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壯士,你叫什麼名字?”
王仁恭壓制住心中因爲劉士龍放走了乙支文德的失望,望着那個身上插着幾十支羽箭的黑甲騎士問道。〝百度:〝隋〝夢〝小〝說〝網〝
李閒緩緩的轉過頭,將面甲推了上去:“卑職是左屯衛護糧兵校尉燕雲,見過大將軍。”
王仁恭一怔,隨即嘆道:“果然是你,剛纔見你衝陣時認得你這盔甲和戰馬,你這是第二次令我大吃一驚了。”
王仁恭自嘲的笑了笑道:“反倒是你護糧兵的校尉先追了出來。”
李閒緩緩搖了搖頭道:“還是晚了。”
此時,宇文述等人率軍追了上來,騎馬經過的時候宇文述的眼神李閒身上一掃而過,似乎也是頗爲驚訝,只是那眼神一閃而過並沒有多做停留,很快就將注意力放前面那上萬的高句麗步兵身上。陸陸續續從隋軍大營中殺出來的騎兵不下三千,將高句麗的千餘輕騎剿殺乾淨之後緩緩的幾位大將軍身後列成陣勢。
隋軍沒有立刻進攻,高句麗人不可能犯傻。一萬步兵,面對超過三千大隋精騎,列成防禦方陣都沒有什麼勝算,何況主動發起進攻?指揮的高句麗渠帥下令士兵們結陣緩緩而退,保持着戒備,士兵們倒退着向後撤離。
宇文述站陣列前面,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伸手向前一指。
數千騎兵驟然發動,踏地的聲響如同轟隆隆的戰鼓,潮水一般涌向高句麗的步兵方陣。距離還有一百五十步的時候,就有膽子小的高句麗士兵鬆開弓弦將羽箭送了出去,那箭堪堪飛出百步遠,歪歪斜斜的掉了下去。大隋的騎兵衝鋒中發出一聲雷鳴般的嘲笑,羞紅了那高句麗士兵的臉,也嚇破了他的膽,不過這一箭就好像是將緊繃着的湖面破開的小石子,隨着這一箭的發出,高句麗士兵緊繃着的神經也同時一鬆,無數支羽箭隨着那支歪斜的箭射了出去。
箭如飛蝗,鋪天蓋地的射了出去。
三千精騎分作六道洪流,如六柄鋒利的匕首一樣狠狠的刺了下去。雖然有不少大隋騎兵被羽箭射翻,但他們身上精良的甲冑分擔了大部分風險。臨陣不過三矢,面對高速衝過來的騎兵,合格的弓箭手騎兵進入射程後多也就射出三箭,三箭之後,弓箭手就必須退到長矛手的後面,否則,防禦力低的弓箭手只能被騎兵屠殺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戰鬥,不雙方將領的計劃之內。很顯然,應對這種突然到來的廝殺,高句麗士兵遠不如大隋的府兵。雖然大隋的騎兵們餓着肚子,但這種情況下依然展現出了驚人的戰力。
戰鬥半個時辰後結束,一萬名高句麗步兵被斬殺四千餘,剩餘的士兵幾乎全部投降,而這,卻是宇文述等人不願意看到的結果。降兵,就是負擔。
如今大隋的遠征軍已經斷糧,怎麼可能再養活將近六千戰俘?
“不能放回去!”
薛世雄看了宇文述一眼,嘆了口氣道。
宇文述點了點頭,他知道薛世雄想的什麼。這六千戰俘,收是不能收的,如果放回去,等隋軍撤退的時候他們就會變成六千隻狼,從後面狠狠的撕咬,一口血肉,一口筋骨,而那個時候,只怕訓練有素的大隋府兵已經餓得沒有力氣抵抗了。
“殺了吧。”
宇文述淡淡道。
“不行!”
不知道什麼時候,尚書右丞劉士龍也騎着馬追了上來,正巧聽到宇文述下令屠殺戰俘,他立刻攔宇文述面前,義正詞嚴的說道:“我大隋之兵,乃是仁義之師,既然他們已經降了,決不可再造殺孽!若是你敢下令殺俘,他日班師回去我必陛下面前參你一本。”
宇文述冷笑道:“等你有命回去,老夫自然等着你參我。不過如果劉大人願意將自己的口糧獻出來養活俘虜,本將軍倒是考慮少殺三五人。”
劉士龍一窒,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宇文述冷笑,對劉士龍抱了抱拳道:“若是你我都有命回去,面聖之時,縱然劉大人不參我,我倒是也要聖上面前好好問問劉大人,爲什麼將乙支文德放回去。這私通敵國之罪,劉大人還是好好想想如何跟陛下解釋吧。”
他撥馬而回,冷聲說了一個字:“殺!”
近六千已經放下了兵器的高句麗士兵,抱着頭蹲地上。一個看起來才十四五歲的少年嚇得渾身顫抖,臉色慘白的不斷打量着那些騎着馬來回巡視的大隋騎兵。見他實嚇得夠嗆,他身邊一個頭發胡子都花白了的高句麗老兵輕聲道:“別怕,隋人不會殺俘虜的,他們總是說自己是什麼仁義之師,大隋的皇帝是仁義之君,放心吧,他們把臉面看得比命還重要,說不定一會兒就把咱們都放回去了。”
那高句麗少年顫抖着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高句麗老兵嘿嘿笑了笑道:“說了你別不信,上次馬訾水我就被隋軍俘虜過,押着我走了兩天,管吃管喝,後嫌我累贅又給放了。臨走的時候我還順手偷了他們半袋子糧食,那些傢伙明明看到了居然不管。”
高句麗少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老兵,張了張嘴,後擠出幾個字:“隋人真傻啊。”
那老兵點了點頭道:“隋人本來就是天下……”
後面的字他沒說出來,因爲一支羽箭精準的鑽進了他的脖子裡。箭簇從後頸中穿了出去,直接切斷了他的喉管。血噗的一下子噴出來,濺了那高句麗少年滿臉都是。隨即,那少年啊的驚叫了一聲跌倒地上,臉色嚇得慘白如紙。臨死前,這個高句麗老兵想到的是,隋人這是怎麼了?
無數的羽箭從四面八方射過來,大隋的騎兵開始屠殺俘虜。
有人開始反抗,很快被橫刀砍翻地。有人站起來想遠處狂奔,但是將後背留給了敵人的他們,又怎麼可能逃得了?瘋狂逃命的高句麗步兵被大隋騎兵從後面追上然後砍死,而大部分人則連反抗都沒來得及就再也站不起來。羽箭覆蓋之後,騎兵開始耙子一樣來回梳理,將殘餘的高句麗步兵逐個砍翻。屠殺進行了不到一個小時,近六千人就被屠殺殆。大隋遠征軍監軍劉士龍看着這阿鼻地獄一樣的場景,很不爭氣的嚇得尿了褲子。
這是劉士龍這輩子第一次被嚇得尿了褲子,當然,小時候沒有自制能力的時候不能算內。換句話說,自從他入仕的那天開始,這是他第一次如此丟人。不過這不是僅有的一次,而下一次,他尿褲子的地方是儈子手的刀下。
……
……
“燕校尉,你……爲什麼會護糧兵中任職?”
王仁恭好奇問道。
李閒一邊將掛黑甲上的羽箭扯下來,一邊淡淡的回答道:“護糧兵挺好,起碼……是晚捱餓的一羣人。”
少年郎嘴角微微**,那是因爲有的羽箭還是從黑甲的縫隙中鑽了進去,雖然刺入的並不深,但每拔出一支,都會帶出一股鮮血。只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發出一聲呻吟,可額頭上流下的汗水還是告訴別人,他忍受着什麼樣的疼痛。
王仁恭讚賞的看了李閒一眼道:“委屈了你,若是你願意,可以到我左武衛……”
“謝大將軍好意,辛將軍待我不薄。”
李閒打斷了王仁恭的話,略顯無禮。
王仁恭張了張嘴,隨即苦笑着搖了搖頭。他不再說話,李閒也沒有表現出繼續交談的意思。兩個人就這麼並騎沉默的行走,一個似乎陷入沉思中,臉色沉重,一個默然的繼續一支一支的將身上的羽箭拔出來,然後隨手丟地上。
宇文述派了親兵過來請王仁恭過去議事,王仁恭這才轉頭對李閒說了一句:“回營之後,我派人送些傷藥給你。”
李閒點頭致謝:“多謝大將軍。”
沒有推辭。
王仁恭笑了笑,撥馬朝着宇文述的所而去。
……
……
回到自己的營帳之後,洛傅和陳雀兒的幫助下李閒將黑甲脫了下來,這個時候,他裡面的衣衫已經被血浸泡透了。好歹數一數,他身上被羽箭射出來的口子不下二十處,幸好黑甲足夠堅固,鏈接處也是精鋼打造的鍊甲,羽箭刺入的都不深,只是傷口太多顯得有些恐怖。
獨孤銳志親手爲李閒上了藥,一邊擦拭血跡,一邊皺眉道:“何故如此拼命?”
李閒笑了笑,拿起一邊的酒袋子搖晃了一下,卻發現已經空了。洛傅從一個行囊中取出一個酒袋遞給李閒,緩緩道:“後一袋酒了,省着點喝。”
李閒沒有喝酒,也沒有省着,而是將那一袋子酒絲毫不心疼的倒自己的傷口上,烈酒從傷口上流過,甚至泛起白沫子。燒得傷口一陣劇痛,但李閒的眼神卻好像明亮了一些。
“準備一下,如果不出意外咱們要換個地方待了。”
李閒將後一口酒灌進嘴裡,抹了一把嘴角說道。
“換地方?去哪兒?”
獨孤銳志沒阻止李閒用烈酒清洗傷口,聽到李閒的話後扭頭問道。
李閒沉默了一會兒道:“王仁恭大將軍想把我要到左武衛去,辛世雄肯定不會放人。爲了應付王仁恭,說不得給我個大的官噹噹。”
“這個時候,就算讓你做大將軍,有意義嗎?”
獨孤銳志瞪了他一眼說道。
李閒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你不是問我,何故這麼拼命嗎?”
他停頓了一下道:“總得做點什麼,不然心裡不踏實……了力,再做咱們應當做的事,也就沒了什麼扯淡的愧疚。從今天開始,咱們要做的,就是撤軍的時候量多的保住些人命,然後想辦法把大隋的兵,變成我的兵。越多越好……所以,你問我辛世雄給我升官有沒有意義,答案是肯定的,有!”
次日,辛世雄升帳議事,李閒第二次參加了軍事會議,第一次的時候,他只是個看客。第二次,他成了主角。
李閒因功升爲從五品別將,回軍之日再發行文至兵部正式任命。因爲鷹揚郎將孟世笛戰死,其麾下三個折衝營三千六百名士兵暫時交由李閒率領,十八騎,皆有升賞。
“三千六百人麼?”
辛世雄鼓勵的眼神注視下,李閒默默想到……還是不夠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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