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年後,天氣依然冷烈。
北風如天王手中的利刃,一層層地削着地面上的白雪。並捲起披撒於風能鑽到的任何地方。
天風鎮的行人稀稀拉拉地半眯着雙眼,行走在大街上。
當地人稱呼這種天氣爲“白毛風”。
白毛風纔不會去理你願不願意讓他刮起來,肆虐地打在行人的臉上。刺的臉皮生疼地擠在一起,年輕的小夥看起來都像是五十多歲的大叔。
冷風夾雜着冰雪襲來,讓人疼的呲牙咧嘴。隨着鼻孔冒出的熱氣,急急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熊淵來到天風鎮東頭名叫‘客來香’的小客棧門前,正了正頭頂的兔皮棉帽,右手握着已然沒了劍鞘的無情劍。
左手掀起厚重的棉門簾,低頭走了進去。
小店內很簡單,一層規則地放置前着十幾張桌子,每張桌子的兩面都放置着相同的長板凳。兩隻紅燈籠,燈光搖曳地掛在小小的屋頂上,爲小小的酒館增填了喜氣。
外邊猛刮的白毛風,一些愛喝酒的人也是被阻到了家中不願意出來。店裡並沒有什麼人,老闆娘與她的丈夫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
看到客人進來,也是上前打了聲招呼,“客官回來了,您想吃點什麼?”
看着眼前有些冷漠的少年,手中還握着把沒鞘卻也沒有開刃的劍。老闆娘感到這少年很怪,沒劍鞘的劍她見過,但是沒開刃的劍她只看到孩子們玩過,卻從沒有在一個少年的手中看到過。
這少年一身白棉袍,看上去很是考究,兔皮的棉帽上掛滿沒有融化的冰凌,說明他又是走了很遠的路。
少年的臉色與他手中的劍一樣冰冷,老闆娘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來,心裡卻是不由還是有些打怵。
一句話中的前半句說的清脆響亮,後半句卻是輕的幾乎讓人聽不到她在說什麼。
熊淵只想坐一來讓自己靜一下,根本就沒去理會老闆娘的神情變化,淡淡地說道:“與前次一樣!”
“當家的,燙兩壺燒酒,一斤牛肉,”身段苗條的老闆娘對着櫃檯後的男人說道,她也是轉身去了後櫥,自行切肉去了。
熊淵找了一處靠近火爐的桌子面對門口坐了下來。無情劍橫放在雙膝之上,黑亮的劍脊映着熊淵的白袍,更是顯得明亮靈動。
熊淵最近十幾天都是住在小店之中,每天傍晚時分都會下來坐到很晚。
獨自喝着熱酒,從來不會多說一句話,酒館的夫妻兩個也是弄不明白,這少年到底在這裡做些什麼。總是似再意又似無意地看着非常寂寞老成的少年。
但是隻要有生意可做,誰都不會去得罪一位顧客,所以二人也就小心的伺候着,不得罪便好。
熊淵此行的目的無疑是在守候張正口中的青龍會殺手——猴子,猴子殺手排行榜上的第八位,隸屬於青龍會。
青龍會共有五位殺手位於殺手排行榜中,金剛排行第三,力大無窮,身體靈活多變;雪狼,兇狠殘暴,機智果斷,排名第五;雄獅,排名第六,勇猛無敵,隱有王者之風,從不胡亂殺人;蝴蝶,善於改變容貌,沒人看到過她的真實面貌,只知道她是一個女人,逍遙子死後,她便是取代了逍遙子的排名,位於殺手排行榜的第十位。
猴子,輕功超絕,機智靈活,善於查顏觀色。
如果殺手排行榜用智力排名,猴子絕對能排進前三名。
所以幾人經過無數次的論證,如果青龍會派人來殺害紅狼,最有可能的就是猴子。
但是他們的目的卻是不得而知,無論從那方面去考慮,紅狼對青龍會都是沒有半點的利益關係。
表面上來看,也只有用殺紅狼來陷害熊淵是一個能說的過去的理由。
而熊淵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是誰指使青龍會來追殺他這樣一個,剛剛初入江湖的小角色。如此如影隨形地不放過任何一個陷害自己的機會。
殺手殺人往往都是受僱傭而來,更是不會留下任何可以查找的證據。飛刀得以出現在距離紅狼三丈開外的降龍羅漢座下,或許就是殺手故布迷陣,來迷惑官府的視線。如今並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紅狼就是青龍會的人所殺。
所以在事實完全明朗之前,他們也不能去青龍會找茬,給自己身前樹立一個只能仰視的大敵。只得靠一些比較麻煩的小手段來摸清敵人的底細,一點點地排查。
當查到青龍會的猴子也愛喝上幾盅小酒,經常出沒於天風鎮鎮東頭的‘客來香’客棧,熊淵也只能來個守株待兔,在這裡等了。
青龍會的總部,青龍山位處京城東北五百里左右的地界。青龍會的人也是居住於青龍山的腹地,尋常人根本尋不到他究竟在什麼位置。
天風鎮的小客棧是青龍山附近五十里,唯一的一處有酒喝的地方。對於愛喝酒的人,無疑是唯一的選擇。
猴子是愛喝酒的人,所以熊淵考慮到他會在此間出現,也就順其自然地來到這個叫做‘客來香’的小客棧輥,坐等猴子的到來。
酒與肉就擺地熊淵面前,熊淵不會喝酒,即使喝了也是不醉。他已經不止一次地要把自己喝醉,但事實證明,那一切都是徒勞。
熊淵還是要了兩壺當地的小燒。沒有對着壺嘴狂飲,而是倒進了酒盅,慢慢地喝着。
一盅酒下去,他很享受酒在口中的辛辣。並不急於把酒嚥下去,而是讓酒在嘴裡停留片刻。
辛辣的酒水充盈於口腔的每個部位,舌尖、舌根、牙齦的兩側,甚至會有些許的酒水進入鼻腔。
當舌尖攪動着酒水,佈滿口腔的所有縫隙。
熊淵纔會讓它緩慢地進入喉嚨,形成一條能感知到的直線,穿過胸腔的食管,分成兩條線進入胃部,再緩緩地分散融入周身的毛孔後。
熊淵纔會通過鼻子輕巧地呼出口中猶存的酒香。
熊淵試圖用酒來激發自己的熱血,激活那份久違的激情。
奈何是他心中的那份善良,讓他捲入本不屬於他的世界當中。
“這或許就是宿命吧!”熊淵從沒有認爲自己做的不對,憑着良心去做一些事情,從來都不會叫一個人感到很苦。
熊淵此刻心中唯一的牽掛,就是夏芸,兩個多月過去了,沒有一點關於她的消息。
熊淵卻是不能放下眼前的事,去尋找那心中的愛人,心中也自是多了幾分無奈。深深地體會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的份量。
昏暗的小酒館中,熊淵非常緩慢地喝着溫熱的燒酒,輕扯着手邊的牛肉,如牛年反芻一般慢慢地咀嚼着。
火爐中靈動的炭火,熱烈而激動地跳躍着,襯着熊淵孤寂的臉,卻是顯出了幾分溫馨。
老闆娘與丈夫只是靜靜地圍地火爐旁,不知想些什麼。偶爾加些炭在爐中,來證明幽暗的小屋中還有人在這裡。
昏暗的小屋中除了爐火的噼啪響聲,再就是熊淵喝酒後輕輕放下酒盅的動靜了。外面北風依然發出“嗚嗚”的嗚咽着,零散的冰棱擊打着紙做的窗櫺。時而傳來“撲啦!撲啦”令人不安的聲響。
“得!得!得!得!”門外傳來了,馬蹄踏着雪地的聲音。
“籲!”一中年漢子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浪兒,天色已晚,不如我等在此休息,明日再走如何?”
“好!全憑師叔安排!”一少年朗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