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回 玩笑

看陸昀一副失望的神色,皇帝不由大笑,走回上首坐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又放回桌上,忽的眼神掃過一旁侍立的楊毅,便奇道:“你一直戴在腰間的那塊玉佩呢,弄丟了?”

楊毅着了便服隨皇帝出來,匆忙間忘記另外找一塊玉佩戴上,這會兒被皇帝問起,只好實話實說道:“前幾日來靖國公府替陛下傳話時送給羅姑娘做見面禮了。”

皇帝只是隨口一問,聞言也不在意,玩笑道:“靖國公的女兒?也有十四五歲了罷——朕看玉郎你一表人才,正是良配……”

楊毅面白如玉,挺拔俊俏,有人便給他取了“玉郎”的外號,皇帝聽說後連呼貼切,從此也時常叫他玉郎。

聽見皇帝突然這般說,楊毅和陸昀都是一急,叫道:“不可!”

皇帝詫異的看向陸昀,道:“因何不可?”

陸昀忙道:“阿林還不滿十四歲呢,等到十七八歲再出嫁豈不是耽誤了楊大人?”

楊毅也道:“卑職萬萬配不上國公爺的千金,還請皇上莫要玩笑。”

皇帝玩味一笑,聽說靖國公要從手下的將領家中尋女婿,相比較起來,楊毅人才出衆,比那些毛頭小子不知好到哪裡去了,哪還有配不上之說?不過他沒想到陸昀的反應也那麼大,思及他跟羅阿林是幼時玩伴,便將話嚥下,只笑道:“罷了,朕只是隨口說說。”

楊毅鬆了口氣,腦海中掠過那一天阿林渾身是泥的樣子——明明還是個孩子,哪裡就說到婚姻大事了?只是那位擦肩而過的表小姐飛揚的裙角又讓楊毅的思緒停留了一會兒,不管是長相還是神態,那位表小姐與早逝的妻子都有七八分像……

羅文簡得了消息第一時間便往前院疾步走去,路上又匆匆吩咐府裡家將四處巡邏,務必警醒一些。到了前院偏廳,只見外面廊下站了六個便裝的大內侍衛,腰間俱都跨刀,伺候的小廝都躲得遠遠的,屋裡傳來隱約的說話聲,竹簾外站了一個小太監,此時向裡回道:“回皇上,靖國公到。”

屋裡傳來笑聲:“宣他進來罷。”

羅文簡這便進了屋,照舊向皇帝見了禮,起身苦笑道:“陛下真是嚇了臣一跳,雖說如今天下承平,不過白龍魚服終究是危險,還請陛下以後莫要如此了。”

皇帝笑着令羅文簡坐在下首,道:“朝廷政務繁忙,朕能出宮一趟也不容易,羅將軍就別掃興了。聽說府裡景緻甚好,不如將軍帶朕去遊覽一番?”

羅文簡自然應下,在前面打起簾子,請皇帝並睿郡王等人去後邊觀賞景色。

陸昀令小樑子抱了送給阿林的禮物,跟着一起往後邊去了。

靖國公府是以前的胡首輔府邸,景緻極美是出名已久的,隨處看去皆是風景,即使是路邊一花一木也都大有來頭,此番略微修葺過後,不像之前那樣精緻奢華了,反倒帶了些武將特有的大氣舒朗。

一行人緩步走來,到了垂花門處,只見沈夫人帶了兒媳女兒俱都站在門內迎接。沈夫人自然識得皇帝,見他們走來便忙上前大禮,阿林和兩個嫂子也跟着拜了下去。

後面的小太監得了皇帝的示意,飛奔上前扶起沈夫人。陸昀好幾年不見沈夫人,此時心中激盪,不由往前走了幾步,向沈夫人行了晚輩禮。

阿林見陸昀同母親親親熱熱的樣子,心中冷哼,狠狠的瞪了陸昀一眼,正好被陸昀看見。

話不多說,進了後院沈夫人便帶着兒媳下去了,只有阿林被皇帝欽點隨行。

阿林心裡氣着陸昀,不願跟他並排走在後面,便又落後了幾步。陸昀有心解釋,自然也是越走越慢,漸漸的便同前面的人拉開了距離,二人身邊只剩下小樑子跟着。

陸昀從小樑子手裡接過裝着金絲帳的盒子,打發小樑子走遠點,自己上前向阿林笑道:“阿林你看,這是我從皇兄那裡討的金絲帳,聽說夏天的時候掛在牀上可涼快了!”

阿林昂頭睨了他一眼,也不說話,乾脆一甩手回六合園去。

那盒子甚重,陸昀抱得吃力,不過小樑子這會兒不但走遠了,還特意背過身去,他只好自己受累,抱着盒子去追阿林,一邊還不停的向阿林解釋。

陸昀從源州回來時年紀還小,初時大周朝上下百廢待興,西北戰事又起,陸昀作爲一個兒童,只是每天去聽夫子上課,就連皇兄都好幾日才能見一次,自然沒有人理會他要不要給小夥伴送信。

後來皇帝娶了皇后,本以爲皇后會像沈夫人一樣,可是沒想到皇后私心太重,對陸昀的態度曖昧不明,陸昀那時雖懵懂,可是直覺便讓他遠離皇后。宮裡漸漸熱鬧起來,各色美人嬪妃爭奇鬥豔,陸昀卻越來越寂寞,也越來越明悟。不管那些人對他是真心還是假意,陸昀都本能的不願讓人知道阿林和沈夫人在他心中是個特殊的存在。

其實不用看別的,只說陸昀意外從源州帶回來的波斯貓秀秀就知道了。因秀秀格外得寵些,這些年便沒少被人藉機生事,曾有個風頭正盛的妃嬪看着不順眼,甚至曾當面揚言要淹死秀秀。

陸昀當時並未與她爭執,過後略施手段便借力把那個美人打入了冷宮。此事是皇帝默許的,後/宮的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妃嬪也從此對陸昀忌憚了起來。

阿林越聽越心軟,腳步也漸漸慢了下來,忽聽身後陸昀哎喲一聲慘呼,忙回過身來關心道:“你怎麼了?”卻見陸昀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懷裡尤抱着那個大盒子,正可憐巴巴的望着阿林。

陸昀伸出右手,軟語相求:“阿林,我錯了,你不要不理我,我以後什麼事都不瞞着你了好不好?”

阿林嘴巴翹的老高,糾結再三還是走向陸昀,在他旁邊的草地上坐下來,道:“看在你這些年那麼可憐的份上,本姑娘就暫且原諒你一回,下次再犯決不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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