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閒看着已經七分醉的徐世績笑了笑,他把玩着手上價值不菲的玉杯輕聲道:“十萬兵我是沒有的,不過如果十萬兵能讓你留下來幫我,我便去找十萬兵來,十萬不夠,那就十五萬,十五萬不夠,那就二十萬。”
徐世績晃動着讓他感覺到有些惱火的包紮的如同蘑菇一樣的腦袋,眯着眼睛看了李閒一眼有些不解的問道:“你總是說你自己不擅長戰陣指揮,不懂兵法韜略。你還總說自己只是一個懂些小陰謀小詭計的人,上不了檯面。可這些話不過是你虛僞的謙卑罷了,陽謀是謀,陰謀也是謀,只要能制敵取勝便是好謀略。自從遇見你之後我便處處吃癟,處處不是你的對手,你何必還要幾次三番的留下我?”
他晃了晃酒杯,看着杯子裡自己的倒影被晃的支離破碎。
“劉玄德三顧茅廬,那是因爲孔明有經天緯地之才,未出茅廬便知天下三分,無論用兵治國皆是天下第一等之人。即便如此,我想若是第三次依然沒有請到孔明的話,劉玄德說不定也會生出什麼厭煩來。可是你……你幹嘛不放過我?我不是孔明,沒有那麼驚豔的才華智謀,你也不是隻知道落淚博人同情的大耳朵劉,何必如此?”?? 將明314
“你是徐世績,你不是孔明。”
李閒笑了笑說道:“孔明窮一生之力也沒能幫助蜀國一統天下,處處被魏吳壓制。劉玄德一心匡扶漢室,其實他自己何嘗不是想做皇帝?我這個人沒那麼大野心,最起碼現在還沒想過什麼一統天下這樣無聊而且飄渺的事,所以你跟着我不會如孔明跟着大耳朵劉那般辛苦。”
“孔明活的多累,他主公活的也累……”
李閒看着徐世績認真說道:“可是我不讓你這麼累啊,你只需幫我練練兵,助我將東平郡這塊地盤穩住即可。我也不讓你去做縣令去管那些繁瑣的民事,你不是想要十萬兵嗎,我陸續幫你招來就是。”
“之所以非得將你留下,是因爲我比較懶。”
李閒用一種讓人無語的不負責任的語氣說道:“有你,有程大哥,有裴行儼,還有我燕雲寨那麼多豪傑好漢幫我撐着門面,我豈不是可以逍遙快活?治軍有你徐世績,戰將有程大哥他們,還需要擔心什麼?”
李閒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有些得意的說道:“我便能整日遊手好閒,想湖邊垂釣,我就在湖邊坐一日,撐一把大黑傘,喝酒賞湖光山『色』,困了便在躺椅上眯一覺,睡到吃飯的時候自然醒來,吃吃喝喝,一天到晚。想山林狩獵,騎上大黑馬背上我的彎弓,就算是從初陽到日落連一隻兔子也沒有獵到,也是逍遙自在。”
“胸無大志”
醉眼朦朧的徐世績總結道:“你這樣一個小富即安的傢伙,我爲什麼要輔佐你?”
李閒哈哈大笑道:“世事終無定數,我想的美好安逸,誰知到日後走的是什麼樣的路?就算我無野心無大志,可這麼多人跟着我,就算不爲自己想,我也要爲他們謀一個好出路,好前程。”
徐世績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李閒:“你真的只想佔據東平一郡?”
李閒微微頷首道:“最起碼這一二年我沒有別的想法。”
徐世績又問道:“我只管給你練兵?你就不怕,日後我忽然反水,帶着我練出來的兵馬回瓦崗寨去?”
李閒想了想認真說道:“怕啊。”
徐世績問:“可有辦法制衡我?”
李閒微微皺眉,想了很久後嘆氣道:“要不我給你找個女人?生個娃?”
徐世績一怔:“這算什麼?”
李閒嘿嘿笑了笑道:“美人計”
徐世績微怒道:“這算哪門子美人計!你倒是說說,這算哪門子美人計?!美人在哪裡,計又在哪裡?”?? 將明314
李閒愕然道:“你何必惱羞成怒?”
已經醉的趴在桌子上起不來的裴行儼忽然舉起手中酒杯大喊:“喝酒我也不會輸給你,再來!”
再看程知節,抱着雙肩已經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只是不知爲什麼,他嘴角上竟然掛着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
……
自雷澤返回鉅野澤已經足足四個月,徐世績和程知節便在山寨中留了下來。他二人倒也沒什麼牽絆,自徐世績在瓦崗寨造反之後,他父親已經帶着族人搬回老家去,怕的就是萬一徐世績失敗的話,家族整個受到牽連。這不是他父親無情,而是爲了保住徐家而採取的必要手段。
一個兒子造反了,若是成功的話那將來徐家必然一躍成爲望族。
如果不幸的失敗了,失去一個兒子,總不能再失去一個家族。
這樣的選擇,是大隋無數望族世家都會做出的,每一個世家都不會在一個方向上走下去,因爲這世間沒有一條路是從開始到結束都是平平坦坦的。每一個世家都會派出族中年青一代的優秀子弟,到各支起義人馬中歷練,而家族中最優秀的人才,自然還是要爲朝廷效力。這樣兩邊下注,才能保證即便朝廷更替,帝國傾覆,家族也不會隨之受到影響。
而程知節其家族也是富戶,而且比起徐世績家中來也弱不了幾分。
他們二人的父母親人都不在身邊,倒也不必擔心家眷的安危。
在燕雲寨中這四個月,程知節和裴行儼被李閒任命爲馬軍首領,厭倦了戰場廝殺的鐵獠狼主動請辭,就在鉅野澤山中住了下來,血騎中殘存的那些兄弟們大部分也選擇了歸隱,其原因並不是因爲李閒不念及舊情將他們的官職剝了,而是因爲達溪長儒決定真正歸隱,徹底放手,讓李閒自己去拼搏奮鬥。
其實李閒知道,這是達溪長儒故意這樣做的。
如今李閒軍中人才越來越多,血騎和鐵浮屠中的人雖然對李閒忠心耿耿,可能力上確實差了些,如鐵獠狼,朝求歌,東方烈火他們三個人,指揮千餘人馬尚可,真的指揮大規模戰爭確實吃力了些。而爲了不讓李閒爲難,達溪長儒和張仲堅他們兩個合計了一下,將自己舊部都召集起來商議了一下。
兩個人將想法說了一遍,血騎和鐵浮屠原來的老人沒有人提出異議。
他們這些年一直在亡命天涯,廝殺的日子也確實過的有些厭倦,達溪長儒提出自己歸隱,無非就是希望他們也表個態。
看着追隨自己多年的手下,達溪長儒有些歉疚的說道:“鉅野澤山清水秀,在這裡隱居也算是一件安逸事。平日裡泛舟湖上,釣釣魚,打打獵,喝喝酒,下下棋,我和仲堅商議了一下,打算以後就留在鉅野澤,幫着安之看看家,我老了,本來就已經沒了什麼雄心壯志,以後將軍出征,鉅野澤總得有人守護,我和仲堅便承擔起這件事,你們都是我和仲堅的老部下,有兄弟情分,所以我想問問你們的意思,是留在軍中,還是留守山寨。”
鐵獠狼,朝求歌,東方烈火,洛傅,他們四個人互相看了看,怎麼會不明白達溪長儒話裡的意思?
“我是不想再去戰場廝殺了,這些年經歷的太多了些,有些倦了,若是將軍您身邊還缺一個牽馬執傘的,不如帶着我?”
鐵獠狼率先表態道。
“我打算娶個婆娘!”
朝求歌有些臉紅的低聲說道:“也該給我朝家傳宗接代了。”?? 將明314
“哈哈!”
衆人都笑起來。
張仲堅笑道:“我的意思是這樣,咱們都是安之的親人,自然不能拖安之的後腿,如今咱們燕雲寨兵強馬壯,誰不想趁此機會博一個好前程?你們若是還想在軍中做事,我和律臣都不攔着,將來不管如何,全靠你們自己的奮鬥了。”
“戰場廝殺,刀劍無眼。”
東方烈火笑了笑道:“誰知道哪天被人割了腦袋?我也不想再上戰場了,說實話,從將軍帶着我們找到安之的那天,我就盼着能有歸隱的那一天。如今安之終於不用咱們攙扶着走,已經成長起來,我覺得咱們也確實該歇歇了。”
他看了朝求歌一眼道:“不過,我也不打算閒着,教新兵們練練拳腳功夫,倒是適合我的脾氣。”
“我不答應!”
衆人正說着,李閒臉『色』有些沉重的走了進來。
……
……
李閒看了看帳中的這些自己的親人們,心『潮』澎湃。
“如今咱們山寨中確實人才越來越多,可這不是你們讓出自己位置的藉口!”
李閒看着達溪長儒極認真的說道:“師父,鐵獠狼請辭的時候我便想到,肯定是您怕我爲難而下的命令,這根本就是沒有意義的事,您何必如此?軍中人才確實越來越多,可咱們燕雲寨人馬的規模也越來越大!”
“鐵獠狼請辭,我答應,是因爲我知道他肩膀上的舊傷發作起來有多難受,疼起來的時候連長槊都提不起來,萬一將來戰場上對敵交手有什麼閃失,我會後悔莫及!可東方烈火,朝求歌,還有洛傅,他們三個正當壯年,師父您沒權利阻止他們,他們有自己選擇的權利!”
“他們四個,五行大營四個都尉。除了鐵獠狼之外,其他三個我一個也不放走。五行大營不會散了,至於新加入的那些人,我自然會安排到別的地方。”
“五行大營確實不能散。”
達溪長儒點了點頭,並不在意李閒今天對他有些不尊敬的語氣。
“安之,我有個想法,你聽我說完。”
張仲堅拉了李閒一把,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來。他拍了拍李閒的肩膀,示意讓他不要激動,認真聽達溪長儒說話。
“五行大營,可以保留,但我的意思是,原來的五行大營人馬卻不能保留,那些都是燕雲寨最精銳的人馬,應該用在刀刃上。五行大營,可以變做新兵營,還以五行爲號,我就帶着他們幫你練兵,我沒『逼』着他們請辭,他們的意思也是這樣,都不想再上戰場廝殺了,你若堅持,反而是難爲他們。”
“東方烈火還是烈火營的都尉,朝求歌還是洪水營的都尉,洛傅還是青木營的都尉,鐵獠狼若是想,也可以還是銳金營的都尉,不過帶着的卻不是原班人馬,而是新兵。我保證,日後從五行大營出去的新兵,一個個都是真正的可戰之兵!”
達溪長儒認真的說道:“新兵皆入五行大營,訓練合格之後再分入其他各營。我雖然老了,可眼睛還不算花,幫你選拔出幾個棟樑之才還是可以的,我知道你是心疼在乎你這些兄長們,可你若是真爲他們考慮,就應該讓他們做自己想做的事。將來,你若是能成就大事,就算給他們什麼回報誰管得了?”
“軍校?”
李閒怔了一下,腦子裡忽然鑽出來這個詞。
五行大營爲軍校,然後將訓練合格的士兵和軍官輸送到各營。
想到這裡,李閒腦子裡猛的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