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皮筒裡封存了一個二十年前的秘密,這秘密出自李家老宅那個風燭殘年的老甄嘴裡。*1*1*連李閒都有些不解,如老甄這樣一個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李淵怎麼可能讓他活下來?李閒想了很久沒有得到一個答案,於是猜測或許李淵只是爲了有一個人分享心中的憋悶?
這感覺李閒倒是也有,正如他心裡一直深藏着的秘密,他能和誰說?說自己從後世而來,誰信?可一件事憋在心裡太久了,人都會難受,總想找個人來分享這秘密,或許李淵留下老甄只是爲了記住那一段回憶?
對於想不通的問題李閒向來不會往死裡鑽去想,這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與其有這個時間來考慮這些,還不如考慮一下接下來的方向。
李閒下令宇文士及帶兵向南突進,大隋水師大將軍來護兒的兒子來淵如今便在燕雲寨中,來護兒死於宇文化及之手他便帶兵投了燕雲寨,李閒對他頗爲重用。他帶着數百條戰船已經在黃河南岸靠岸,一萬水師精銳弓箭手也已經補充到了宇文士及軍中,不瞭解戰爭的人對一萬弓箭手的理解或許僅僅是個數字,但只有親歷過戰爭的人才知道,萬箭齊發是一件多恐怖的事。
本來因爲他父親的事,他與宇文家的人是有深仇大恨的。但對宇文士及他卻沒辦法去發泄恨意,宇文化及在李密手裡兵敗的時候曾經求助於宇文士及。宇文士及按兵不動,這已經表明了態度。來淵知道父親的死和宇文士及也確實沒有一絲關聯,他不是莽夫,所以兩個人之間也沒有什麼敵對。
軍稽處二部的人和軍方一直在協同研製火器,李閒並不是神,他只不過是個有些現代知識的普通人,他造不出大炮,更造不出飛機,甚至便是連發火器也別想造出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配置出威力更大些的火藥,至於這火藥如何將威力釋放出來,就要看二部那些工匠了。
如果說軍稽處還有一個不讓軍方警惕甚至厭惡的地方,那麼便是二部。二部爲軍方提供武器,裝備,甚至戰術支持,這些東西都是軍方必須的,而直接裝備了二部最新火器的正是宇文士及的人馬,還有徐世績的齊魯營,和五行大營中的烈火營。
所謂的最新火器也不是火槍,更不會是火炮,只是用於攻城適合的威力巨大的炸藥包。當然,這炸藥也絕不可能炸坍了東都那高大雄偉的城牆,但如果衝到城下之後將城門轟開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宇文士及率軍南下,就是要和李世民的人馬搶東都的。
王世充不過是時代的配角,東都城是他這個配角最大的依仗,因爲城防實在太堅固了些,所以東都歷經大戰卻依然屹立不倒。那麼高的城牆,雲梯太長的話會變得發顫,士兵們攀登也極不方便。**(..)更別提造那麼高大的攻城箭樓了,至於城門,總之到現在還沒有一架衝城錘將城門撞開過。
王世充之所以派出段達率軍北上,就是擔心李閒的燕雲軍和李世民的唐軍連成一片,可他哪裡猜得到,李閒根本就沒打算和李世民聯手,對於東都李閒的渴望一點也不比李淵少,燕雲寨現在缺少的就是一座雄城。以前不打東都是因爲沒有把握,李密在東都城外丟下了數十萬具屍體也沒將東都打下來,之後誰打東都誰被磕一個頭破血流。
但這不代表李閒不想打,自始至終,李閒也希望燕雲寨能有一座雄偉的大城來做根基之地,鉅野澤雖好卻怎麼也顯得不夠大氣,只有佔了東都這樣的大城,才能顯示出燕雲寨如今的地位。
也只有佔了東都,纔會讓李唐王朝更加的忌憚。燕雲寨如果將烈紅色軍旗插在東都的城牆上,就如同在李淵心裡插進來一根刺。
而李閒要做的可不僅僅是在李淵心裡刺一下那麼簡單,當然,如果一下刺的足夠狠也不必再刺第二下。
將段達的人馬擊潰之後,李閒下令在黎陽的大軍留下一營兵馬鎮守,裴行儼率領烈火營趕來匯合後大軍向南壓,同時李閒的親衛營精騎和雄闊海的陌刀營也已經調來,接下來他要做的不是陰李世民,而是正面和李唐王朝爭奪東都。
李世民吃了一個悶虧,三千精騎和段達的八千騎兵狠狠的廝殺了一陣,雖然不至於被擊敗,但這樣突兀的遭遇他的兵少本就頗爲艱難,再加上側翼程知節和羅士信帶兵撤走,被欒平帶着三千餘騎兵合圍過來,裂虎營精騎死傷了一千多人才從圍困中殺出來,負傷的尉遲恭依然大發神威將欒平一槊戳死,可死傷了如此多精銳部下李世民還是心裡疼的要命。
李世民有些狼狽的一路南撤,知道自己麾下步兵已經全軍覆沒的段達明白如果要想在王世充面前脫罪,生擒或是殺了李世民纔是唯一的辦法。所以他帶着五千多騎兵一路追殺,死死的咬在李世民的後面,完全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兩軍一路上廝殺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次,等李世民千辛萬苦的回到唐軍大營的時候,他手下裂虎營親兵只剩下不足六百人,而段達的鄭軍騎兵也損失了近五千。到了唐軍大營外,段達也只能死心,擔心李世民報復,他帶着騎兵立刻往東都方向逃。憋屈了一路的李世民哪裡能放的他回去,調集了騎兵讓王須拔和段志玄各領五千精騎一路狂追。
追逐雙方的位置互換,段達之狼狽比起李世民來加上一倍不止。
他手下三千騎兵一邊跑一邊廝殺,還沒到東都的時候就已經不足三百人。
當他看到東都城外出現一座連營的時候立刻變得絕望。
臘月二十五,因爲今年小進的緣故沒有大年三十,臘月二十九便是三十,所以距離過年也只剩下了四天。燕雲軍雷澤營和水師共計六萬多人馬,伍天錫烈火營三萬多人,伍雲召銳金營三萬多人,再加上李閒的親衛營兩萬人馬將東都圍住,段達想進城竟是沒了機會。
……
……
王世充讓段達領兵五萬以抗燕雲軍,親自領兵七萬餘人抗李唐大軍。卻在東都城外被李靖率軍擊潰,鄭軍主力皆潰,李靖趁機率軍進逼東都,王世充狼狽退回城內派人往河北竇建德處求援。就在李靖的十五萬大軍眼看着就要抵達東都城外的時候,卻被一支斜刺裡殺來的人馬攔住前路,正是宇文士及的雷澤營。
李靖眼看着就要圍住東都城卻被擋住,心裡的不滿和怒火可想而知。但因爲燕雲寨和大唐帝國的關係實在曖昧,李靖也不敢直接進攻。再說宇文士及乃是當世名將,若是隻堅守防線他就算突破損失也必然慘重。等李世民歸來的這短短几天,燕雲軍竟是接連增兵,將東都城完全擋在了身後,看起來就好像是爲王世充做幫手似的。
李靖派人去質問宇文士及,大唐使者進燕雲軍大營中找到宇文士及,以徵東大元帥秦王李世民的口吻質問宇文士及,爲何擋住大唐東征大軍。宇文士及的嘴巴就好像毒蛇一般,只三言兩語便將那使者問了個啞口無言。
“大唐皇帝陛下請我家主公會獵於東都共剿王世充,怎麼皇帝沒和秦王殿下說麼?如果秦王知道,那你來問我做什麼?難道我燕雲寨出兵還犯了錯不成?若這樣的話燕王面前我看便是你家主子秦王也不好解釋。”
這般無恥的話說出來,偏偏讓那大唐的使者無法辯駁。只好帶着這話回去找李靖覆命,李靖若是這次東征的大元帥只怕真就下令大軍打過去了。但他不是,這次領兵的是秦王李世民,他只不過是行軍長史,雖然權力極大,卻不敢輕易和燕雲寨挑起戰端。
他是李世民心腹之人,關於李閒身世的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正因爲這樣他纔會覺得無奈,十五萬大軍屯駐此地,已經能遙遙看到那座雄偉的東都城卻就是沒辦法出兵。幸好秦王無恙歸來,這愁人的事也就該秦王去發愁了。
燕雲軍十幾萬雲集東都,與李唐大軍兵力相當。爲了形成這種相持的局面,李閒甚至將徐世績所領兵馬之外的絕大部分人馬都調集了來。擺出一副對東都勢在必得的架勢,莫說李靖,李世民,便是李淵來了也要頭疼不已。
可恰在這個時候,李慧寧來了。
李慧寧見雙方劍拔弩張,知道李世民那冷傲陰沉的性子生怕他下令進攻,所以先到了唐軍大營去尋李世民,將李淵的話對他說了一遍。李世民正懊惱着,聽說皇帝要與李閒說明白那件事,心裡更加煩惱。他殺長孫順德的把柄在李閒手裡攥着,如何讓他放心?一旦李閒的身份被大唐皇帝確定下來,那他無疑將被逼入絕境。
而李閒要逼他的絕不僅僅是這步棋,連李世民都不曾想到,自己會被他逼得不得不走上那條最直接血腥的路,當然,這是之後的事。
李慧寧看着臉色難看之極的李世民,看着他臉上那種震驚之中夾着的憤怒輕輕嘆了口氣。
“父親以爲你是知道的。”
李慧寧看着他說道。
對李世民,李慧寧竟然能保持着平靜冷淡已經殊爲不易。畢竟在娘子關時候李世民想出來那制敵的辦法不怎麼光明,有可能將她這個親姐姐置於死地。事實上,若不是李閒的精騎救援及時,阿史那朵朵的狼騎來的足夠快,娘子關絕擋不住阿史那埃裡佛近二十萬狼騎的猛攻。
“我是知道,我只是沒想到父親竟然會這麼傻!”
李世民猛的站起來,有些憤怒的說道:“這件事難道光彩?若是傳揚出去的話大唐的威儀,咱們李家皇族的威儀都會被人拿來恥笑!父親確實是老了,不然怎麼會做這樣糊塗的事?”
“閉嘴!”
李慧寧臉色一寒冷聲道:“父親如何決斷,難道還需要向你問清楚?”
“姐姐……”
被李慧寧一聲叱問叫醒了心神,李世民有些頹然的在椅子上坐下來說道:“這件事父親確實考慮的有些欠妥,莫說李閒的身份還有可疑之處,便真是我……哥哥,這事涉及到了皇族的顏面和國體,也不是能如此草率去說的。以我之見,姐姐不如先回長安去,待此戰結束之後我回去也勸勸父親。”
“我說了”
李慧寧站起來看着李世民一字一句說道:“我來這裡只是向你知會一聲,免得你做出什麼讓父親震怒的事情來。父親的話是什麼難道你忘了?是旨意!既然是旨意,豈有你說收回去就收回去的道理?還是你以爲……你有讓皇帝收回聖旨的資本?”
這冷冷的三問,讓李世民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緩步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住回頭說道:“世民,雖然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但我還是強迫自己認爲你真的是爲大唐考慮,爲父子考慮,所以請你不要再逼我。如果連我自己都勸不了自己的時候,我怕到時候不容於李家的不是安之……而是你。大哥寬厚,我性子隨意,由着你去鬧的是父親,但若是你連父親的話都要違背,連父親的決定都可以置於不顧,若是父親也不再由着你做事,你還有什麼?”
“好自爲之,安之的事父親早有決斷。”
李慧寧臨走前最後的一句話讓李世民震得當場僵硬住,隨即身子顫抖起來怒火瀕臨於爆發的邊緣。
“如果你認爲現在自己有實力去試試捅破那層禁忌那麼你便去試試,不過我想告訴你的是,安之絕不介意你去試試,他甚至比你還想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