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樓找不到小藥，蘇青鸞已然頭大，都不知道該上哪兒去找纔是了，心中盤算着接下來若是實在找不到，是否該進國公府裡摸一遍？
但，璽揚陽這個時間抓了小藥，難不成是爲了撞碎的那銖珊瑚？
也斷然不該的纔是，冤有頭債有主，敗家子應該來找自己，要說能賠得起，那就找蕭肅容，怎麼着都輪不到抓小藥，要說抓了小藥來威脅自己，按照敗家子那心性，絕對沒那個耐性忍到現在還不來找自己？
可……
可千絲萬縷，無論怎麼猜想，蘇青鸞現在也別無他法，只能進國公府一趟了。
真是多事之秋，這纔要啓程上雲城就發生了這種事，說不鬧心是假的。
回去無需再躲躲閃閃，蘇青鸞也沒有再潛後門，而是大大方方的走前門，她一個姑娘家的來這種地方，就是樓裡的妓娘也忍不住多對她側目。
蘇青鸞一心盤算着進國公府打探的事，沒有多在意周邊，直到傳來熟悉的聲音，混雜着鶯鶯燕燕，蘇青鸞才擡起頭看去。
卻見蕭肅容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這一羣女子圍着，那紈絝子弟的模樣在此刻盡顯無餘，坐在那桌上左右逢源，一手捧着銀票一手端着酒杯，將這個還未到熱鬧的青樓頓時擠得猶如鬧市。
“誒誒誒這個姑娘，可別瞧着本公子生得俊就淨往我懷裡挨……”
“悠着點，酒灑了……”
“灑了就脫唄，奴家幫你！”
在這樣一羣不堪入目的場景中，蕭肅容外袍被扒了一般之時，眼光一擡正好與蘇青鸞對視着，在那一瞬間蕭肅容抿了抿嘴，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蘇青鸞瞠着眼看他，兩人就這麼定住了，有那麼一瞬間蘇青鸞真後悔怎麼不走後門，她只好尷尬的笑了笑，“抱歉，打擾，告辭，你們繼續！”
看着蘇青鸞這乾笑的模樣，蕭肅容只覺頭皮一陣發麻，只衝着蘇青鸞的背影喊，一着急也跟着小藥那樣叫她，“小蘇，你聽我解釋。”
蕭肅容在那羣女子拉拉扯扯下，衣冠不整的追了出來，“不是你見到的那樣，我有苦衷的。”
蘇青鸞站住了腳步，側首朝他眨了眨眼，對蕭肅容這麼緊張倒是顯得詫異，她說：“瞧你緊張的這樣，尋歡作樂逢場作戲，不都這樣嘛，你學學人家璽揚陽，多自然，逛青樓跟進自家後院似的，多學學。”
“我學他做什麼，我又不尋歡……作樂，作樂……”他一邊說着一邊揮着手，但手上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勾住了裡面哪個姑娘的絲巾手帕，一揮動還有陣陣廉價的脂粉味傳來。
蘇青鸞，“……”
蕭肅容趕緊將那絲帕甩開，“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着我呀，我真不是來喝花酒的。”蕭肅容這下更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了，“我是，我是來青樓找你的，順便打探消息，你也知道這裡就是個銷金窟，要探消息肯定得花錢的，要花錢肯定得喝酒，要喝了酒難免就有投懷送抱的……”蕭肅容只覺越說越混，也不知道爲何在此刻十分的在意蘇青鸞是否有誤會自己，“我真沒投懷送抱。”
蘇青鸞，“……”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就是來找你的。”蕭肅容最後乾脆抱着頭蹲在一旁，今天這嘴怎麼就跟打了結似的，平日裡紈絝是真，但多混跡於賭場之中，這種地方也是以往遇到了璽揚陽被他拉來作陪喝酒罷了，並無越矩舉動。
現在蘇青鸞看自己的眼神，肯定帶着鄙視。
蘇青鸞雙手負在身後，原本倒也是沒什麼，認識蕭肅容也有一段時間了，這人品行如何倒也是能琢磨幾分，只是如今看他這般模樣，也甚覺得可愛，她不免起了逗逗他的心思。
於是，她也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人不風流枉少年，我懂！”
聽到這話後，蕭肅容臉更是憋得通紅，“我是覺得你應當會回來查小藥的線索的，但顏秋水那邊你既然去查了，我就在樓裡打探打探她平日的事蹟，我……我真不是來鬼混的，蒼天可鑑。”他伸出三根手指對天發誓，此時此刻竟是無比的認真。
蘇青鸞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那你打探出什麼來了呢？”
被蘇青鸞這麼一問，蕭肅容纔想起正事，“還真打探出一些東西來了。”
“和小藥有關？”蘇青鸞的神情也跟着緊肅了起來，事關小藥，刀山火海她都敢上。
蕭肅容卻搖着頭，“不知……有沒關係！”他忽然有些心虛了起來，“但就……花了不少銀兩。”
“多少？”蘇青鸞看着蕭肅容，忽然歪斜着頭，一副超乎友好的表情看着他。
“數百年有餘……吧！”
“你家錢不是錢啊？”蘇青鸞忽然發飆了起來，“你若嫌錢多給我呀，來這種地方打探消息，你知道我我我小藥，埋一個屍體纔多少錢，你也是個敗家子。”蘇青鸞站了起來，忿忿的恨不得能上去踹上兩腳。
這種雲城少主天生不愁吃喝，哪裡體會過她這種靠着屍體過日子的人，特別是小藥，每次都緊這她的錢，連酒都不讓多買，就跟個守財奴似的，小藥這會要是……要是還在，多好呀！
想着想着，蘇青鸞的怒氣也忽然就消了，神情中多了許多落寞和悲慼，“小藥也不知道現在在哪裡，他向來膽小。”想來，國公府這一趟勢在必行了。
不忿消散，沒了怒氣，蘇青鸞認真問蕭肅容，“你都打聽到了什麼？”
蕭肅容站了起來，“真打聽到了，這顏秋水剛來不到兩年不到便奪得花魁，只是聽說……有人曾見她入樓後不久便大腹便便，亦不知真假，可後也不曾見過她生產，都有猜測她或是私通情郎被拋棄了，家中嫌她辱敗門風便賣了過來。只是這一切都是猜測，從沒人見過她有孩子，或有猜測，她將孩子……”蕭肅容做出了雙手一掐的動作，不言而喻。
“你散了那麼多錢，就打聽到這？”蘇青鸞敲打了他一下，“你知道的這些，我也知道。”
真是，先前怎麼看不出他的錢這般好賺，早知道的話……現在知道也不晚，蘇青鸞心中忽然有了盤算。
蕭肅容見她嘴角忽然浮出的笑容，大有不好的預感，他抿了抿脣，“那你知道……知道則知道了罷，她和璽揚陽之間說不清道不明，就連這次璽揚陽加冠禮都特地點名要她進府，這當中情況誰知道呢！”
“不過就璽揚陽那風流手段，說他有不少孩子流落在外，我倒是信的。”
“等等，”蘇青鸞聽到這裡來，倒是有些蒙了，打斷了蕭肅容的話，“你的意思是說，顏秋水和璽揚陽有其他關係，甚至她那個孩子……可能是敗家子的？”
真看不出來哇，那敗家子藏得夠深的。
蘇青鸞忽然噗嗤一笑，“就他那家世，國公要知道他寶貝兒子在外頭和妓樓裡的姑娘有私生子，會不會當場把他打死啊？”要是這樣的話，蘇青鸞倒是很樂於把消息送到國公府。
蕭肅容見她這一臉的笑，渾身一冷，不知道她又要打什麼歪主意，他勸她：“不是說找到小藥趕緊啓程的嗎？”
“不妨不妨，若是敗家子的，倒是好玩得多了。”蘇青鸞雙眼都放着光，這會都能想象出敗家子被他爹打斷腿的場景，她不禁樂了起來，“難怪呢，我在見到顏秋水那孩子的時候，她最怕的就是讓人知道了孩子的生身父親，當時我差點以爲……是你這敗家子呢！”她多說道最後，故意揶揄了蕭肅容一把。
“怎麼又是我，”蕭肅容冷不防的又被蘇青鸞一盆冷水澆了過來，“好歹我……也是，有心上的……”蕭肅容不知怎麼的卻是說起了這，看着蘇青鸞的側臉時，只覺得她如桃花一般的腮有着少女般的白皙與稚嫩，真真是可愛得緊，如此看着不免心跳也加速了起來，正想脫口而出時，卻見蘇青鸞失神的看着外面。
“下雪了？”她的語氣是既驚又疑。
正確來說，蘇青鸞是看着外面的天，當她發出這句驚疑聲時，蕭肅容原本想說的話也吞了回去，隨着蘇青鸞看着的方向看去，卻只見春寒料峭之餘，風一吹動雲層，竟在這早春三月還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
仿若寒冬。
“這春雪晚來，倒不常見。”蕭肅容不免也感慨了一句，伸出手來用掌心接住了那飄飛下來的雪花，冰冷的觸感逐漸在掌心化開了。
放眼望去，適才還鶯飛草長的三月春，此時卻又被銀裝素裹所取代，一片生機盎然不消多久，便被了這無邊蕭殺所取代，就連緊挨着的南安街，此時街道中的小販亦忙着推車回家。
行色匆匆，不消多久，這街上便沒了人影。
這雪來得急，人去得也急，蘇青鸞喃喃着道：“這個時候還下雪，若再得大些怕是要封路，那時候想上雲城，只怕有礙。”想着，她咬咬牙道：“還是得加快腳步找回小藥了，否則要耽誤。”
不說別的，這場雪，怕不是說停就停的架勢。
正當蘇青鸞踏出步履時，卻聽得都身前雪影之中有一襤褸的少年蹤影穿過茫茫雪蹤，手中捧着一個破了口的碗，頭上帶着不遮寒的草帽，看樣子不過十幾歲少年，半大的小子冷得渾身打着抖，攔着路人便乞討。
“行行好吧，天寒地凍的，我家幺妹又餓又病，求施捨施捨一份善心，給個饅頭也行！”大雪紛紛，就是這小乞丐的聲音傳來，讓人覺得格外的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