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茜……這已經是你讓我試的第七套浴衣了, 可以請你收手了嗎?”
“不行,不夠好,難得有這個機會折騰你, 我一定要好好利用。”
“……請你不要這麼明目張膽地把自己的險惡居心說出來可以嗎?”
“營業員, 把那邊那套拿過來可以嗎?”
“喂喂喂……這麼貴你想要讓我傾家蕩產嗎?而且這麼折騰人家營業員怎麼好意思啊!”
“您開玩笑了, 能夠幫到您是我們的榮幸。”
“看吧, ”墨村茜毫不在意地舔着冰棒, “再說用的錢是小嬰兒給我的,關你什麼事?”
鳳靜蘭搶過她手裡拿着的金卡,看了看署名, 旋即爲迪諾曾經攤上那麼個家庭教師默哀了片刻。
這是巴利安慰問旅行的最後一站——東京,儘管一路上錯過了無數祭典, 但是最後還是有機會在東京好好地參加一次廟會。
當然如果能不用穿浴衣就更好了——鳳靜蘭默默地想着。
墨村茜在擺弄了她一個下午後替她選定了一套蒼藍色燙銀浴衣, 據營業員說上面花絲舞的圖樣是今年推出的最新款。
不過鳳靜蘭覺得這不過就是擡高價格的噱頭罷了, 看着那個價格就算知道不是自己付錢,她的心依然在滴血。
墨村茜自己穿的則是家裡手工縫製的紫色煙花紋浴衣, 在強硬地把鳳靜蘭推到神社入口之後,她就施施然揮手離開了。
哼,去和你的澤田綱吉享受二人世界好了!她惡狠狠地瞪着墨村茜離去的方向。
結果最後等到的只有稍顯不自在的貝爾菲戈爾一個人。
“BOSS說斯誇羅隊長買回來的法國料理不正宗把他虐了一頓,斯誇羅隊長乘直升機現在去法國買,路斯利亞在挑自己到底穿哪種顏色的浴衣的時候列維嫌他太吵把他的浴衣和髮型都電壞了, 兩個人在酒店裡吵得不可開交也不打算來了……”
鳳靜蘭略微扯了扯嘴角:“哦。”
長長的參道上人潮涌動, 儘管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 一字排開的攤位已經都點亮了燈, 兩旁的樹木伸展枝條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拱門。
“你應該沒來參加過日本的廟會吧, 總之,先去神社參拜吧。”
投入香錢, 拉動繩結搖響垂鈴。
鞠躬兩次,雙手合十擊掌。
她閉上眼許下願望,然後再次深深鞠躬。
貝爾菲戈爾看着她專注而虔誠的樣子,心裡覺得莫名煩躁。
——就好像有什麼堵在胸口一樣。
“啊,真是的,難得那麼好的機會兩個人獨處,居然就給我一前一後在人羣裡一言不發地走着,怎麼對得起精心打扮你的我和那些碰巧沒能來的同夥啊!”墨村茜在後面遠遠地跟着,咬牙切齒道。
“那個……墨村同學,爲什麼要拉着我一起來啊……”
本來在東京塔下合照了以後就打算回去的,不過Reborn聽說巴利安要順便參加祭典而墨村茜打算留下來幫忙之後就毫不猶豫地把澤田綱吉踢去陪她。
“不可以讓女孩子落單,這是意大利紳士的做法。”Reborn如是說。
知道反抗無效的澤田只好期待京子也能留下來,可惜突然一通電話過來,京子和大哥立刻被父母接到國外去度假了,澤田綱吉只好欲哭無淚地孤身一人跟着墨村茜。
“反正跟蹤的話一個人也可以吧。”而且他對於偷窺什麼的真的不感興趣啊!
墨村茜頭也不回地答道:“當然是爲了拖人下水啊。”
——在她的觀察下,以澤田綱吉的倒黴運氣,就算他們被鳳靜蘭逮到了悲劇的也絕對不會是她。
“……墨村同學你怎麼可以這樣!”
萬一被京子知道了……京子會在意嗎會在意嗎會在意嗎?
“得了吧,我好心讓你不至於淪落到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度過這個廟會你不感恩圖報也就算了怎麼可以忘恩負義呢?!”
“……那還真是多謝你了墨村同學。”
“舉手之勞,舉手之勞而已。”墨村茜意思意思擺擺手。
澤田綱吉一臉吐槽不能。
——爲什麼他認識的人都那麼自說自話啊!
鳳靜蘭覺得她應該說點什麼來活躍一下氣氛的,難得能毫無後顧之憂地逛一次夏祭,就這麼悶頭隨着人流走馬觀花似乎太不值得了。
但是她傷感地發現她沒什麼好說的。
仔細想起來,以前和貝爾相處的時候,十句話裡面五句是胡扯,四句是吵架,剩下一句有時候是挑釁有時候是諷刺偶爾纔會說到正事。
明明僞裝向來是她的拿手好戲的,現在卻總是沒有辦法坦然面對他。
明明心裡清楚誰都沒有做錯什麼,也知道沒什麼可責備的。
只是,究竟是爲什麼、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變成這個樣子的呢?
其實和之前並沒有多大分別,只是因爲意識到了這份心情所以沒有辦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不抱有期待的話就不會受傷了。
——就算明明白白的知道這一點,依然沒有辦法真的輕易做到。
可是,抱有期待的話,結局又會有什麼改變嗎?
如果還是得不到答案的話,她所倚仗的,再這樣下去就要徹底分崩離析了。
“繼續留在這裡……真的還有意義嗎?”她低聲呢喃道。
“你說什麼?”貝爾回頭。
她搖頭,勉強地笑了笑:“沒什麼。怎麼了?”
他停下腳步。
“那邊有擲飛鏢的,去看看嗎?”
“哦,好。”
參與費用是三百日元,每人十五支飛鏢,飛鏢盤上分十個區域對應一至十分,三種不同的距離可供選擇,投中的分值總和達到了對應的分數後可以兌換禮品。在這個攤位邊圍着的人不少,一是因爲它的禮品不少都很實惠,像是電影院的門票、乾果禮盒、清潔套裝、海水浴場的入場券之類的,再有是因爲攤主的兌換要求設計得很刁鑽,並不是越高越好,也不是到達某個分數段,而是一個一個分數點卡死的,多一分也不行。
“你玩嗎?”
“不用了,我不擅長這個,你來就好了。”
三種難度一百五十分滿分的獎品是分別是並盛商店街的折扣券、並盛酒店行政套房兩晚的抵用券以及關東地區五日遊,不過似乎這些都沒什麼吸引力。真要說的話……或許那個十二盒有機牛奶挺適合貝爾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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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說只要三百日元讓貝爾來參加這個遊戲是絕對夠本的呢。
就在貝爾菲戈爾隨心所欲地把手裡的飛鏢擲到10分的區域,周圍觀衆捧場聲一片,攤主的臉色愈加糟糕的時候,他忽然把手裡剩下的四支飛鏢往旁邊一拋,漫不經心地說道:“算了,太沒挑戰性了。”
攤主瞬間滿血復活:“難度最高那一檔的110分……正好有對應的獎品,是這個!”
頓時嘆息聲就此起彼伏:“唉,本來有希望拿那個關東地區五日遊的呢,居然最後只換了這麼一個小玩意。”
貝爾菲戈爾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把手裡的小禮品盒扔給鳳靜蘭。
“沒用的話就丟掉好了。”
“哎?我來看嗎?”她吃了一驚,然後在看到裡面裝的東西的時候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愣怔在原地。
只是一個小巧的紅色玻璃制鑰匙扣罷了。
看着在燈光下折射出微弱光芒的七芒星,下一刻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臉頰。
她張了張嘴,左手撐住前額泣不成聲:“爲什麼……爲什麼總是在這種時候……這樣子真的很狡猾啊。”
真是的,我到底在介意些什麼啊。
已經不能再做得更好了,不是嗎?
就算原本還有一丁點生氣的理由,現在也不復存在了。
總是這個樣子——總是在快要下定決心的時候給人猝不及防的感動。
一下子就把我好不容易做出的決意撕得粉碎。
可是爲什麼,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總能給出恰到好處的溫柔呢?
“白癡,你還逛不逛啊。”貝爾站在前面,不耐煩地問道。
從淚水中掙脫出真摯的笑容,她哽咽着說道:“真是的,不要太着急嘛,穿着浴衣行動很不便的啊。”
她把鑰匙扣緊緊攥在手心裡,小碎步跟了上去。
貝爾見狀,不着痕跡地鬆了口氣。
——現在這樣的話,應該沒問題了吧。難不成真的是她說的那樣?
【女孩子的心思都是很纖細的。】
【就算看上去是無理取鬧,但是生氣是絕對不可能沒有理由的,同樣,在收到相應的歉意之前,再怎麼努力說服自己也是做不到完全心無芥蒂的。】
【紳士得主動一點,不要指望別人來給你解釋到底是爲什麼。】
——不過就弄碎了一個袖釦而已,至於那麼小題大做嗎?呃,好吧,他承認那個袖釦的防身效果很好。
他拽她的手往前走,皺眉道:“磨磨蹭蹭的慢死了啊。”
“所以說我纔不喜歡和服啊,而且你又不要趕集,跑那麼快乾嘛。”
“因爲我是王子啊。”他頭也不回隨口答道。
纔要脫口而出的反駁又被她嚥了回去,等到貝爾因爲她再一次的沉默不解地轉過頭的時候她低頭看着腳下,細聲道:“謝謝啊……”
“嗯?”他完全沒聽清她在說什麼。
鳳靜蘭撇過臉,耳根微紅:“沒……沒什麼啦。”
“切,莫名其妙。”
貝爾菲戈爾再一次深深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女人心海底針。
“我們去吃醬油仙貝吧。”
“……那是什麼東西?”
“我發誓我沒有在耍你,真的是一個日本的傳統食品。”
“哼。”
“自己孤陋寡聞不要把氣撒在別人身上。”
“吵死了,你可以帶路了。”
“……嗯,其實我也不知道買醬油仙貝的攤位在哪裡。我們慢慢找過去好了。”
吶,貝爾。
這樣……算不算對我自己的縱容呢?
如果你知道我在想什麼,一定會嗤之以鼻的吧。
我自己都覺得很可笑呢。
只是,即使這樣——
我還是眷戀着那一抹微弱的暖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