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無邊的異空間內,琉璃色的煙氣沉浮迭起。
滿地是血腥和孩子的遺骨,卻告訴我們,這纔是真是的平靜。
是的,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再沒了敵人。
我們贏了。
“雲雀恭彌,你……很厲害……”看着柺子上鮮紅的液體,我勉強露出一個微笑。
“別把我和草食動物相提並論。”他利索地收起了拐,踏着平穩而沉重的步子到我身前,伸出手臂毫不溫柔地把我拽了起來。
“真粗魯啊,剛纔你那股溫柔勁兒去哪了?”我真的一個踉蹌差點沒站住,回想起方纔給我披衣服的他,簡直是天壤之別。
“有功夫就快點從這裡出去。”
“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再次伸出了左手,掌心略向上翻,就像一個邀請的動作,“抓好了。”
之後,手腕上一陣冰涼,下衝的重力直接把我平直的手臂壓了下去。
也對,像他這種彆扭的絕不低頭的人,怎麼會拉我的手……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倒寧可相信明天世界會毀滅再重塑……
所以對於他這個動作,我僅是一笑而過。
右手微擡,手掌完全與地面水平,掌心衝上,隨後白色的煙霧升騰而起,擴散、瀰漫,最後捲起巨浪一樣的狂風,割裂着周圍看不清的邊界,猶如海浪一樣的塵暴飛沙,完全模糊了視線。
而我和雲雀恭彌所站的地方,卻異常的平靜,就像龍捲風中心的風眼一樣,晴空無限。
十秒過後,我們還是一樣的姿勢,周圍卻換了不一樣的色彩。
一片殘破古舊的磚石零落四處,危樓一樣幽暗的建築頹廢地立在一邊。
這裡不是並盛中學,而是黑曜樂園。
“怎麼會在這裡?”他鬆開了手,警惕地看着周圍。
“在那個空間跑了那麼久……到了黑曜不奇怪……”我的呼吸有點快,隨便找了附近一個碎石就坐下。
他二話沒說,又抄起拐,轉了頭就要離開。
“學校沒事……你放心……”我提着氣喊了一句。
“你怎麼知道?”
“別小看巴利安……”
他這纔不情願的收起了傢伙,踱步到我跟前。
“雲雀恭彌,你做事之前從來不想想麼?”
“你說什麼?!”他似乎對我的話很不滿。
“我說——你做事之前都不過腦子,只憑着感覺和莽撞麼?”我直視他不帶善意的目光,絲毫沒有懼色。
“蒼井流離,別以爲你這次幫了我就可以肆無忌憚了。”
“我說過了,這次幫你僅僅是還人情。況且,我說這話有錯麼?”
“……”
“雲雀恭彌,你自己心裡清楚。上次指環爭奪戰,你一味地挑戰xanxus結果被他利用,差點釀成了九代目死亡的慘劇,甚至是彭格列家族的大顛覆。這次也是,不顧周圍環境就莽撞地往學校裡衝,我對你說的情報你也置之不理,你當別的家族都是傻子麼,杵在那兒等你去打?”
“如果不是你不聽我的囑咐進了那個幻術空間,我只要在外面像剛纔一樣破壞就好了,完全是要10秒鐘可以解決的事情,被你弄成什麼樣子?我成這樣一身是血不說,你面對那些人體炸彈心裡真的好受麼?到現在這個地步你依然覺得只用你那點武力都可以無敵天下嗎?”
他背後忽然劃出一道寒光,下一秒,冰涼鋥亮的柺子抵住我的下顎。
“怎麼,我只是說了實話,你就受不了了?並盛的地頭蛇就這點程度?果然你比起沢田綱吉和xanxus都差太多了。”
“別把我和那些草食動物相提並論!”他說着又把拐抵得更深。
“可你確實不如他們。”
“你!”
“雲雀恭彌,你太自大了,太天真了。不要以爲你一個人就是世界的主宰,不要以爲只要用武力就能統治一切。黑手黨的世界不是你這片小小的並盛,它包含的黑暗遠比你這十幾年來養尊處優的日子要殘酷的多。它會告訴你什麼叫‘機關算盡’,什麼叫‘不擇手段’,什麼叫‘地獄’。”
“明明有着那樣的實力,卻因爲你那無知的狂妄埋沒一切,我都不知道該覺得可笑還是惋惜。”
“蒼井流離,你說完沒有!”他雖然是問話,可出口就是強制的陳述句。
“說完了。”我回答的雲淡風輕,“你可以咬殺我了,我現在打不過你。”
淡淡地看着他怒不可竭的兇光,感受着那稍微伸出一點利刺就可以穿破喉嚨的冰冷,我們都一直維持着這樣的姿勢,誰也沒動,如同雕塑。
“喂!!!!!!!!!!”
忽然間,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巨吼劃破周遭凍結的空氣,我和雲雀恭彌的注意力都隨之轉移過去,當然那雙柺也離開了我的頸間。
“斯誇羅?你怎麼來了?”我有些詫異。
“打你電話你怎麼不接!!!要不是這兒有振動我們就準備給你收屍了!!!!”他簡直是要咳血一樣死命地叫着,生怕方圓十里內有人聽不見一樣。
“啊……手機戰鬥的時候弄壞了……”聽了他的話,我才發現,一直放在風衣兜裡的手機也隨着爆炸消失在異空間了。
“蒼井流離!!!!”他揮舞着義肢的長劍發瘋,而一旁的雲雀恭彌臉已經黑了一半。
“那個,斯誇羅,小點聲吧……”想着萬一他倆打起來了之後的一系列麻煩事兒,我趕緊讓斯誇羅冷靜下來,“對了,賽格家族那邊怎麼樣?”
“哼,爲首的都被抹殺了,不堪一擊。”他一甩長劍,白色的長髮也隨着飄動,“那個老傢伙臨死還威脅說如果他死了,整個並盛和你們就完蛋了。”
“……你們一定二話沒說就把他幹掉了吧……”
“垃圾不幹掉難道留着嗎!”
“真是冷血的傢伙……看來你們真的給我買好棺材了吧……”
“切!不過整個並盛還剩餘12個人體炸彈,還得儘快排查。”他啐了一口,又皺着眉補充道。
“12個?那就不用了,已經被我們都幹掉了……”我想到幻術空間那12個慘不忍睹的孩子,又指了指雲雀恭彌說道,“不……應該說基本上都是被他幹掉了……我只殺了一個……”
“你們?”斯誇羅不可思議地打量着我,又撇頭掃了一眼雲雀恭彌。
但是雲雀恭彌似乎並不以此爲豪,臉上的表情一點都不盛氣凌人。
“是,都解決了。這樣的話,這個事件就算徹底結束了吧。”想到這兒,我的心情終於得到了一點點舒緩。
“這衣服怎麼回事?還有血?”他盯着我身上說。
“哦,背上炸傷了,爲了不影響並盛的市容,他好心借我的。”
“又被那種東西炸着了?!你沒腦子嗎!上次炸得不夠爽是不是!”他又開始扯嗓子。
“呵……這不是還活着嗎?”我完全沒事兒一樣地對着他們笑。
“嘖……”雲雀恭彌扭過頭。
“喂!!”斯誇羅開始對着雲雀恭彌指責,“就是你跑進那個幻術壁裡面的?!”
“你想說什麼?!”雲雀恭彌的聲音雖然比不過斯誇羅,但是氣勢一點都不輸給他。
“彭格列果然是一羣垃圾!”
而後,已經爬滿血跡的柺子再次亮起。
“你想被咬殺嗎?!”
相對的,斯誇羅的劍鋒也泛着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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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如果不是你跑進去,那幫人早就被我們殺光了!”
“斯誇羅,算了。”我立刻插話打斷了他,“他也算幫了我,我一個人那樣的情況對付不了那麼多人體炸彈。”
這是謊言,我明白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謊言。
因爲他雲雀恭彌的自尊是不允許那麼多人踐踏的,也只有我這個切身因爲他的莽撞而受傷的人才有那麼一點資格對他評頭論足,外人的話語,只會成爲戳破他底線的利刃。
最後功虧一簣。
“喂!你腦子進水了嗎!”斯誇羅十分惱怒。
“對對對,我腦子進水了……”我推推搡搡地點頭,“我說是不是該回去了?Boss那邊怕是已經等的炸毛了吧……”
“知道了還不快走!!!”他河東獅吼。
“好好……”
滿口答應着,可是猛的一起身,頭就一陣眩暈,眼皮重得擡不起來,眼前黑漆漆一片,身體失重一樣又跌回了原位。
“喂!!!”
我感覺聲音離我近了些。
“沒事……”雖然眼前還是一片黑暗,但是我還是衝前方擺了擺手,“起來猛了,過會兒就好……”
“你這身體怎麼這麼差!六道骸是怎麼訓練你的!!”
“你別把我這個已經死過一次的屍體想成和你們一樣固若金湯……”我一邊按揉着太陽穴,感受着眼前慢慢變亮,最後終於又恢復了清晰。
結果我看見兩個人一臉陰沉,好像我病入膏肓一樣。
“什麼叫死過一次的屍體?”雲雀恭彌問。
“……”
好像從一開始,我就沒對他們說過我這個“借屍還魂”的事兒,除了凪、犬和千種外,應該沒有人知道。
怪不得他們露出那樣的神情。
“喂!!!!!你倒是說話啊!!!!!!”
“沒事,當我胡說吧……”我搖了搖頭,慢慢地站了起來。
有那麼一瞬間,我竟然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事情,從我私心裡。
私心……
私心覺得一直維持這樣不冷不熱的關係,也不錯。
可是上天總是和我開玩笑。
它總讓我在心裡萌發一點點希望的時候用鐮刀割斷,總讓我以爲山窮水盡之後看到一條通路,迎面卻是懸崖。
天也好、神也好,我就那麼萬惡不赦麼?那麼爲什麼不讓我早入地獄接受無邊業火,也好過在這世間一次次蒙受萬仞穿心的痛苦。
“小夕!小夕是你嗎!”
我才邁開腳步,就見一箇中年婦女雙手顫抖地朝我走來,雙眼渴求的如同沙漠中看到綠洲,聲音欣喜、激動,帶着深深的情感。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刻意地忽視她,想是她認錯人了,或者叫的根本不是我,我低着頭加快了步子。
走過她身側的一剎那,我的雙臂忽然被那雙手緊緊按住,我看到那蒼白的隱現着皺紋的手,突兀的骨節那麼嚇人。
“小夕!你沒事……沒事……太好了……”
說着,女人瞪大的雙眼開始流淚,不停地流着,順着那很年輕卻總有種滄桑的臉頰劃下,越涌越多。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小夕……”
看着她淚水迸發的剎那,我的心突然萌動。
那個不好的預感愈演愈烈。
“小夕!你說什麼!你是明日夕!我是你媽媽啊!”驚恐地嚷着,她哆哆嗦嗦但是相當迅速地從包裡拿出一張清麗的照片,“小夕!你別嚇我!你看看!這是咱們家的合照啊!”
照片光潔的平面映着太陽那刺眼的光芒。
一個慈藹面容的男人,一個我面前的女人,還有一個有着溫暖笑容的15歲姑娘。
那姑娘的樣子,和我現在的臉,一模一樣。
“媽知道你受委屈了!小夕,你千萬倍做傻事啊!”女人依然不停地對我說着。
斯誇羅和雲雀恭彌在一旁看着我,面前的女人抓緊我的衣袖。
我覺得我就像全身衣服都被扒光一樣,赤/裸/裸地站在他們面前。
沒有一點遮蓋,沒有一點隱私,沒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任由他們懷着各種心態觀賞。
像個原始動物。
明日夕,她是明日夕。
那我呢?
那,蒼井流離呢……
我突然看到那爆炸的黑暗時代之後,一個更恐怖的腳步向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