我覺得你操之過急了,就算……”
“那是我的事,”貝爾冷冷地打斷了她,“還輪不到你來管,墨村茜。”
他說完就轉身回自己房間去了,剩下三個人無語凝噎。
過了好一會兒墨村茜才喃喃道:“還真是像啊……”
路斯利亞這時正好從儲藏室回來,“咦,孩子們這是怎麼了?都悶悶不樂的。哎這麼多布丁啊,你們怎麼都不吃?”
“……人妖大嬸,ME有時候還真是敬佩你的粗神經。”
“那個金毛白癡就不明白憐香惜玉四個字怎麼寫嗎?”
“呃,小茜……”
“居然弄得臉上都有傷,他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分寸啊!”
鳳靜蘭無奈地扶住額頭。
她剛走出訓練室,墨村茜就一把拽住她進了醫療室,罵罵咧咧地幫她用晴屬性火焰治療外傷。
“我說你和貝爾是結了多大的仇啊?你已經抱怨了二十分鐘了還沒帶重樣的……”
墨村茜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算了,我不在你面前說他了。”
鳳靜蘭心底快抓狂了。
――重點根本不在那裡好不好!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墨村茜換了個比較能心平氣和交流的話題,“你堅持要留下來的話總有什麼理由吧?”
鳳靜蘭猶豫了片刻,臉上閃過些許迷茫。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如果不這樣的話一定會錯過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
墨村茜的神色微妙了:“……靜蘭,我以爲你一直都覺得靠直覺行事這種沒腦子的事情只有單細胞生物才做得出來啊。”
“哎?是這樣嗎?”她笑起來,“嗯……可能是呢。只不過,偶爾也會有那麼一些時候,想要相信直覺啊。”
墨村茜覺得她似乎是在回憶些什麼。
“真是的,我本來也沒什麼立場勸你別摻和進來,你既然都決定了就那麼去做吧。不過你最好謹慎點,我可不想再看你死一回,那傢伙也一定會瘋的。”過了好半晌墨村茜才悶悶道,“跟我再去趟訓練室,那傢伙那麼輕率,我可不依。”
“炎壓不對,純度不夠……這種程度很明顯不能自保啊!”墨村茜深呼吸,隨即開始認真思考剛纔貝爾菲戈爾在訓練她的時候確實是放水了的可能性。
鳳靜蘭站在那裡,容色不變。
——能影響到這兩者的,只有覺悟了。
“小茜,我想要回去,這錯了嗎?”
墨村茜安靜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很害怕,”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說實話我已經弄不明白我到底希望的是什麼了。每一次、每一次,總是在我快要下定決心的時候發生變故,連他都已經發現了我的不安。我……你說我到底該怎麼做呢?”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甚至到最後帶了點哭腔,墨村茜並沒有理解她到底在說什麼,卻隱約能夠感受到她真正想要表達的含義。
“你不需要介意那麼多的,真的,沒有必要顧慮。這世上沒有誰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正確的,所以按照你的意願做就可以了。”
“你不會懂的。”鳳靜蘭輕輕搖了搖頭,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麼,轉而儘可能輕快道,“比起這個,我希望明天貝爾不會被一點沒有長進的我氣瘋掉。”
“我想……不會吧,雖然我很樂意他瘋掉,”墨村茜嘆了口氣,“你也不要太介意他的態度,他大概只是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你。”
鳳靜蘭抿了抿脣:“吶,小茜,我一直想問,十年後的我是怎麼死的?”
“……白蘭殺的。”墨村茜沉默了一會兒,平靜道,“你的匣兵器是龍,但是這在任何屬性的匣子裡都極其罕見,所以在彭格列指環被阿綱銷燬後,第一個被盯上的就是你的伽藍匣和伽藍指環。不過具體我也不清楚,似乎不只是這樣,你可以去問問看弗蘭,十年後的你有些事會和六道骸說。”
“問弗蘭嗎?”鳳靜蘭忽然想起那個時候貝爾拉開門打斷他們,“我說……貝爾以前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嗯?”
“他總給我一種奇怪的違和感,明明似乎更加成熟更加可靠了,可是卻讓我覺得陌生得可怕,又好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一樣,似乎拼命在壓抑些什麼。我突然開始懷疑——我是不是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雖然我覺得這個問題上你最有發言權,不過我想我應該跟你說不是這樣的。他只是……嗯,他只是去做了變性手術所以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會很奇怪。”
凝重的氣氛一下子消散了。
鳳靜蘭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即撲哧笑出聲來。
“我說小茜你至於嗎?”
墨村茜聳了聳肩:“所以你只要這樣笑就可以了,天塌下來會有人頂着的——這是十年後的你對我說的,現在我還給你。靜蘭,你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所以你不需要爲這個世界負責。”
鳳靜蘭微微點頭,示意她寬心。
“那麼接下來你去找斯誇羅探討一下好了,都是雨屬性的。而且,”墨村茜皺着眉頭思索了一番,“我記得聽阿綱說你最初也不能發揮出伽藍指環的全部威力,是經過什麼事以後才……嘛,總之斯誇羅一直教你劍法,他應該是知道的。”
“小茜其實我好奇很久了,你爲什麼會到彭格列來?”
墨村茜語塞:“嗯……這個要追溯到很久遠的……”
“被澤田綱吉拐來的?”
墨村茜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鳳靜蘭嘴角抽了抽:“居然真的是那樣……小茜你太有本事了,你到底是怎麼搶過京子的?”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們已經分手了啊!”墨村茜羞惱地跺了跺腳,“你快點找你的斯誇羅去!”
“斯誇羅你在幹嘛……”鳳靜蘭感到呼吸有點困難,“給你的匣兵器……刷牙?”
斯誇羅惱羞成怒地跳起來:“喂!鳳靜蘭,誰讓你進來的!”
“我不是故意的,但是門沒關好。”
“……算了,不跟你計較,你有什麼事?”
“其實也沒什麼,就……”
“沒什麼事你也敢來打擾我?!”
“斯誇羅你不要把人家的謙虛當真呀!我找不到靈感,能不能給我演示一下你的匣兵器的攻擊力啊?”
斯誇羅瞪了她半晌,最後不耐煩地站起來:“跟我去訓練室。”
——這是她今天第三次踏進訓練室了。
總覺得斯誇羅比十年前好說話了不少啊,難不成是因爲她死過一次了?
……少女其實你真相了。
在鳳靜蘭虛心地向斯誇羅討教的同時,墨村茜毫不客氣地踢開了貝爾菲戈爾的門。
“我不管當初鳳靜蘭去送死是不是因爲你的關係,你不要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十年前的她啊,她們不一樣。”
“我知道。”
“那你……”
貝爾菲戈爾不耐煩地打斷她:“你覺得是這樣的靜蘭好還是十年後的她好?”
“什麼意思?”
“你覺得現在的她像是一個黑手黨嗎?她在巴利安呆了五年,但那五年沒能改變什麼——她和我們不一樣,她並不習慣這些,並不喜歡這些,可她還是面不改色地做到我們所做的一切。”他低低笑起來,充滿了諷刺的意味,“她的自制力太出色了,配得上殺伐果決四個字;但是她不適合當殺手,她不喜歡殺戮。”
“我覺得我被你弄糊塗了……”
貝爾煩躁地站起來。
“你還不明白嗎?爲什麼你加入彭格列以來所見到的鳳靜蘭都和現在你見到十年前的她完全不一樣?爲什麼十年後的鳳靜蘭從某一天起忽然適應了黑手黨的戰鬥方式但是十年前的她不可以?你沒有感覺到十年後的鳳靜蘭和十年前的她的氣勢徹底不同嗎?你認識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你應該可以理解。我不想她變成那樣,她不應該強迫自己變成她不喜歡的樣子,至少不是現在。”
墨村茜沉默片刻,喃喃道:“或許你是對的,但這樣對她不公平。你沒有資格代替她決定什麼是對她好的。”
“那你覺得她對我公平嗎?我從來不干涉她,所以最後我聽別人告訴我她的死訊。”
“她們不一樣。”
“是不一樣,但是在這上面又有什麼差別呢?”
墨村茜一時間無言以對。
“你只是想要贖罪,”最後她很輕很慢地說,“你痛恨曾經無能爲力的自己,所以你不希望再上演相同的場景。”
“就算是這樣好了。”
“我不想再管你們兩個了,”她搖了搖頭,往外走,“不過貝爾菲戈爾,今天她和我說,看到你,她就像看到另一個自己一樣,拼命地壓抑着,悲傷着。她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你應該知道,就註定會改變,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瞞不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